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

  玉清尘略惊讶的低头看向玄墨。

  这把剑沉寂了三百年，除了能感觉到剑身的灵气还在，再没有过其他动静，任他如何施用法力也拔不开这把剑。

  他拿起玄墨，手搭在剑柄上，试图将剑拔出，可剑插在剑鞘中纹丝不动。

  剑身越颤越厉害，这般异常过去可未曾有过。

  玉清尘眉头皱的越发深，瞥了一眼叶汐，自问般：“她不能死？”

  说着他一挥衣袖，叶汐顿时觉得脖颈处一松，她身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已经开始泛白。

  果然玄墨的颤抖也停了下来，玉清尘更加惊讶了几分。

  因为大口吸进去的都是冷风，寒冷刺着叶汐的喉咙，刺的她又痛又痒不停的咳嗽。

  玉清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站起来转身要离开。

  见他要离开，叶汐急忙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摆。

  感觉到衣摆被扯住，玉清尘身子顿了下。

  “阿昭，你要去哪里啊？”叶汐软糯的声音响起。

  玉清尘缓缓转过身，拿着玄墨剑鞘用力的抵上她的喉咙，冷声开口：“放过你已是仁慈，再纠缠绝不轻饶。”

  叶汐越发不解的看着他，半晌才颤抖着嘴唇很是伤心的样子问道：“阿昭，你真的忘了我吗？我是叶汐！”

  “离我远些！”玉清尘一字一顿的说着，然后将被她死死攥着的衣摆扯了出来，转身施法便似云烟不见了踪影。

  叶汐在原地呆怔了许久。

  她不相信自己会认错人，就算天底下有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可绝不会连气息都一样，他明明就是阿昭。

  可他为何一副完全认不出她的模样。

  叶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就因为方才自己要出手伤他，他生气了？或者他出了什么意外失忆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叶汐怎么肯轻易放他走，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去追他。

  雪面上动了动，一只雪白的小雪鼠从下面探出头来，眨着大眼睛看着叶汐，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叶汐将衣角的雪拂掉，说道：“我要走了！我等的人来找我了，你以后自己一只鼠好好呆着吧！”

  听她这么说，雪鼠似是生气了的模样，从雪下彻底钻了出来，跑到她面前立着身子愤愤的叫个不停。

  叶汐正因为阿昭的事情烦闷着，见它跟自己耍小脾气也来了气：“你那哪叫做照顾我啊！分明是见我身上暖和，才往我怀里蹭！”

  一人一鼠在那争论了半天。

  忽地一道黑气从刚刚六煞邪灵死的位置钻了出来，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那东西速度太快，转瞬就没了踪影，叶汐看见心下一惊：“不好！那个妖还留了一丝妖气，我要赶紧去找阿昭，他铁定是要去报复阿昭的！”说完提着裙摆就要跑走。

  见她要走，雪鼠顺着她的纱裙两三下便上了她的肩膀趴着。

  叶汐扭头气呼呼地看了它一眼：“你怎么这么缠人！”

  雪鼠像是笑了般叫了两声。

  叶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吧！你要是非跟着，就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可没有闲工夫照顾你！”

  玉清尘在荸麓镇外现了身，拿起玄墨一时看着出神。

  那只小妖到底是何人？为何玄墨要阻拦他？

  死在玄墨剑下的妖，没有成万也有上千了，斩妖除魔虽是捍卫正道，但毕竟是杀戮，玄墨鞘中尽是杀气，又怎会对一只小妖产生怜悯。

  玉清尘目光幽深了些，然后将玄墨收好继续向前走去。

  荸麓镇周围方圆十里都被当年的天地合所波及，再往前走是一处冰湖，上百年未开化过。

  走了一段路，一阵狂风骤然吹起，玉清尘顿时觉得心口泛痛。

  他捂住心口，身子打了个晃。

  旧伤复发？

  玉清尘清楚自己的身子，那些传言不假，当年万劫重创他元神，这三百年来虽修养好了大半，却未痊愈。

  心口的疼痛越发剧烈，气息全乱，在他身体里横冲乱撞，他身子撑不住，膝盖一屈单膝跪了下去，急忙抬手运力调息，却没想越是压制，反倒激的心口越痛。

  他蓦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叶汐刚追上来就看到这一幕。

  “阿昭！”她焦急地跑过去扶住玉清尘：“阿昭，你怎么了？！谁把你打伤了？”

  玉清尘抬起头看向她。

  叶汐没在意他眼中的冰冷，直接双手捧住他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冷啊！刚刚我看到有只妖偷留了妖气溜走了，是不是他将你打伤的？”

