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没敢轻易跟靳哲阳和毛野打招呼，祁之乐坐下后，微微低垂着头，看眼前绘着花纹的盘子。
毛野见靳哲阳抿着嘴巴干坐着，也没敢主动开口跟祁之乐说话。
彼此佯装着不认识，静观其变。
周晟拿过菜单，递到祁之乐面前，说：“姐姐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儿我请客。”
祁雨盛说：“桌上的菜都还没怎么动筷呢。”
说地到是事实，他们只顾着喝酒了。
“我请客，又没让你掏钱，你节省个什么劲！”周晟摆谱：“我们点的菜指不定不合姐姐胃口呢，再说，这都凉了，姐姐大老远赶来，怎么能不让吃口热乎饭呢。”
不知这家菜馆做的哪个菜系，菜单第二页竟印着腌笃鲜的图片，祁之乐突然一丝胃口没有了，她把菜单往周晟旁边推了推，说：“我吃过饭了。”
周晟想了一下，确实约出来的时间晚了，翻到菜单的甜品页，说：“那点个甜品吧，当饭后甜点。”
“不用了。”祁之乐摇摇头。
周晟锲而不舍：“想吃哪个？”
祁之乐看了看，着实为难。
周晟：“是没有想吃的还是选择困难？”
祁之乐没答。
周晟招呼服务员，自作主张：“你们这儿所有的甜品一样来一份。”
倩倩心花怒放，包厢的消费她有提成拿，盘算着今晚开酒的钱和菜品钱，折算到手，买个名牌包包绰绰有余，她笑嘻嘻地奉承周晟：“周老板追姑娘可真是大手笔啊。”
周晟：“这才哪跟哪儿啊。”
祁之乐拦住跑去下单的服务员，跟周晟说：“我没有想吃的，别点了，太浪费了。”
连翻拒绝两次，周晟脸面上有点挂不住。
倩倩说：“怎么会浪费，吃不完的全让周老板打包带回家，他巴不得吃你剩下的呢。”
她这话，故意把祁之乐和周晟的关系说暧昧了。
祁之乐攒眉，周晟热情过度，她隐隐感觉到，祁雨盛喊她来，是为了他。
一口火气郁结在胸中上不去下不来，但转念之间，这口火气又随之消散干净了，无奈到极致，任何情绪波动都是徒劳，她懒得费力气。
但倩倩说话恶心到毛野了，他冷哼一声，手臂一抻，拖住后脑勺，懒洋洋地说：“我看你是巴不得周老板掏空钱包吧。”
倩倩脸上的笑容顿少了大半。
毛野语气不善地提醒周晟：“周老板，钱不是这么花的，大半夜你逼着一姑娘吃那么多甜点是什么道理，我看她跟你没那么熟啊，别一会，甜点上来了，人一口没尝，还怨你自作主张，那到最后，这钱落在了谁身上，你可得算算了。”
他针对的目的太强，倩倩尴尬地无所适从。
“点一个店里的招牌得了。”毛野做主，帮祁之乐解围，“诶——那个好吃的甜品是什么？”他看向靳哲阳早蓄谋好了般给他递话。
靳哲阳哪还有心情抽烟，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双目如潭，剜了周晟一眼，对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左右为难的服务员，说：“糖渍樱桃。”
说完，又补了句“热的”。
服务员舒口气，闪遁了。
“行吧。”周晟说，“还是哥哥们看得明白。”
祁之乐默默坐下，她不敢看靳哲阳，冲毛野感激一笑，毛野觉得那笑比哭还难看。
祁雨盛见祁之乐扭扭捏捏，跟靳哲阳和毛野解释说：“我姐性格腼腆，怕生。”
“是吗？”毛野花腔转调，暗戳戳腹诽，生人可不是我俩啊。
祁雨盛哎了声，突然想到什么，说：“阳哥，猫爷，你们不也是轴一中毕业的。”
毛野：“是啊。”
“我姐也在轴一中上了两年学。不过她上学那会儿，你们应该毕业了吧。”
祁雨盛不清楚当年的情况，粗略地算了下靳哲阳和祁之乐的年龄差，得出此结论。
“没呢，高三。”
毛野笑意绵绵地看靳哲阳，只见靳哲阳视线落向祁之乐，他猛地一瞧以为他大胆地在盯着她，细看发现，他微微错开祁之乐的脸，将视线定格在那位姑娘座椅的把手处。
祁雨盛喝口酒，说：“那你们跟我姐应该不认识。”
毛野朝他隐晦一笑，拿筷子夹菜吃，不回答了，也轮不到他回答了。
包厢安静须臾。
倩倩敏锐察觉异样，试探着问：“怎么感觉你们有什么秘密。”
“我.......”祁之乐刚“我”出声，靳哲阳开口了，“不认识。”语气疏离。
祁之乐微微张着嘴，干咽一口，瞟一眼他，两人目光短暂交错，靳哲阳垂眸端酒杯，先避开了。
毛野看靳哲阳憋屈的模样，乐了，他搁下筷子，假模假式地问祁之乐：“你是哪班的？”
“...........”
