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空有

  洛河神域东面为济水，济水曾是洛河的分支，但于远古之末一次大旱中断流，其末端与洛河其他分支合并，成了一面浩浩汤汤的大湖，名为济水。

  济水中有一处地方水质澄明至清，其中坐落着一个状如斗笠的山岛，便是预神的领地至清岛。

  至清岛清净避世，汇灵聚气，岛中戒备森严，除了预神收的神域各地弟子，岛上多是预神知如的下属和暂住的友人。

  据说，至清岛有三奇：岛上神出鬼没的猛禽为一奇，水里东游西逛的美味鱼虾为二奇，林间罕见的草药异果为三奇。

  乍一看，偌大的至清岛四周都是水，走水路去往可畅行无阻，但实际上岛周有一层结界，水路受此结界阻挡，即便是寻常的鸟兽也无法通行。

  要进至清岛还得过廊桥，那是一座顶上有缁瓦屋檐，两边用竹帘遮住的长桥，从济水岸边直通往至清岛的笠山上。

  廊桥内有萤石照明，暗光中只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幽深处走来。

  “欲念上神。”等那身影走近，身量短小的守桥仙恭敬地移身让路。

  那欲念上神微微颔首径自出了廊桥，此处他已经来过多次，多到连恪尽职守的守桥仙都不再过问他为何而来了。

  笠山山顶为预神知如的住所，山顶平缓处躺着一面至清岛最大的温泉，可能因为温泉蒸汽的缘故，预神住所周围大多数草木都只留有枯枝败叶，唯独一种矮梅生长了下来。

  欲念上次拜访预神时那矮梅还未见动静，现在已经打起了鲜红色的花苞。

  “你来了。”

  预神正在亭子里画梅，瞥见欲念的红边白衣在矮梅丛里闪过，便放下毛笔，抬首说道。似乎他等了欲念许久。

  “知如前辈，您给我选的神兽主人，我已经见过了。”欲念直奔主题。

  “还被戏弄了？”

  欲念犹豫了一下，才说：“没错，她，着实厉害。”

  预神拂袖不失嘲讽地笑笑：“不说这个，那个空有一时半会到不了至清岛了。听说你最喜垂钓，此番身上也只有历职神兽的事务，甚是清闲。你不如在我这里小住，我这至清岛南面是垂钓的好地方。”

  “预神盛情，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欲念也不多言，话毕就飞往至清岛南面岸边，在水边观察了些许时候，安安稳稳找了块礁石坐上去，从袖中取出珍藏的玉竹鱼竿垂钓了起来。

  见一只青白色肥壮的小鱼慢慢靠近他空落落的鱼钩，欲念上神自顾自地轻声说了句：“我这儿虽无鱼饵，你却也是在劫难逃了。”

  另一面空有还在呜呜咽咽地辞别母神，却被幻神催促：“可以走了。”

  末了空有还几步一回头，一副悲戚的倒霉样子。她倒不是有多留恋，反正迟早都要回来，只是她现在神力被封，只身一人，还面目可笑，不知道之后一路要遇到些什么，心下惶惶不安罢了。

  青桃神使望着空有越来越远的背影，低声对幻神说： “新神这副样子独自求师，我都十分不舍。”

  幻神深深叹了口气：“这是为了表明我们夫妇把空有交给预神教导的决心，以后知如的教导不仅仅是给我们夫妇人情，也是对孑然一身的空有负责。想想有关空有的预言，再想想她那倔犟的性子，还是觉得非得如此不可啊。”

  “那，那两只粗粗的眉毛以后该如何是好？”

  “本是手误了，后来想想天意如此，洛河听到了我的心声，用那两道粗眉断了她成为红颜祸水的机会。”

  青桃闻言恍然大悟，“还是幻神您想的周到，您曾是神域第一美人，我们在巨西平原已然看惯了好容颜，都没怎么注意新神的容貌。但以新神那双透着灵活气的杏眼，出去的话，即便做不了什么倾城美人，无疑也是最打眼的一位。”

  “是啊，生的也是一副好相貌，心性也不坏，偏偏命途作阻。”

  矜贵自持的幻神难得夸赞了空有一句，可惜她此时已背着小白包裹走远了，夸什么都听不见。

  从巨西平原到至清岛附近，走水路最快，空有便直接往洛河岸边去。她第一次出门，也不认得路，只能靠着罗盘指向走。

  一路也不敢在哪儿多歇息，怕引来不善的精怪鬼头。

  真真连飞带走地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当初空有没学好远距离飞行和瞬移之术，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

  到了洛水岸边时，空有已是体力不支，先前青桃神使告诉过她，洛水的船夫一天可能只会出现一两次，一定要盯紧岸边，找到船后不仅得谨防被真船夫敲竹杠，还得小心被假船夫吃了修为。

  太复杂了，空有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体力和脑力与船夫斗智斗勇，决定先在岸边找棵树上去歇一歇脚。

  只是空有没注意到，一路上她身后一直跟着一只黑色小雀，她上树躺下后，那只黑雀也停在了树枝上。

  “哎……”幻神在巨木屋内叹了口气。

  “西瑶，你又在烦心什么？”戾神最近整日也没安心闭关，一直分出神思陪着他的西瑶。

  “算算时间，以空有的速度，差不多到了洛河岸边了。”

  虽然让空有独自前往的决定是她亲自定下的，但此时左一个叹气右一个担忧的人也正是她。

  戾神安抚道：“你实在担心的话，我去请预神派人去接应她。”

  幻神抬手抚了抚腰边裙摆，不搭话。

  “那我去了。”戾神对妻子的脾气了如指掌，这个样子算是默认可以求助预神了。

  至清岛的笠山顶，预神知如正泡着他的温泉，屏气敛神，忽而至清岛的结界波动了一下。

  他的大弟子边涧提着佩剑赶来，见到师父正端正地泡着温泉，忙背过身去提醒道：“师父，有人闯进来了。”

  “是你闯进来了。”预神语气有些无奈和慵懒。

  “不是，是结界异动，有人闯进至清岛了。”

  边涧是洛水底下洛神水晶宫里的大公子，生的仪表堂堂，为人行事十分正直，但脑回路也比较直。

  “那是远古大神的神思飘进来了，拦不住，也没必要拦。”

  预神知如说着从温泉中起身，很快穿好了衣物，整了整仪表。

  “戾神羽毫求见。”

  低沉的声音是从半空中飘过来的，好像戾神就飘在半空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