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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君去兮何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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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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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一直待在人界吗?”临渊有些急。

  “那是我答应鬼帝的事情,还记得么,那是交易。”言君浓说得清淡。

  “可是罗王殿下的那一魄,我通过种种方式都找不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罗王殿下根本就不想我们找到。”临渊似在规劝:“自从他失了一魄后,除了无悲无喜,其它都与往常无异。殿下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如何找得到呢?”

  “可是……”言君浓看了那院子一眼:“总是能找到的,不是吗?而且,他还在人界……”

  有那么一瞬间,临渊想问,那个他,是言木知,还是墨烟华呢?看着言君浓憔悴的脸,回想那日墨烟华近似颠狂的模样,纠缠受苦的,又是谁呢?

  在人界盘桓数日,临渊领命去了东冥,据说荒灵族又有蠢动的迹象,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言君浓不要出莲城,一定要在言木知的院子等他,虽然他知道墨烟华也在,但却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几乎日日都能看见墨烟华的身影,时而大醉,时而冥想,时而奏琴。人间四季分明,天气日渐萧瑟,秋日已浓,言君浓在莲城的酒楼二层窗榭处,远望着那抹灰色的屋顶,人界的酒,却喝不出味道。

  “听说了吗?昨天老张家的小儿子刚满月,又变成那样了?”一边传来嘈杂声,人间的酒楼果然是个聊天闲扯的地方。

  “是啊,最近总是出怪事,你说,怎么总是这不满一岁的孩子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老张家做了什么缺德事……”

  “你知道什么!?这算起来,都十几家了,我看,莫不是莲城来了阴邪了。”

  “嘘!小声点”

  言君浓微微坐正,专注去听,只听得那旁的人压低声音:“要说是阴邪,老张家请了人作法,不仅没有祛除,而且,作法的人到现在都没找着……”

  言君浓向窗外看去,整个莲城尽收眼底,这是个小城,水多山少,纵横不过几条街道。按理说,这样的地方虽不至于人杰地灵,却也有山有水,算是灵力充沛之地,不至于煞到招至阴邪。

  只是,言君浓望着几处楼院,隐隐有黑色之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冥界虽然是掌管阴邪之地,但言君浓基本都是和书卷打交道,所知所学皆是书卷所示,加上自己灵力低微,实际经验还真的没有,临渊如果在,一定有办法的吧。

  从酒楼出来,天已渐黑,路上人越来越少,言君浓慢慢吞吞往言木知转生的院子走去,途经一处院落,半掩的门内传出断断续续哭泣之声,那声音似乎像哭了很久,哭到没了力气,哭到声音沙哑。

  言君浓犹豫了一下,上前推开了门。映入眼前的是空空荡荡的院子,回廊漆柱上挂着白布,随着风层层飘舞,大堂被布置成了一个灵堂,一个人也没有,哭声渐渐飘渺,像在远处,又像在耳边。

  “阴魂?”看到腰间口袋里魂石闪了闪,言君浓无比肯定,魂石是极寒处精魄集结所化,遇到同样至阴的魂魄,就像冰山遇到冰块,阴气相互感应。如是阴魂等物,临渊若在,挥手间就能把这物给收了。

  就在此时,一股冰凉之气窜入后颈,言君浓飞速转身,只见一团白气弥漫在身后,隐约间得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在其中。言君浓大骇,连退几步,只见那女子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伸手抓了过来!

  言君浓大惊失色,脚步不稳,身形踉跄,眼看被其抓到领口,正欲呼叫出声,谁知那物刚碰上便被一阵红光弹开!

  那女子的手随即就像被高温燎到一样烫起了水泡,龇牙咧嘴怪叫却不敢近身。

  言君浓气息不稳的站定,低头看了着领口,那枚磷片露出了一半,想必是这火罗麒麟的作用,见那物不敢伤他,便打量那女子和她手中抱着的孩子,或许是见到言君浓的目光停在她手中的襁褓上,忙用受了伤的手遮挡,眼角竟流出血泪。

  “产煞?”言君浓不确定,产煞一般是难产而死的女子所变,怨念深重,这类极凶之物一般都被囚于冥界水牢,由西冥看管,西冥鬼帝重罚重序,断不会轻易把这些东西放出来。

  那女子近不得身,又见言君浓呈思索状,找准时机飞奔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院子依旧空空荡荡,连之前的哭声也没有了,却感觉比之前更空旷更诡异,言君浓把领口挂的磷片扯出来朝大堂走去,那片漆黑的磷甲上闪动着红色的流光,暖暖的,让人莫名安心。大堂摆设与普通灵堂并无二致,看香烛供品是新置不久,但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不仅没有家属亲眷,这么大的院子,连一个下人也不见。