祁之乐咬着牙说：“三班的。”
“啊——！”毛野恍然大悟的表情，“三班我可是有很多熟人呀。”
祁之乐：“.............”
毛野明知故问：“你们班班长叫范向东吧。”
祁之乐配合着他的表演，点点头。
毛野：“我跟他打过球，哦，阳哥也跟他打过，一次，后来嫌他球技太差，就不跟他玩了。”
祁之乐似笑非笑，知道他说的是年级篮球比赛时的事。
毛野继续：“刘明林也是你们班的吧。”
祁之乐嗯了声。
毛野：“我跟他一起逃过课，翻墙的时候遇到教务处老师，他被抓了，我没有，因为我跑得快。”
祁之乐：“...........”
她递眼色示意他别说了，但毛野玩上瘾了似的，没完没了道：“还有那个咋咋呼呼，学习不好，嗓门挺大的周柳梅，老爱到篮球上看男生打篮球，我跟她——”
祁之乐知道他在逗她，可她没心情应付他，抿抿嘴，心一横，插嘴戳他伤疤：“我们班还有一个叫张怡然的女生，我同桌，你认识吗？”
你跟她眉来眼去三年！
毛野：“..........................................”
鬼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真行。
就会窝里横。
他愤愤然在桌底下比个个大拇指给靳哲阳看。
靳哲阳不帮他说话，仰头把酒喝完，手臂搭在桌子上，拨楞着果盘里的葡萄，一个一个地吃着，他从他面前的玻璃杯壁上看祁之乐的倒影。
毛野清清嗓子：“略...略有耳闻。”
他蔫了，不逗她了，祁之乐也收住了。
周晟一直插不上嘴，在旁边干听着，这会儿酸里酸气地说：“果然还是有共同经历才有话题聊，早知姐姐你在轴一中上学，怎么我也得考过去。”
祁雨盛说：“她就也就在那呆了两年多时间，又转了学，你过去也见不到她。”
祁之乐大周晟有两岁，再加上周晟晚上学一年，高中上学时间刚考错开。
周晟问：“为什么转学？”
祁雨盛一怔，随即转头问祁之乐：“对啊，你为什么转学？”
当年，祁弘杉和石雅心怕祁之乐早恋的事情对祁雨盛和祁雨晴有不良示范引导，瞒着没给他俩说。
祁之乐心跳突地露空一拍，缓了会儿，说，“学校进度太快，跟不上。”
“哦。”祁雨盛不疑有他。
这问题，问的猝然，闻者无心，听着有意。
靳哲阳眉头像聚集了一层稠密的黑云，脸色愈发凝重。
毛野逡巡着，叹口气。
这两人的过往他是眼见为实，分手分的挺平和，但谁想到，祁之乐的父母会下狠手打孩子，还不顾她身处高三正是学习紧迫的时刻，不计后果的给她办理转学，自此让两人彻底断了联系。
甭说他俩心里不好受，他一个旁人看靳哲阳这么多年牵心挂肚着祁之乐，怎么都放不下，也于心不忍啊。
人一辈子，就那么长时间，转眼他已经三十了，好时光剩下那么点，耽搁不起了。
他们不再聊过往，其余的人也就没过往可聊，话题重新回到生意上。
本身这顿饭，就是周晟特意到“前沿阵地”跟毛野玩了一下午游戏，借此吃饭的点找由头邀的。
他这种小有资产的富二代，不愿拘泥于安稳的办公室工作，便琢磨着投资开店，酒店游戏厅酒吧各个领域均有涉足。
钱投进去，找合伙人打理生意，其余什么都不管，只等年底分红。
他爱玩游戏，也早想弄一间网吧玩，找过祁雨盛合作，祁雨盛答应地很快，但祁雨盛的事业重心放在他爸爸的酒店经营上，提出了与他相同的想法，只投资不做事。
周晟试着找合适的选址，都不太行，加上最近几年确实网吧不好做了，想打暂时性搁置。
与毛野玩熟后，互相介绍，认识了靳哲阳，看他网吧生意每晚100台电脑能坐满，着实可以，眼红了，也觉得靳哲阳真挺有本事，便仗着手头有几个钱，打起了他的主意。
他说：“哥，我看网吧前面隔壁那个奶茶店倒了，门面房空着呢。”
一串葡萄，靳哲阳吃地仅剩一颗，而剩下的这颗圆润饱满，是所有葡萄里个头最大的，他捏着看了看，又丢进果盘里。
没理周晟。
周晟犹豫一下，拐弯抹角道：“你没想过租过来，给网吧扩容吗？”
靳哲阳顺着他的话音，说：“想过。”
“怎么没租呢。”周晟自顾说，“钱不够嘛！不够的话你说一声，我给你投资。”
投资！
呵！
靳哲阳冷笑，他将周晟的小心思猜得透彻。
“年轻人，不是谁的主意都能随便打，看看主。”
早已没虚情假意客气下去的必要了。
