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守
荸麓镇。
进了镇子，叶昭便知那背竹篓的老人所言非虚，这荸麓镇当真很大，一条集市人声鼎沸，每个小摊位上都有人挤着买东西，集市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屋内也有着不少的人。
叶汐是第一次到人类的镇子上，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伸着头往两旁的摊子上瞧，却又不敢离开叶昭的身旁。
看她那模样，叶昭温柔的一笑。
身旁偶与人擦肩而过，便会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倒不是瞧别的，都是瞧叶汐的脚下。
她大冷天的赤着脚走路，着实有些怪异。
这让叶昭有些头疼，他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一个摊子上，拉着叶汐走了过去。
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绣花鞋，叶昭第一次给女子买鞋，看着繁复的样式有些慌乱，不知该买哪一双。
小贩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藏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叶汐，了然的一笑。
“道长不如买这双，和这姑娘身上的衣服正搭。”
叶昭接过小贩提着的一双绣花鞋，端详了一下。
黑色的缎布之上用鎏银丝线绣着一轮半圆弯月，月下是两只翩翩展翅飞舞的蝴蝶，和几朵小花，绣案十分精致，这颜色和样式倒真的很适合叶汐的装束。
“这鞋子多少钱？”
小贩听他寻问了价钱，脸上喜笑颜开：“道长一看就不是俗人，眼光真好！这鞋子是孤品，这样式的只有一双了，肯定再找不到同样的了，我看道长是识货之人，给你算便宜些，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
叶昭有些乍舌，这小小的一双绣花鞋竟要三两！他从静逍观出来的时候，老道长给了他一些盘缠，不过也只是一些碎银。
看见叶昭脸上犯了难色，小贩便看出了他身上的银子不够，脸上的笑容不如之前那么灿烂：“道长身上可有多少钱？”
叶昭将身上所有的碎银都掏了出来给他看，小贩一看他手心上躺着的那几个碎银，脸立刻便垮了下来，从他手中一把抢回了绣花鞋，语气蛮横地说道：“没钱在这瞎逛什么！走开走开！别挡了我的财路！”
躲在叶昭身后的叶汐见小贩对叶昭的语气不好，火气也冲了上来，往前一窜，指着小贩的鼻子气冲冲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对阿昭说话！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声音大，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力。
叶昭一见周围的人开始都注意起他们，心道不好，急忙拉着叶汐的手离开。
走出几步还能听到身后的小贩轻蔑地喊道：“一个穷道士，我怕什么！还杀了我不成？好大的口气！我呸！真是晦气！”
听着那小贩这么说，气的叶汐浑身颤抖，撸着袖子还想回去与他打架，却被叶昭拦了下来。
叶昭一路将她拉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叶汐撅着嘴赌气说道：“为何拦着我？那小贩欺负你，你还拦着我教训他！那种人就应该打死！”
知道叶汐是护着他，可叶昭听她一口一个要打死那小贩，心里有些不舒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到一旁立着的矮石墩坐下。
“小汐，不要总是随口就说打死谁，这是不对的！”叶昭沉声说道。
难得看见叶昭一脸严肃的模样，颇有些威严，叶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然后弱弱的问道：“为什么啊？明明是他欺负你在先。”
“他有错，可错不致死，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因为一点小争执，便要打要杀，那这世间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叶汐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可看着叶昭严厉的模样，有些惧怕这样的他，便装作全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看她那神情，叶昭自然是知道她并未全懂，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没关系，不懂也没关系，以后我慢慢教给你。”
见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叶汐暗暗松了口气，心想阿昭严肃起来的模样还挺凶人的。
叶昭低头看向她赤着的脚，又陷入了另一种忧愁：“可惜，不能给你买一双鞋子。”
“鞋子？”
叶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她抬起两只脚，悬在空中晃了晃，然后歪头看向叶昭甜甜的说道：“阿昭，我不需要鞋子的！我这样光脚都习惯了，我们妖走路都是光着脚的！
叶昭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他可没听说妖还有这样的习俗，但是心底一暖。
叶汐接着说道：“况且，我不想光脚走路的时候，阿昭还会背着我嘛！”
叶昭不禁失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知为何叶昭舍不得说不背她的话，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咕噜噜～”
两个人被这声肚子叫的相视一愣，下一秒二人大笑起来。