  玉清尘沉默的看着她，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

  看着他唇角挂着血迹，叶汐一阵心疼，她以为这三百年自己应该早就把眼泪留尽了，可看见他脸色苍白痛苦的样子，她又有些忍不住想哭。

  叶汐轻咬了下嘴唇，想将眼泪忍回去：“没关系，我给你渡些妖力你就能好些！”

  她运力于掌心，刚想给玉清尘渡过去，玉清尘却抬手一掌将她打飞了出去。

  心肺都快要被他震碎了，叶汐咳出一口血，很是委屈的看向他。

  玉清尘勉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你，到底是何人？”

  叶汐望着他，良久开口回道：“我是叶汐啊！你真的忘了我吗？”

  “我不认识你。”

  真听到从他嘴里说出不认识三个字，叶汐难以接受的摇了摇头：“骗人！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阿昭你告诉我，我可以给你道歉。”

  玉清尘合眼调息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叫玉清尘。”

  这名字竟听的有几分耳熟，叶汐却忘了是在哪里听过，便想着或许是阿昭提到过？

  她瘪着嘴，声音里满是哭腔：“我不管，就算你忘了我，可我没忘了你，我绝不会认错的！”

  这只小妖多半是疯魔太深了。

  玉清尘觉得自己已经是破天荒地在她身上浪费了些精力，放过她，她还找上来送死，这就怨不得他了。

  他的掌心亮起一道白光。

  叶汐看着他，本来等了三百年就就已经很是伤情，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他，被他忘了不说，还被他打了这么多下。

  越想越是委屈加气恼，她朝玉清尘大喊了起来：“笨蛋！都是你说让我到那里等你的，我已经等了你三百年！你这个大骗子！”

  她话音刚落，玉清尘的脸色忽然一变，更加惨白了些，紧接着咳出一口血来，将洁白的雪地染了一片鲜红，然后他的身子便向前倒了去。

  看见他那样，叶汐被吓的脑子一时空白起来，本能的又冲过去抱住他的身子。

  玉清尘的身子越发冰冷起来，叶汐紧紧的抱着他，焦急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重？”

  眼前的景物越发模糊，玉清尘刚抬起手想要将叶汐推开，可身体里的血气又一次上涌，他急忙合眼调息将血气压了下去。

  虽说未愈，却不至于复发后这么严重，到了这附近，他身体里的内息才开始大乱。

  玉清尘实在使不上力气，只好头抵在叶汐的肩膀上，合眼压制体内乱掉的内息半晌听见耳边传来低声啜泣的声音。

  他这才睁开眼偏过头看向叶汐。

  叶汐正哭的伤心，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打扰到他休息。

  见玉清尘扭过头看自己，叶汐抬手抹了一把挂在脸上的泪珠：“阿昭，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你不是骗子，你都回来找我了，怎么会是骗子呢？就算你忘了我也没关系，我一定可以让你再想起来的。”

  这是第一次玉清尘想用长渊的口头禅。

  这小妖脑子有病吧？

  叶汐吸了吸鼻子和他对视了半晌。

  下一秒一道光芒从玉清尘的掌心中飞出落在她的额头上消失不见，她怔了下，下一秒眼前便一黑，昏睡了过去。

  玉清尘费力的撑着身体站起来干咳了几声，皱眉看着躺在地上的叶汐，思忖了片刻，越过她的身体朝前走去。

  等再睁开眼时，入眼便是满眼的星辰闪烁。

  叶汐愣了一下。

  难道她又做梦了？她梦到阿昭回来了，却忘记了她是谁，还出手打了她。

  叶汐有些迷茫的伸出手拍了拍脸，确定了此刻不是在做梦。

  见她醒了，雪鼠窜到她脸上吱吱叫了起来。

  “不是梦？！”叶汐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吃惊的理了半天思绪：“我怎么睡着了？阿昭呢？”

  雪鼠在她身旁转圈叫着，然后朝一个方向蹬了蹬腿。

  叶汐朝那个方向看去：“他往那边去了？”

  雪鼠点点头。

  叶汐欢喜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看来你还有点用嘛！”

  雪鼠对她这话有些不满，直起身子抗议。

  叶汐笑着将它揣进怀中，有些得意的喃喃自语道：“还好我留了个心眼，在他衣角上沾了点我的妖气。”

  雪鼠在怀中叫了两声。

  叶汐在它身上拍了拍：“放心，我感觉他还是记得我一些的，你看他对那几只妖都下了死手，对我打了几次，都没舍得打死我。”

  抬头向前看去，她许久未走动过，这世间变成了何模样她也不清楚，现在要走出这里，心中多少有些害怕。

  不过只要阿昭在，去哪里都可以。

  “阿昭，虽然不知道为何你忘记我了，但这次我一定会守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