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沈清秋走过去,挽起他的袖子,检查他的伤势,看着他手臂上的青紫,然后拉着他席地而坐,从无限空间里取了一瓶药,替他轻轻擦上,药膏微凉,沈清秋指腹温热,两种温度在身上游走,混成一种奇怪的感觉,传到心里,洛冰河心一酸,鼻子也一酸,他说:“师尊!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洛冰河说完就后悔了,低着头,心里对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行为感到可耻,这个人是沈清秋啊!洛冰河,这是你最大的仇人沈清秋啊!
可是他是沈清秋啊!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只有他是不同的,你之所以那么恨沈清秋,不是因为他是欺辱你的罪魁祸首,而是因为他是沈清秋,是你仰视再久也求而不得的人,是你所有的期盼与付出,甚至为他的欺辱找了无数理由也不愿意埋怨半分的人,是你曾除了娘亲以外最在乎的人。
在乎吗?在乎,不可能得吧!怎么可能在乎,他怎么可能在乎一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洛冰河在心里说了对自己说了很多遍不可能,甚至打算延续下去,一双手将他环进怀里的时候他的不可能卡住了,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欣喜若狂,没有对沈清秋的厌恶恶心,也没有感受到这个怀抱应有的温度,甚至连沈清秋抱了他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的震惊都没有,什么也没有,脑袋里空了,有一种万念俱空的茫然,茫然到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去往何方。
然后他就不受理智控制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真的等待了太久,久的忘了自己等待的是什么,在无意的获得中怔愣当场,却又在圆梦后所有委屈崩腾而出,向着那缓缓转动的年轮发出卡刺,只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即使是假的,也让他愿意驻足停留,也好过年年守空岁,无人渡常欢。
沈清秋,是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想法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死不了那就抓住所有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他向来没什么同理心,同情心之类的东西,善良那是更不存在的,像他这样的人,自小骨子里就刻下了低贱只会任人欺辱的烙印,想要摆脱就不能存着善念,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慈手软,还要懂得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的道理。
所以他那时毫不犹豫的将洛冰河打下无间深渊,除了嫉妒,讨厌,更多的是恐惧,是自己对他百般欺辱的恐惧,是对洛冰河能力的恐惧。
他没想到洛冰河坠入无间深渊还能活,想起他跌入无间深渊时看他的眼神,是震惊过后足以将人溺毙的恨意,洛冰河就用那样的就看着他直到被无间深渊火焰吞并。
然后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那双映着火光含着恨意的眼睛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他也因他曾不安于午夜梦回,也曾偷偷有过后悔,不同于秋剪罗一家都是自作自受,洛冰河与他,终是没有半分仇怨的,甚至在打他入无间深渊前,他都从未说过自己半句不是,从未对自己对他的百般折辱有过怨言。
可他做下的孽太多,他不敢回头,也不愿意面对那些指责谩骂。更不愿意面对自己那颗满目疮痍的心。
甚至到最后,他向伤害过他的人讨回了别人他的债,收到的是忘恩负义,然后洛冰河向他讨回他欠洛冰河的债,得到的依旧是自己的一句忘恩负义,恩在何处,哪般是义。
原以为难逃一死,可谁知自己始终比不得洛冰河,包括狠心这点,想来他的报复方式还是太仁慈了些。