叶昭笑着起身将叶汐背了起来：“走！虽然买不起鞋子，但馒头还是买的起的！”
一个个热腾腾的馒头在笼屉上冒着白色的热气，叶汐趴在叶昭的背上，脸躲在道袍之下咽了下口水。
叶昭买了四个馒头，两个人又回到之前的巷子里，并排坐着。
馒头还有些烫手，叶汐手忙脚乱的拿着馒头，对着馒头不停的呼气，等不到馒头稍凉一些，嘴急的咬了一口。
她被馒头烫的不停哈气，看向叶昭含糊不清的说道：“阿昭！热馒头比冷馒头好吃多了！”
在她的眼底全是幸福满足。
叶昭很是宠溺的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心想她也太好养活了，一个馒头就能让她获得别人求索不得的幸福。
眼看着天色又暗了下来，叶昭开始犯愁另一件事。
他已经两日两夜未眠过了，这一路走来已是疲惫不堪，而且叶汐也看起来有些疲惫，带着她总不能露宿街头，应该琢磨一下今夜落脚的地方了。
他带着叶汐找了一家小客栈，询问了价钱发现他们身上的银子也就只够一间下等房的。
叶汐已经开始点头打起了瞌睡，叶昭只好将碎银全都掏给了店小二。
他将昏昏沉沉的叶汐放在榻上，掖好被子，而他自己则在地上铺了个单子打了个简易的地铺，侧着身合上了眼，心想明日要想些办法出去赚些银子，这身上没有银子，别说住的地方了，连饭都吃不上，他可不想让叶汐饿肚子。
后来他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屋子里虽然点了一个小的暖炉，可这冬夜的地上还是很冷。
叶昭绻着身子侧身躺在地上，地板上上的寒意透过被单刺着他的身体，在睡梦之中身体还忍不住不停的打哆嗦。
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身上突然一沉，叶昭睡的有些深，在梦中还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身体渐渐的暖和了一些。
然而没一会，一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挤进了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这感觉太真实，叶昭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叶汐正窝在他的怀里，仰着小脸笑着看着他。
叶昭一惊急忙慌张的将她推了开：“小汐！你这是做什么？！”
叶汐眨了眨明眸，很是天真的说道：“我看阿昭冷的很，想给阿昭取暖！”
说着她的手又圈上了叶昭的腰，整个人贴了上来。
叶昭感觉自己的脸上滚烫一片，挣扎着坐了起来，叶汐也疑惑的坐了起来，不解地看着他：“阿昭，怎么了？”
叶昭身子往后移了移，生怕她又贴了上来，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他脸上的粉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处。
他看着叶汐，眸子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才将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脏平复下来，微微气恼地开口说道：“小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成何体统！”
看他这个样子，叶汐也有些生气，她可是好心给他取暖的，他怎么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还莫名的恼了呢？
“什么受什么亲啊！提什么桶啊！我看你冷的发抖想给你取暖，你干嘛凶我啊！”叶汐撅着嘴巴气呼呼地看着他。
叶昭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冷静下来。
或许是他们妖风开放，没有人界这些讲究，她自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单纯的想抱着他取暖。
不知者，又怎们能怪她呢。顿时叶昭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太好，这些事情是应该细心地告诉给她的。
看着叶汐头扭到一旁气鼓鼓的模样，也不肯看他，叶昭柔着声说道：“在人界，男子与女子是不能这么亲近的，所以刚才我才会那样，我说话是重了些，对不起！”
叶汐嘴唇动了动，眼睛眨了眨，瞥了他一眼，思考了半天问道：“抱抱你都不可以？”
叶昭立刻郑重地说道：“不可以！”
叶汐听了一副失落的模样，却也没再纠结这事，指了指床上说：“你去床上睡吧，这地上多冷啊！”
他摇了摇头：“你去睡吧！我睡地上就好！”
叶汐一听又急了：“好什么好啊！你刚才冻得直发抖！我睡地上吧！我们妖族可比你们凡人结实的多了！”
说着，还抱着自己的肩膀学了下也找刚才发抖的样子。
叶昭看着她，一颗心越发的柔软下来，温柔的勾起唇角哄道：“你是女子，怎么能让你睡地上，睡地上着凉就不好了，乖！去床上睡！”
叶汐气的一拍大腿：“你们凡人就是破规矩多，刚才男女不能相亲，现在女子又不能睡地上，这些破规矩都是谁定的啊！”
叶昭被她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谁定的规矩，但我知道就算没有这些规矩，我也不能让你睡地上！”
窗外有灯光透进窗户，有斑驳的雪影在窗上飘荡。
他的眉也在笑，眼也在笑，叶汐一时看的呆住，许久才开口说道：“阿昭！我虽没见过多少凡人，可就是在妖族里，我也不曾见过像你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叶汐着没头没脑的一句，说的叶昭一愣。
“阿昭，你真的只是一个凡人吗？”
叶昭笑着抬起手，在她的额头中间轻轻的弹了一下：“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我真想敲开看看！”
叶汐摸了一下他弹过的地方，并不疼，反倒有些发痒，她看着叶昭认真地说道：“我脑袋里装的都是你啊！”
叶昭愣了一下，转而一笑。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