他来吃这顿饭，本就是看在平时周晟来网吧走动，左一声哥右一声哥，喊得殷勤。
他跟他没什么话题可聊。
从周晟耍聪明，跟网吧前台套热乎打探网吧情况，他就猜到他的意图了，不计较，一是念着他年轻，二是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但确实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资本。
他不好为人师，不评价人，同样，看不惯谁，大多情况，对方做的不触及他底线，他也不会吊脸让人下不来台。
可现在，周晟不仅蹬鼻子上脸，最关键地是，他们让祁之乐掺进来了，彻底将原本双方明面上的朋友关系裹乱了，靳哲阳联想到祁雨盛和周晟方才议论祁之乐的话，恼火地要死。
倘若不是顾及到祁之乐回家会受到质问，他早跟祁雨盛翻脸，拉着她出去了。
一向只说好听话的毛野，也生气了，跟在靳哲阳后面，皮笑肉不笑地说：“过分了啊，不劳而获的想法太危险，不能有。”
两位年长的人，冷脸教育起小辈，颇为严肃。
倩倩见气氛有些僵，圆滑地说：“谈生意么，谈成了那是有缘，谈不拢，大家依旧是朋友，来，我敬各位老板一杯，感谢你们今天来照顾我的生意，以后也多仰仗。”
祁雨盛圆滑惯了，酒桌上讲话的那一套早学的融会贯通，为帮周晟解围，自罚三杯。
周晟也自觉他胃口大了，主动到靳哲阳和毛野身边敬酒。
可即使这样，气氛一旦变了，饭就吃不下去了。
要撤。
祁雨盛和周晟赔罪的酒一人喝了大半瓶，再加上祁之乐来之前的两轮，两人脚步踉跄，醉意明显。
周晟脸颊通红，醉了明显大胆了，他往祁之乐身边挤，“姐姐，开车来的吗？介意送送我吗？”
“我帮你叫代驾吧。” 祁之乐说着走开了，她找包厢服务员要账单。
她不知道到底是周晟请客还是祁雨盛请客，但她看得出来靳哲阳和毛野是宴请的客人。
周晟和祁雨盛现在说话都费力，结账这事只能她来做。
可接过账单一瞧，觉得这亏吃的有点大。
一顿饭顶她一个月的工资。
她肉疼。
但也没办法，从包里翻出工资卡，刚要递给收银员，靳哲阳寻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把卡扣下了。
他递了自己的卡过去。
“别。”祁之乐拦他。
“你凭什么付？”靳哲阳问。
“那也不能让你掏钱啊。”
靳哲阳看了她片刻，松开她的手腕，语气颇冷地说：“我花钱买个教训。”
“啊？”祁之乐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靳哲阳没解释，执意付了钱。
再回包厢，靳哲阳指着犯困的周晟，跟倩倩说：“交给你了。”
倩倩：“放心吧，一定把周老板安全送到家。”
说完，拿手机去打电话了。
周晟迷迷糊糊叫了靳哲阳一声哥，似乎有话说，但靳哲阳理都没理。
毛野对靳哲阳说：“凡娇来接我。”
靳哲阳点点头，他转向祁之乐，想跟她说“你跟我走”，哪知，祁之乐已经跑去扶祁雨盛了。
她感应到他的目光，抬眸看他，说：“我先送我弟回家。”
靳哲阳只得把那句话憋回肚子里，转身走了。
祁之乐盯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神，搀扶着祁雨盛到停车场，找到车，把人塞进副驾驶，调出导航，随着导航的指引，车驶入夜色。
一消失不见。
毛野从凡娇的车上下来，他还没走，晃悠到靳哲阳的车前，敲了敲车窗。
靳哲阳降下车窗。
“人都走了，”毛野倚着车门问：“你怎么回去？”
靳哲阳没吭声。
毛野：“让凡娇送你吧，孤家寡人。”
“你们先回吧。”靳哲阳说，“我再等会儿。”
毛野担心的说：“等会你的酒气也散不了，可不能开，现在酒驾查的严。”
“我心里有数。”靳哲阳挥手赶他。
“行吧，你自己愿意待着就待着吧。”毛野重新坐上凡娇的车，凡娇带他走了。
停车场瞬间空空荡荡的，只剩一杆路灯闪着孤寂的光。
靳哲阳放倒靠背，闭眼仰躺着，过了半个多小时，掏手机给祁之乐打电话。
打通说：“祁之乐，我也喝酒了，开不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