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靳哲阳把祁之乐送回家后,折回网吧,忙到后半夜,知道自己今晚定是睡不着的,便让毛野带着凡娇下班了,他看着。
早上八点左右,网吧玩大夜的人陆续下机。
夜班的网管和前台与白班的三位交接过也回去休息了。
毛野九点过来,拎着给员工买的爱心咖啡。
他以为靳哲阳会不在呢,毕竟一天之计在于晨,如此的大好时光,约前女友吃个早饭,呼吸一下历史名城的新鲜空气,顺便压压旧马路,回忆回忆以前在一起时的青葱岁月。
谁知,他哥席地而坐,拿着螺丝刀正拆主机机箱呢。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
“风扇转一会儿停一会儿,估计短路了,我拆开看看。”靳哲阳没抬头,手上动作麻利。
“你没吃饭呢吧。”毛野在他面前蹲下。
靳哲阳嗯了声。
“买了咖啡,要喝吗?”
“喝不惯。”靳哲阳摇头。
毛野早猜到他会这么说,所以根本没起身要帮他拿一杯的意思。
靳哲阳拔掉了机箱里的外设,试了一下,风扇依旧转转停停,又更换了电源,还抽出了内存条,电路没烧毁,内存条也没接触不良,最后显卡CPU也拆了,问题依旧在。
“主板坏了。”他说。
毛野想了下这台电脑的组装时间,说:“过了保修期了。”
靳哲阳“嗯”了声,取下主板,举到空中,找了个光线好的角度,检查了一下表面,没发现有损坏的地方。
他从工具箱里找出万用表,测了各个供电的电压,都显示正常,又给主板通电,检查芯片的输出端信号,排查下来,竟然是南桥芯片发热烧坏了。
修桥贵,维修价值低。
只能换主板。
毛野说:“我去按型号买一个吧。”
“我去吧。”靳哲阳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你不睡会儿吗?”毛野把拆的七零八落的机箱往电脑桌底推了推,以免被人踩到。
“不困。”靳哲阳把螺丝扔到塑料盒里,摸摸兜,兜里空荡荡的,才想起来半包烟,昨天夜里抽完了。
“活该你不困。”毛野啐他,“得段时间让你睡不着安稳觉。”
............
靳哲阳开车到赛博电脑城,电脑城二楼有个小门面,老板姓林,五十多岁,05年就开始做电脑生意了,当时店面在涧西区。
到如今,已经13年,行业涉足时间长了,有了个“斯大林”的称号。
06年苟老板开网吧时,组装件找他买的,当年电脑属于新型产品,不普及,精通的人不多。所以一出问题,当然找他售后服务。
而靳哲阳自初三起就在苟老板的网吧当网管,自然和他没少打交道。
斯大林懂的多,来回指点几次靳哲阳,再加上他本身脑子活络,够聪明,拆了几台苟老板的二手电脑研究研究后,慢慢地上手琢磨明白了电脑的运转原理,所以,网吧的电脑再出现大问题,他能检修了。
斯大林以前仗着自己专业,没少忽悠苟老板在他店里花冤枉钱,可等靳哲阳“出师”,他骗人的套路起不了作用了。
因为靳哲阳不仅知道电脑哪里出了毛病,还能告诉他怎么修,甚至对原件的拿货价都有所了解,往往折腾下来,他废了好大的功夫,却一分钱没赚。
就像11年,这家伙自己着手开网吧,找他买电脑,非常直接告诉他,处理器要什么型号、显卡要多大的、主板定哪个牌子.........每项大概多少钱能从商家手里拿货,他让出多少的差价给他吃。
绝对掌握着话语权。
斯大林当年要不是看他要的台数大,东西要的新,又跟商家把拿货价压到最低,他打死都不会和他合作。
钱赚的实在太憋屈!
果真,应了那句话——教会徒弟,饿死老师傅!
“我不学会,没开业呢,得被你坑死了。”
店里实在是乱,地上堆着各种杂七杂八的零件,靳哲阳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落脚的地方,搬了个马扎坐下。
岁月不饶人,斯大林头秃了,眼睛也花了,他戴上老花镜,想着这个型号的主板还有没有存货,半天,想起有,接着想,他把东西放在哪个柜子里了。
靳哲阳看店里只有他一个人,随口问了句:“你儿子呢?”
“选婚纱照去了。”说到儿子,他高兴了,语气得意,因为他知道靳哲阳要三十岁的人了,还没女朋友。“过年办婚礼,还得用你的车去接亲呢。”
靳哲阳知道他在膈应人,啧了声。
斯大林抓住嘲讽他的机会:“再过两年啊,我的小孙子就能站在店门口说欢迎光临喽。”
老一辈的人眼里,男人成家立业要两手抓,三十岁还不结婚,再有钱人生也不完美。
“行了,叔,心窝子扎出血了。”靳哲阳揉揉脸,以往斯大林说他,他没什么感觉,现在祁之乐回来了,他心里乱极了,所以话听着就刺耳。
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相同主板的型号,吹掉包装盒上裹着的灰尘,递给他。
靳哲阳接过问:“多少钱?”
斯大林看他,靳哲阳一双眼睛黑亮,好整以暇地回视他。
片刻,斯大林搓着后槽牙说:“400。”
“我叔做生意,两个字,实在!”靳哲阳从钱包里数出四张钞票。
斯大林把钱锁进收银柜,气呼呼地嘟囔说:“怪不得都说,精明的人讨不到老婆。”
..........