  突然,院内白色的烛光闪了闪,霎时全部熄灭,借着月光,棺盖陡然翻起,一阵白烟从内散出,一声婴儿的啼哭从棺中传了出来,声音铿锵有力哭得声嘶力竭,言君浓强压下心头惊怕,凑近一看,一个小婴儿赤身裸体在棺中拳打脚踢,哭得鼻涕口水倒处都是,言君浓心头一软,忙把小婴儿抱起来,刹那间,身边景物迅速倒退翻转!回过神来,这哪里是什么灵堂?哪里有什么白布?分明就是一派喜气热闹的景象。

  一个衣着富贵的婆婆从他手中接过婴儿,大家都在欢笑叫好:“这法师一抱,就真的哭了。”

  “是啊是啊,这么久了,一直不哭,这法师一抱,就哭了。”

  “是啊,这法师真的很厉害啊。”

  言君浓有些不明所以,正立在当时,肩头被人一拍,言君浓转头,惊喜叫出声:“临渊!”

  “行啊!想不到还能自己破结界,我差点就进来帮忙了。”临渊抱着手臂调侃。

  “我都不知道,这什么……”言君浓有些无措。

  “来,带你去个地方。”临渊一挥手,拉上言君浓就往外走。

  行至郊外,月亮已经完全被云遮住了,跟着临渊爬到一座土丘,说是土丘,只是一座低矮的小山,比起东冥的山气势不知道差了几万里。

  土丘乱石枯树丛生,时有鸦声响起,听得人毛骨悚然,一具破土而出的棺木,横躺在乱石中,言君浓脚下一停,仔细看去,棺木上花纹细腻,用的也是上好的涯柏木,只是棺盖掀开,里面空空如也。

  “这?”言君浓不解地看着临渊。

  “这次回冥界,荒灵族私开了西冥水牢,放出了好些凶灵到了人界,西冥黑白司已经抓回去一批,还有一些流散在外,罗王殿下命我等协助查办,今日你破的结界,就是由此化成的。”冥界虽二圣分座,但终归一体,若冥界之事对三界有影响,东西二界必联合处之。

  临渊蹲在棺木边,眼睛盯着棺木里那片干涸的黑色血迹:“这不是普通的产煞。”

  “不是普通的?那是……”

  “棺中产子。”临渊头也不抬:“极凶。”

  言君浓一个哆嗦,眼前浮现出那女子的两行血泪。

  一阵分枝踏叶的声音,来人跪拜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襁褓,一声不响。

  临渊站起身来,负手上前,只见襁褓内竟是个鲜活婴儿,咬着手指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临渊微微叹气,双手抱过。

  “哐当……哐当……”一阵沉闷的金属声响起,又似拖地,又似撞击,夜色中走出一黑一白两人,长长的铁链拖在身后。

  女子抬起头,竟满脸是血,失声痛哭。

  “唉,又是这样,真不忍心看。”白衣男子身段袅娜,语气阴柔,以袖掩面道。

  “我来。”黑衣男子声音沙哑,却低沉回响,如哑钟般,闪身上前把白衣男子挡至身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女子用铁链捆了个结实。

  白衣男子上前给临渊行了一礼,瞥见他手中婴儿:“临大人,该子寿数未尽,生人就交由您处置了。”西冥黑白司只管阳寿已尽之人。

  临渊回礼,点头示意。

  铁链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夜色……

  ***

  “这婴儿……”言君浓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能够活下来,实属大幸。”临渊望着婴儿熟睡的样子,微微一笑,眼睛似乎泛着温暖的光,片刻,正色道:“只是棺中出生,阴气太重,其母带他借乳,把其它的孩子都冲煞到了。”

  “借乳?”

  “之前莲城多处婴儿不啼哭,就是这婴儿的母亲带他借乳,设下结界,偷别人孩子的奶水。”

  “原来如此。”言君浓恍然大悟,卸下防备,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婴儿的脸蛋,睡梦中婴儿含住他的手指吸吮着,言君浓被逗得眉开眼笑。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临渊挑起半边眉毛邀功一样道:“我摘的磷片好用吧?”

  “好用好用,”言君浓无奈:“这么好,你怎么不拿回去啊。”

  “不要!我堂堂一掌兵将军用不着,不要”……

  相互调侃半响,言君浓想起什么似的,低头轻声道:“那这个孩子?该怎么办?”总不能带回冥界吧。

  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临渊一笑,道:“这孩子阴气太重,须得一好去处才得保平安,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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