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葡萄
贺家老宅
深灰色的商务车缓缓驶进院子，停在了一棵梧桐树下。浅紫色的花朵打着旋儿飘落，就正好落在贺连祁的肩上。
“小少爷回来了。”老管事一看就是在院子里等了好久，看见他下车马上迎了过去，和蔼的脸上笑出了一堆褶。
“福叔。”
“伯伯回来啦。”五岁的贺含韵从屋子里出来，跑到男人的面前，背着手抬着头看着他。
“嗯。”贺连祁摸了摸女孩儿的头，然后和她一起进屋，“今天不上课吗。”
“上课的，但是今天爸爸过生日，阿姨给我请假了。”
贺老爷子年愈七十，却依然精神烁砾，一身唐装看着干练得很。
“都回来了。”
“太爷爷！”贺含韵一下扑倒老爷子的膝盖上，严肃的老人这才露出笑来。
“行了，吃饭吧。”
饭桌上的氛围也因为五岁的小女孩打破，就连贺连祁也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他祖父好像没有一天笑过这么多次。
在之后的岁月里每每提到这件事，福叔都要感叹一番。
“含韵小姐也是命有福相，起先她来到贺家的时候，几乎没人喜欢她，更别说是个女孩，你祖父也是，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到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隔两代就亲近，含韵小姐也是招人喜爱，你祖父越来越喜爱这个孩子，恨不得吃饭都要抱在腿上。”
“这就是命不该绝，命里有福……”
季玲珑搅拌着碗里的雪燕羹，抬眼看着这一家人，犹豫了半晌，还是张了口。
“爸，洵儿相中了一个女孩子，过两天……给您带回来看看？”
贺老爷子闻声抬眼看着贺洵，“什么时候的事。”
季玲珑的笑意挡不住，“就是前一段日子，两个人相处也有半年了，我看了那个女孩子了，挺好的，寻思着……让您也看看。”
“半年了？”贺建业看向她，“上回不是说两个月吗。”
贺老爷子也看向了季玲珑，她看着一桌子看向她的人，不自觉的冒冷汗，“这……其实……”
“其实认识挺长时间了，是有半年了……”她扯了一下贺建业的衣服，“等我回去再和你说……”
“而且两个人相处的确实挺好的，家世也般配。”她用眼神示意贺洵，“是吧，洵儿。”
“嗯……对。”贺洵看着贺老爷子，“是这样。”
“哼，人家知道你还有个女儿吗。”
“知道的。”季玲珑替他回答，“人家说了不在意这个女儿。”
“在意？”贺老爷子皱皱眉，“在意什么。”
“有什么好在意的！她要是嫌弃，也是嫌弃洵小子，和我这曾孙女有什么关系！”
“呃……对……”季玲珑听了这话难免尴尬，但也还是顺着老爷子的话，“您……”
“你说是不是呀。”贺老爷子掐了一下女孩的小脸蛋，“嗯？”
“嘻嘻嘻……”小女孩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贺老爷子的心情明显也好了起来，他撇向一边的季玲珑，又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行了，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人我也不想看，自己决定吧。”
季玲珑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好，谢谢爸。”
“你呢，连祁。”贺建业吃饭也不忘数落儿子，“你弟弟现在已经要谈婚论嫁了，你都这么大了，也不交个女朋友，什么工作那么忙呀。”
“要我说你也该考虑了，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就让你季阿姨给你安排几个认识一下。”
贺连祁无动于衷，似乎是对这样的说辞已经厌倦了，“我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说什么呢！”贺建业话说出口，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他又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人真是……没一个叫我省心。”
“我不管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你到最后必须得给我找一个！”
“让她给你生一个孩子，剩下的你要怎样我不管你。”
“可是伯伯不喜欢女孩子。”贺含韵一边吃这鸡蛋羹，一边提醒她爷爷。
贺洵听了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之后就被季玲珑瞪了回去。他夹了一个丸子到女孩儿的碗里，“吃饭吧。”
贺含韵一边用勺子往嘴边送，一边不忘了补充，“伯伯……伯伯喜欢男孩子。”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僵硬了，贺洵又夹了一个鸡腿到她碗里，“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贺含韵抬起头看着他，“略略略……”
成功的换回了一个暴击拍头杀。
“啧。”贺老爷子抬起头，“怎么……打孩子呢。”
贺洵吃惊了，这根本也不是打她呀，“我没用力……就是拍她一下。”
说完了还演示一遍，用手一下一下地挎着女孩的头，“你看……就没用力。”
丝毫不顾小女孩坐在椅子上一副遇见变态的表情。
“你都这么大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贺建业沉着一张脸。
“实在不行你就娶一个妻子，和她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你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你。”
“说什么呢！”贺老爷子气得拍桌子。
“这是你这个当父亲的该说出来的话吗！谁家子女不是父母生出来的，怎么就你儿子高贵，娶媳妇像开玩笑一样！”
“连祁小子这样的，他就是豁出去这一辈子不娶，也不能耽误人家好女儿！”
贺老爷子看着贺建业，“这么多年的生意做的，我看你礼义廉耻都忘干净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贺老爷子震怒，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知道了，爸。”贺建业再没面子，表面上也是细声细语，“是我不对，您别生气了。”
“哼。”贺老爷子撂下筷子，气都气饱了。
“你们这一家人真是……一点也不像你大哥那么省心。”这个大哥说的是贺老爷子的大儿子，也就是贺建业的哥哥，贺连祁的大伯。
“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樱花日料店
“今天不是你那个弟弟过生日吗，怎么还出来吃。”
“中午已经和他们吃完了，现在出来清静清静。”
“怎么了，吃个生日饭还吵到你了。”
“你说呢，几位长辈相聚一堂，你猜他们在讨论什么？”
“噫……”陶简言撇着嘴，用富含人道主义关怀的目光看着他的好友。
“不过，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还说这儿的环境不好来着，怎么现在还到这儿来讨清静了。”陶简言挑着眉，模样贱兮兮的。
贺连祁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门外的身影。
他今天带了一个帽子，是红色的。依旧是橙色的运货服和蓝色球鞋，也就只有这种白皙清新的人，能把这么多鲜艳颜色搭配在自己的身上，却又只显青春明亮，不显突兀。
而当事人显然没想这么多，夏满他只是色盲而已。
陶简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觉得这个少年好像很面熟。
“不是吧……老贺。”他扭过头来看着昔日的好友。
“我求求你做个人吧，人家孩子这才多大……”
“你没听人家上回说吗，他还没成年呢，未成年呀……你这个老变态。”
“闭嘴。”贺连祁皱眉，他是这样的人吗。
夏满正打开后坐箱，把成盒的货物抱在怀里，他已经来这家店送货好几回了，每回都是差不多的几样，不过今天又加了两斤的海葡萄。
夏满动动鼻子，一股海的味道。
“快抓小偷啊！”
女人高昂的声音像一把钝锯一样，撕破了夏日的宁静。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黑影掠过，奔跑的男人四肢有力，夏满依据着极佳的动态视力，看清了他手里的小粉包。
女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帮……帮帮忙，小哥……”还没等她说完，夏满撸起袖子直朝着那歹徒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