靳哲阳再回网吧,熟练地把电脑装好,开机试了一下,一切正常。
毛野正整理水吧的水柜。
水吧是一个横条长台,设了四把高脚椅。
靳哲阳走过去,让毛野给他拿了瓶矿泉水,瞄了一眼店里的人,低声跟他说,“那个叫赵洪森的小孩,后天改成夜班了吧。”
毛野点点头。
靳哲阳喝口水,润润喉咙,“注意他一下。”
“怎么了?”靳哲阳这么说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观察看看再说。”
“行。”
靳哲阳水喝一半,拧上瓶盖:“我去睡一会儿。”
网吧刚开业那会儿,盘算到回本的利润,只出钱请了一个漂亮的前台,网管靳哲阳和毛野亲自做,还是缺人手,他俩24小时窝在里面,根本离不开,索性把最里间的包厢改为休息区,放了两张折叠床,俩人轮流睡。
逐渐,生意转好,聘请的人多了,休息区成了大家换衣服放私人物品以及吃饭的地方。
折叠床老旧了,躺在上面吱吱呀呀。
靳哲阳一只胳膊垫在脑袋下,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翻到相册,点开保存的课表盯着看了看,设了六点的闹钟。
关掉灯,闭上眼睛,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忙了一夜的困顿,更多的是以往历历在目的回忆。
像曾经他带她去小浪底看泄洪的壮观景象,祁之乐就是那闸口开关,一出现,他脑海里储存着的关于她的记忆,奔流而出,潆洄滉瀁。
分手后的七年时间里,想要再见她一面的心情,成了长在心头无法割舍的执念。
而昨天,终于,见到了。
所以呢,执念能舍去了吗?
靳哲阳叹口气,黑暗将他的心烦意乱数十倍的扩大了。
转转反侧,不知何时睡着的,反正闹钟一响,立马醒了过来。
拨楞两下头发,把放在床边的那半瓶矿泉水喝了,又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精神,这才往前提走去。
网吧五点到六点是空档期,六点半后是黄金时间,晚上十点客源洪流,100台电脑可以坐满。
凡娇来了,从饭馆打包了饭菜带给大家。
凡娇在博物馆工作,准点上下班,非常清闲,跟毛野谈恋爱后,常常来网吧帮忙。
进门前厅,置了四张卡座,两人挤在沙发椅里,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
瞄到靳哲阳,登时双双闭嘴,二脸诡异的表情。
“干嘛呢?”靳哲阳攒眉。
“靠!”毛野啐道,“洛阳地邪。”
靳哲阳便知道两人是在背后说他坏话了,“说我什么了?”他拉出一张椅子,在对面坐下。
“聊你情史呢。”凡娇笑得像朵花。
靳哲阳不咸不淡地给毛野递了个眼神。
凡娇护夫:“咋啦,敢做还不让人背后说了。”
毛野闷声憋笑。
一天,轮着往他心窝扎刀,靳哲阳无力还嘴,推门出去了。
门口有一排楸树,他站在树底下,掏手机,拨号键盘打出一组电话号码,迟缓半天,按了拨打。
嘟嘟嘟......打通了,但没人接。
毛野跟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烟,新买的,塑料包装还没拆。
实在是跟着靳哲阳太多年了,他的习惯他都知道,今早他摸兜的动作明显在找烟。
撕开包装,磕出一根递过去。
“刘万张这事,我承了那丫头的人情,怎么也得请她吃顿饭。”
靳哲阳烟叼在嘴里,嗯了声:“你请你的,两不相干。”
“是么,”毛野揶揄他,“找你作陪,来吗?”
“............”靳哲阳觉得从嘴里吹出的烟是烧焦的糊味儿。
原本想着半个小时后,再打一个电话,但网吧来了个熟客,叫周晟,年纪不大,25岁,家里挺有钱,各个场所玩的很开。
因为毛野游戏打得好,他常过来找毛野玩。
靳哲阳和他点头之交,周晟见面叫他一声“阳哥”。
今天,他却是专门来找靳哲阳的,说也想做个网吧玩,问靳哲阳有没有合作意向。
靳哲阳婉拒了,只给了他一些建议。
等抽开身,已经快要九点了,犹豫片刻,还是打了电话。
依旧是通了没人接。
靳哲阳攒眉,他让毛野联系刘万张,问问是不是电话号码给错了。
刘万张拍着胸脯说,百分之百正确。
凡娇分析道:“哥,可能人家就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你把人家甩了,现在想老牛吃回头草,怎么可能献个殷勤,人家就回心转意了,要我看,没拉黑你,祁老师已经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仙女了——”
毛野及时捂住了凡娇的嘴,连拖带抱把她弄到了离靳哲阳尽可能远的安全区域。
毛野说:“姑奶奶,少说话,多做事。”
凡娇哼一声,“我告诉你毛野,咱俩的关系中,我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你要是敢甩我,”她朝毛野的小腹抓了一下,“我让你们毛家断子绝孙。”
“行!您说啥就是啥,您是我的方针和政策。”毛野捧着凡娇的脸吻了又吻。
凡娇登时心里别提多美了,任劳任怨地跑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