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赵洪森这孩子,平时干活麻利,胆大心细,靳哲阳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
发生这种事,挺惋惜。
靳哲阳念着往日的情分,没把赵洪森的路走绝,给了他两天的时间,让他把钱补齐,算了结。
赵洪森眼眶通红,一方面是被吓的,一方面是感激靳哲阳放了他一马。
从休息室出来,靳哲阳让赵洪森回学校了。
他到水吧找祁之乐,没看到人,到前台询问,而前台答非所问,指着门外,焦急地说:“大老板,外面!”
靳哲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看到刘万张堵住了赵洪森。
他攒眉,推开玻璃,往门口一站,盯着路中央正试图挑衅赵洪森的刘万张,目光沉沉。
很快,刘万张发现靳哲阳的存在了,抬眼瞧见他哥他面色冷峻,顿时毛骨悚然,急忙把抡向赵洪森的左手背到身后。
“闹够了吗?”靳哲阳问。
刘万张鼓足勇气走到他身边,不依不饶地说:“哥,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啊?”
“不然呢。”靳哲阳剜他一眼,冷森森地问,“你觉得应该怎么才能让他走?”
“..........”刘万张瘪嘴,不敢多言。
靳哲阳朝赵洪森抬抬下巴,赵洪森会意,掉头走了。
“你老师呢?”靳哲阳缓了缓生硬的语气问。
“回家了。”刘万张说。
靳哲阳狐疑地瞥他一眼,刘万张立马撇清关系说:“不关我的事啊,老师自己要回去的,她说她给你发短息说了。”
靳哲阳摸出手机,果然有一条短信——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怎么回去的?”
“坐出租车。”
“走多久了?”
“没多久,七八分钟吧。”
靳哲阳正盘算着七八分钟,她走到哪了,刘万张把自己的手机杵到他面前,“我和老师共享了地理位置的,保证她绝对可以安全到家。”
屏幕显示着地图,地图上有个向日葵花的头像正在移动。
“这会儿你又变聪明了。”靳哲阳挺欣慰。
“那当然。”刘万张被表扬,开心地翘尾巴。“这么晚了,祁老师独自回家,我当然得多留个心眼。”
其实,他另一个心眼是加到祁之乐的微信,以后方便联系。
靳哲阳到没多想,他回网吧拿了烟,到室外抽烟。
他酒量很好,两瓶啤酒下肚依旧头脑清明,他自然知道祁之乐先走的心思。
抽完一根烟,又站了会儿,身上的酒气差不多散尽,看了看时间,拨了电话过去。
“到家了吗?”他问。
“刚到。”祁之乐将将换好拖鞋。
靳哲阳笑了笑,他笑是因为祁之乐接电话后,语气没有半分惊讶,那天,明明两通电话都没接通,这说明她记得他的电话号码。
祁之乐通过听筒,听到他的鼻息声,觉得耳朵有些痒,稍微把手机拿开一点。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她说。
靳哲阳嗯了声:“你说。”
“你让毛野把明天的聚餐取消了吧,今天大家在一块吃的挺开心的,就没必要再破费了。”
“好。”靳哲阳爽快应下。
今天,祁之乐在餐桌上的沉默和不融入,他能感知到,多年的生活没有交集,即使是老友,也必然会起生疏,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着一道隔阂。
不想让她再局促不安,得慢慢过渡,慢慢熟识。
“那我挂了。”祁之乐很怕两人之间没话找话聊的状态,会尴尬和心慌。
“嗯,晚安。”
祁之乐顿了顿,只说了“拜拜”。
收线后,靳哲阳望着不远处居民区的万家灯火,心口酸涩,心情低沉了片刻,又给祁之乐发信息,是凡娇、姬静和秦蕊的联系方式。
——无聊了,可以找她们玩,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靳哲阳其实明白,她大概率不会主动找她们玩的,那位姑娘不仅认生还颇为被动。
但他还是坚持发了,只想多给她一个交朋友的机会。
祁之乐挂了电话后,先到厨房准备明天的早饭,然后去洗漱,临睡前看到的短信,回复了一个“好”。
一夜睡得很安稳。
她作息时间稳定,第二天一大清早起床,吃过熬好的八宝粥,边收拾上课用的资料,边惯例给陆定宜打早安电话。
“阿婆,早阿。”
“早阿,饭阿吃勒?”
