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黄雀在后
虽是严冬,清芙院西厢房内却吹着阵阵暖风,香气四溢,直把人熏醉。
美人榻上一艳丽妇人正慵懒地左右瞧着自己的指甲,连正眼都不愿给伏跪在地上的下人。
“照你所说,锦年这次偷溜出府是去请传说中的神医来给秦姨娘诊脉?”尹氏挑了挑眉,言语中透着满满的怀疑。
采棋跪在地上,恭敬道:“确是如此。”
“呵。”尹氏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尹氏站起身来,睥睨着采棋,“前日在大昭国禅寺是锦年那个小丫头片子和你联合起来整我的吧?”
“哦,对了。”尹氏忽又想起一事,“就连最初你告诉我,在驿站韩氏和锦年与一有妇之夫有瓜葛也是故意的吧?平襄侯?有妇之夫?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采棋伏跪在地上,言语中俱是惶恐,“是奴婢眼拙,没认出平襄侯。奴婢只是见平襄侯年岁偏大,容貌又如此俊美,想来该是早已成亲。奴婢真的是无心的。”
“编!你继续编!”尹氏被锦年接二连三的摆了几道,心中自是愤愤,“从一开始你便和二房串通好来糊弄我的吧?你给我滚回清照院去,以后休要再踏进清芙院的大门!”
采棋心中甚是委屈,却不敢辩解分毫,忙起身离开。
汀兰见采棋已经走远,才凑到尹氏身边小心翼翼道:“可要派人跟着小姐?”
“不必。”尹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太医已经确诊秦姨娘怀有身孕,哪儿还轮的着锦年那个小丫头片子去寻什么江湖郎中?”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尹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怕不是又是二房的一个局,倘若我当真派人去跟着锦年,那岂不是说明我心虚?我怎么可能会接连中一个小丫头的计?”
清照院西厢房,白玉正细细地为锦年束着如今金陵城里时兴的男子发髻。
“小姐让采棋告诉大夫人您外出,难道就不怕大夫人知晓您的打算?”白玉微微不解道。
锦年瞧着铜镜中英气逼人的自己甚是满意,闻言微微一笑:“换作旁人我也许会担心,可对大伯母此举刚刚好。”
聪明反被聪明误,尹氏想得越多错得就越离谱。
她就是要在尹氏眼皮底下揭穿她和秦般若的诡计。她可是很期待看到尹氏悔恨不已的模样。
临近晌午,晟国公府后门被悄悄打开。
卿超左右张望,见周遭没人才转身将锦年唤了出来。
“小姑奶奶,我只是和同僚们喝个酒,你就在那附近转转,可不要乱跑啊。”卿超细细地交代着锦年。
“知道了知道了。”锦年连声应着,“我只是在府中憋闷许久,想去萃英茶楼听说书而已,一定不会乱跑的。”
卿超看着信誓旦旦的锦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惯来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的。
恰逢晌午,邀月阁前车马络绎不绝,人头攒聚。
一小厮将卿超带至事先定好的雅间,便知趣地退下了。
“卿兄来得可真快啊,你那乖妹婿还没到呢。等他来了,定要罚他酒。”雅间内一位身着青色衣袍的男子看见卿超打趣道。
“妹婿?”锦年呆愣在门前,谁是妹婿?这妹妹又是谁?
卿超闻言不禁抚额,回头对锦年轻声道:“此事我以后再向你解释,你不是去萃英茶楼听戏说书吗?快点去吧。”
锦年心下了然,怕不是大哥和别人玩笑间把自己许了人?不过左右也没甚影响,她倒也不以为意。
锦年压了压嗓子,扬声道:“大公子,小的去去就来。”
*
邀月阁的美酒孤芳醉乃是金陵一绝,尹华瑾在京时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来这儿饮酒,这次亦不例外。
“小的见过侯爷。雅间早已备好,小的这就带您过去。”小厮自尹华瑾刚刚进了酒楼便热情地迎了上去。
尹华瑾微微点头,“有劳了。”
清风霁月般的公子就连道谢都令人如沐春风,难怪每逢初一十五总会有不少未出阁的少女事先定好雅间,只为见平襄侯一面。小厮暗暗想着。
尹华瑾跟着小厮拾级而上,眼角余光忽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锦年。
可她为何一身男子装扮?
尹华瑾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归远,“你先去雅间等我,我去去就来。”
归远还未来得及问何事这么着急,眼前已不见尹华瑾的身影。
*
锦年离开邀月阁,七拐八拐进了金陵有名的勾栏瓦舍。
杂耍卖艺、沿街小摊随处可见,热闹非凡,可锦年却无心留意这些。
锦年在心中默默认着路,及走到了第七个小巷口,见周遭无人注意,快步走了进去。
小巷内阴冷又潮湿,雪化后的地面泥泞不堪,与一墙之隔的大街恍若两个世界。
锦年躲开水滩小心翼翼地走着,忽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心中一紧,脚下也乱了章法。
锦年来之前自是打探过一些消息,知道这片地带偶尔会有地痞流氓出现。只是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倒霉。
锦年顾不上鞋子的脏污,快走几步闪身躲进拐角,手颤颤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紧紧握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锦年心下一横,挥刀刺去。
“锦年是我。”尹华瑾一把握住锦年的手腕,无奈道。
“叔叔?”锦年长舒一口气,脱力地靠在墙角。幸而是叔叔,若当真是歹人,锦年确实不知自己今日该怎么办。
“现在知道怕了?”尹华瑾看到锦年一脸的后怕,不禁笑道:“去哪儿?我陪你。”
经此一番,锦年知道自己独自前来确实是欠缺考虑,只是......
锦年怔怔地看着尹华瑾,“叔叔不忙吗?”若是因为她耽误叔叔的正事,她着实过意不去。
“不及你重要。”尹华瑾随口答道。
话落,小巷里说不出的安静。
尹华瑾也察觉到自己言语间的暧昧,尴尬地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能让锦年冒这么大的危险的事情定是不寻常,若是出了事,我没法向晟国公交代的。”
向晟国公交代?为何向祖父交代?
锦年见尹华瑾越描越黑,索性也不再多想,低声道:“锦年多谢叔叔。”
因先前的言语失措,两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路上皆是长久的静默。
“到了。”
锦年站在破败的牌匾前,看着其上写着的“容氏医馆”四个字,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