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瞳如画

  在公寓待了近半个月，上官枫落每隔几天就会来，给她们带吃的和一些日用品。不知道是心安理得还是自我催眠，一直待到一个月之后步雅才提出要回家。毕竟从回来到现在她还未给父亲打一个电话。

  其实这一个月她想了很多，原本觉得无法愧对的父亲，作为她唯一的靠山和精神依附，她觉得不管经历了什么，她只要想到还有爸爸在，就会觉得生活依旧充满了力量，母亲失去后，父亲更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标榜。

  这一个月内，步雅想了很多，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家还是要回的。上官枫落知道步雅要回家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提出想要送她回去，但是被步雅回绝了。步雅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回去就行了，何必麻烦别人，而且如果真的让上官送自己回家，只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罢了。

  决定要回去的前夜，步雅拿着上官枫落给自己买的新手机，拨了心里早已烂在心里的号码，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步雅握着手机，没有说话，贴着耳边，步雅不知道第一句该和父亲说什么的时。

  父亲开口了。

  “喂，你找哪个？”熟悉的家乡口音伴随着父亲苍老的气息，步雅突然没出息的哭了，努力吸了吸鼻子，步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跟平常没什么区别。深缓了口气，步雅慢慢的叫了声爸。

  突然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步雅觉得心里发酸，然后几秒之后，父亲惊讶到不敢相信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父亲大声骂她不听话，骂她为什么请假了没和自己说，知道她不见了自己多着急吗？为什么撒谎说自己和朋友出去玩了……最后步雅听到电话那头嗡嗡的声音，步雅知道，爸爸哭了，这是步雅第三次听到爸爸的哭声，那么隐切，那么悲痛。

  “爸爸，对不起……我想你了……我想家了……”同样有些崩溃的步雅抱着电话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告诉了父亲自己明天就会回去之后，步雅又跟父亲聊了一会才挂电话。躺在床上，想着父亲的话，步雅躺在床上小声抽泣着。父亲与自己都是隐忍的个性，不张扬，尤其是父亲，从小到大更没有和自己说过什么软言细语，总是板着一张讲道理的脸，说着老人的谨言，但是步雅知道，这也是父亲对他们关心的一种方式。

  爸爸让她赶快回家，爸爸还在电话里含糊的告诉她，奕含出事了，那个记忆力总是带着忧伤的姑娘这下该怎么度过以后艰难的人生呐。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步雅就踏上了回家的路，小玲也想跟着去的，但是步雅觉得她还是留下来比较好，毕竟她还怀着孕呢，再说了如果她带小玲回去了之后，她可能也受不了农村人对待未婚生育的目光。

  临走的时候，上官枫落开车带着小玲把她送到了车站，上官枫落要给她定飞机票，步雅没让，坚持要坐火车，临上车前，步雅拜托上官枫落照顾好小玲，这个人情她会还的，然后又对小玲说让她好好养胎，从今以后她就是她的姐姐，她会回来的。

  从小玲不见到她回来，小玲的父母和姐妹没有一个人找过她，所以现在对小玲来说，步雅或许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她信任她，也依赖她。

  步雅也明白，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女孩渐渐依赖了自己。

  坐在火车上，脑袋里逐渐了想起来上官枫落昨晚说的话。

  给父亲打完电话已经十点了，想到明早就要离开，想了想步雅给上官枫落打个电话，给他道谢，谢谢他这段时间来照顾，告诉他，不必对她愧疚，那件事错不在他，并且，他对自己的做的已经够多了，她非常感激。

  但是步雅没想到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上官枫落就到了自己的楼下。那时小玲已经睡着，考虑到小玲，上官枫落没有上楼，只是让步雅下去一趟，他有话亲自对她说。

  步雅下了楼，看到上官枫落萧条的背景看着车窗站在路灯下抽烟，远远的看去，步雅觉得上官枫落这个人也是很孤寂的，竟然让她有种想拥抱的感觉，但是仅仅想而已。

  “你来了”看到穿着一身卡通睡衣的步雅，上官枫落笑了笑掐了手里的烟，然后打开了副驾驶的位置让步雅坐了上去。

  车子行驶到一处江边，夏天的风伴随着河水的香甜，闻起来竟然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没留意的上官枫落竟抱住了自己。

  步雅愣着没动，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手抱他，或者推开他，但这对她来说意义都不大。

  上官枫落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处，步雅保持着不动，一直到她感觉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他说“步雅，如果我娶你？你会不会嫁？”

  娶她？步雅心跳加速几个键，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心慌的感觉突地平静了下来，她终于伸出手回抱了他，又把脸放在他的胸口舒服的蹭了蹭。他的怀抱温暖，但是不足以让她心悸“你为何娶我？”