陆定宜说话的声音比祁之乐更加黏糯。
“吃过哉,糖粥(dang zou)。”
“来地葛灵。”
祁之乐嘿嘿傻笑,挎上单肩包,走出家门,回问外婆吃的什么饭。
陆定宜微微叹气,“昨日夜饭多吃仔点么事,半夜里肚皮弗适意得来。”
“随便啥葛么吃得甚忙多侪弗灵葛。”
祁之乐敛起语气说教,她和陆定宜毛病一样,遇到合胃口的饭菜,贪嘴爱多吃,但陆定宜年纪大了,消化弱,会闹肚子。
“晓得啦!勿碍格,倷笃定。”
音调扬起,有些调皮,陆定宜像个知错不认错的小孩。
祁之乐无奈。
外面起风了,凉飕飕的。
那头,陆定宜听到风声,叮嘱说:“天气预报讲,冷空气来哉,降温哉,多着件衣裳覅冻着。”
祁之乐嗯了声,自从她来洛阳,陆定宜每天都要收听洛阳的天气预报。
“一岁年纪一岁人,侪要自家当心格。”
陆定宜念叨人,啰里啰嗦要反复好几遍。
祁之乐耐心听着,时不时应承两句。
凛冽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她慢悠悠地拐过小区的小花园,走到门口的石柱时,瞧见了靳哲阳。
他垂手而立,身形修长,嘴角扬着笑,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祁之乐一愣。
怎么又来了?
昨天也没提前知会一声啊。
靳哲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专心打电话。
他先迈步,走得从容淡定,将陪她上班的意图表露地彻彻底底。
祁之乐慢吞吞跟上,与他肩并肩。
“倷等脱歇到菜场去看看,阿有好点格肋条肉买一块,烧碗酱汁肉吃吃,好贴秋膘哉。”
“晓得啦!”
因为她人瘦,陆定宜总担心她营养不良。
“身浪一直弗适意,该两日到医院里去查查看哉。”
靳哲阳在身边,她说方言总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发热。
连忙又和陆定宜寒暄几句,问她今天准备做什么,去不去书院。
陆定宜说要去的。
“覅弄得老老晚,早点转啊”。
她嘱咐她现在天黑的早,弄堂里的巷口灯昏昏暗暗,石板路不平滑,走夜里,容易摔跤。
“吾晓得啦,倷笃定,辰光弗早哉,毫烧上班去。”
挂掉电话,祁之乐乜斜靳哲阳一眼,见他笑意盎然,有些滑头。
红着脸问:“你怎么.......不忙吗?”
“送你上班的时间还是有的。”
“我不用...送的,路不远。”
“不一样。”
靳哲阳俯视她,说地意味深长。
祁之乐眼睛瞟向旁边,沉默。
片刻,靳哲阳说:“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讲苏州话?”
“啊?”祁之乐狐疑,她不记得以前有当着他的面跟陆定宜讲话。
“你还记得高一有篇课文叫《包身工》吗?”
靳哲阳一提醒,她猛然想起一件往事。
当时,因为她们班讲课进度慢,语文老师特意占用一节晚自习赶进度,讲的便是那篇课文。
点同学分角色朗读时,老师想玩一些新花样,专门挑祁之乐用苏州话来读。
“你当时在我们班啊?”祁之乐懵了。
“嗯。”靳哲阳点头。
“你怎么会在我们班?”她难以置信,想想觉得羞耻。
靳哲阳心领神会得笑出声。
真的是巧合。
他记得他逃课去苟叔的网吧打工,下了楼,看到教务处的几位老师站在楼前侃大山,为了避免被抓到挨批,只好闪进她的班找毛野躲一躲,就坐在她的身后。
没怎么发出动静,况且她听课认真,没注意到很正常。
那天,她不过才转来足一个月,和班里的人尚不熟,公然被点起读课文,又紧张又害怕,声音小音调轻,而苏州话像外星文,发音时舌头捋不直似的,黏在一起,大家听不懂,窃窃地笑她。
她脸皮薄,读完,埋头坐下,害羞地直扣手。
靳哲阳望着她红彤彤的耳廓,心中觉得异样,第一次真切实感地感受到她与其他女生的不一样。
她的言谈举止,眉眼神态,让他有股难以名状的悸动,是感觉触觉味觉嗅觉的悸动,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