  他问的是如果娶她，就是带着不确定，似乎和喜欢没有关系，那，又为什么想娶自己？

  “我不知道，今晚听到你说你要走了，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娶你”上官枫落沉闷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此时的成分，但是有一点不雅还是很肯定的，就是这个人看似很混，但是不坏。

  “上官，我现在很好，而且这不怪你，你不必觉得负担”步雅离开了上官枫落的怀抱，夜晚江边的风很冷，打在脸上却让步雅清醒了不少。

  温暖有时候是梦，做梦时不要害怕去拥有，梦醒时，也要冷静接受事实。

  “步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上官着急按着步雅的肩膀想向她解释什么。步雅沉默的打断他，对他笑了笑，上官突然觉得刚才那句话已经使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她良久才忍不住问又道“你还会回来吗？”

  “会”步雅说的很肯定，似是注意到上官枫落放心的松了一口气，步雅笑了笑又道“小玲，还在这里，我不能丢在她这里，所以麻烦你多照顾她”

  听到了步雅的话的上官枫落顿时泄气了几分，淡淡的说他会替她好好照顾小玲的，让她处理好自己的事就回来，自己到时候去接她，然后又递给了步雅十万块的支票。

  十万，步雅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竟然有些发抖，有点不解的看着上官枫落。上官枫落说这是一点心意，步雅带着也许会用的上。

  最终步雅还是没有接受，不是她不喜欢钱，而是她无法安心的拥有那笔钱罢了，她觉得上官枫落始终是在可怜自己。

  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步雅终于回到了安徽老家，那个落后的农村，公交车行驶到村头的时候，隔着遥远，步雅就看到父亲形影单只的身影，步雅渐渐红了眼，随着车子越来越近，步雅的心越来越沉重。

  “爸，你怎么来了”步雅哽咽看着已经老泪纵横的老父，双腿如灌了铅一样不能动一分。

  看着失踪了已经快一年的女儿，布满褶皱的脸上带着悲戚的微笑，父亲一步步走向步雅，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发嘴里不停地说“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仿佛除了这句，父亲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但是步雅知道，父亲对自己的爱从来就是这样沉默不言语的。

  从小到大父亲从来不打步雅，小时候步雅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大了之后父亲才说，女孩子小时候是用来疼的，长大了，女孩子是用来尊重的，因为觉得女孩子不是男孩子，即使是父母，孩子大了也不该动手打孩子。

  “爸，我回来了”为了这句回来，步雅失去的她最珍重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行了”再次摸了摸女儿的头，老父的眼神不再充满了悲戚，而是喜悦，不管如何，女儿终于还是回来了。

  步雅回来了，每个看到她的邻居除了问她在外面工作怎么样，其他就什么也没问，步雅疑惑，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了大半年。

  步雅将目光转向父亲，只听了父亲叹了一口气，望着家的方向轻声说道“我找了你大半年，然后三天前才回来，他们不知道”

  原来如此。

  和父亲回到家之后，步雅收拾了东西就去买了菜，亲手做了一顿午餐，父女俩吃饭都不爱说话，安静的吃完午饭之后，收拾了妥当，来不及休息，和父亲交代了一声，就去艾奕含家了，明天就是艾奕含父亲出殡的日子，这个时候艾奕含家一定很多人。

  步雅在灵堂里见到了艾奕含，她一身纯白，脖子上挂着一条白绫，双目无神的蹲在她父亲的灵柩旁，有一下没一下的往火盆里递草纸，整个灵堂都是草纸的味道，充满了压抑和无奈。

  步雅小心翼翼的蹲在艾奕含的身边，拿过她手中的草纸，放在了火盆上。

  “奕含，要坚强！”除了这个，步雅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但是她知道就算是这个，都比较牵强，因为她无法安慰她。

  听到声音的艾奕含一开始没有动，然后抬了头对着满脸忧愁的步雅淡淡的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艾奕含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这是喊了很久才会这样子的，步雅的心紧了紧，双手覆盖在艾奕含苍白无血的手上，有点忧心的望着她“奕含，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她回来了晚了，在艾奕含最需要人倾诉和陪伴的时候她不在。

  在艾奕含家待到晚上的时候，步雅才想起来，她从回来到现在竟然没有看到艾奕含的弟弟艾亮，那个每次见到自己都有点腼腆的男孩子，明天就是他父亲出殡的日子，为何独他不在呢？

  步雅很想问艾奕含，但是一看到艾奕含的脸，她又不敢问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本来就该在的，如果不在，那就是可能出了什么事？

  一时间步雅竟然不敢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