可笑的是一颗心空有顽石壳,里头的千疮百孔,装不下太多东西了,现在竟然还有对洛冰河的怜悯。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洛冰河,便放任自己的思想飘飞,没着没落,无边无际,就这样的将怀里的人越抱越紧,仿佛这样就能填补那些空洞,填补那种漂泊无依倥偬。
“洛冰河,你想要的是什么。”沈清秋的声音很轻,显得很疲惫。
“若是我还了你,你是不是就愿意杀了我。”沈清秋突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大概是人,都会累,与人斗,与天争,最后一无所有。
洛冰河还有一个想要拥抱的人,可是他没有啊,洛冰河把他当他的药,可解满身毒,可是沈清秋也满身是毒,却无药可救,从没有人教过他,何为善,他唯一一次的善念的代价太过沉重,若是他曾对岳清源有所期盼,那么秋府那一场大火也足够烧干净了,如果重逢他过得差一点,他也可以不计较,可是偏偏是他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可偏偏是在那种情况下重逢,可偏偏是他对他百般维护,又百般挑剔。他有什么资格,他有什么资格为自己而死,自己又为什么会愧疚。
“师尊,你说什么?”洛冰河自他怀中抬起脸来,沈清秋的眼神很空洞,就像两面妆镜,能轻易容下万物,却又转头就忘,仿佛什么都能进他眼里,但是却没有什么能融入他心里。
看到这张脸,沈清秋一瞬间的迷惘和软弱通通烟消云散,他为自己在洛冰河面前软弱羞愤不已,语气也不似刚刚温柔了。他说:“为师问你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滚起来。”
沈清秋嫌恶的看了看胸前的衣物,鼻涕眼泪一堆,站起身,冷着脸就要离去。洛冰河抓住他:“师尊,您能不能牵着我走回去。”
沈清秋不喜与人身体接触,特别是这人还是洛冰河,故而咬牙切齿甩开他,怒到:“小**,你别得寸进尺。”
说完甩袖离去,沈清秋走的很快,仿佛再慢就压不住自己,就会心软,他居然对洛冰河生出了怜悯之意,怎么会,沈清秋别想了,你根本不欠他什么,你欠他的早已还清了。
毁你金丹,断你手足,毁你名誉,剜眼割舌,难道还不足以偿还吗。
不够吗?
幻花宫水牢里,你被捆仙锁束缚,洛冰河是怎么对你的。
“师尊!别来无恙,五年不见,弟子甚是想念您。”洛冰河身着幻花宫弟子服,端的是意气风发,而沈清秋依旧在泥里任人践踏,犹如他与岳清源重逢时一般让人难堪。
沈清秋不悲不喜,落在洛冰河手里他已知结局了,何必假惺惺:“哦!你还活着吗?”
洛冰河笑着说:“弟子没死师尊看起来很失望啊!”
沈清秋笑了,嘲讽的看着他:“不过是我随手碾死的蚂蚁,谈不上失不失望。”
洛冰河很生气,拔出手中长剑,一剑直刺入沈清秋腹部将他钉在了石壁上,沈清秋疼的弯下腰,呛出一口血。
洛冰河用剑鞘挑起他的下巴,沈清秋整张脸都白了,血色褪净,冷汗直流,却没有喊一声疼,只是微微颤抖着。
洛冰河笑的越发甜腻:“师尊,疼吗?”
沈清秋说,不说话,就恶狠狠的盯着洛冰河,洛冰河被他的神色取悦了,又将剑从他腹部抽出,沈清秋跌跪在他面前,洛冰河问道:“师尊,你不打算求求我吗?弟子还是很念旧情的,只要师尊开口求我,我说不定就放过师尊了。”
沈清秋:“哦!是吗?你
想让我怎么求。”
沈清秋说的随意,极为敷衍。
洛冰河:“沈清秋,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沈清秋:“我怕你就不杀我了?”
洛冰河问:“沈清秋,你为什么就那么讨厌我,为什么在我拼死相护后,不问缘由的将我打落无间深渊,你可知,可知我……”
沈清秋漠然:“你如何,干我何事。”
他那时也是恨极了洛冰河的,所以口不择言,半分不服软,以后便也再无机会,可是若有机会,他就会讨饶吗?会解释吗?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匍匐在曾经匍匐在他脚边的人面前,怎么可能对他说他后悔过,更何况后悔又如何,事是他做的,做都做了,有苦衷,后悔过,就能当没发生吗?哼!可笑。
洛冰河两手提着他的肩将他拎起来,重重按在石壁上怒吼:“沈清秋!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沈清秋被刺的那一剑,直穿过腹部,身体疼的颤抖,又被洛冰河猛力一灌,头磕在石壁上,他终于也爆发了,他看着洛冰河说道:“小**,我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讨厌你,只因是你,做什么都让人讨厌。”
洛冰河后退了一步,沈清秋从墙壁上滑落,跌跪在地。
洛冰河尤不死心,问:“那你为何要收我入门下。”
沈清秋不耐烦道:“因为有趣啊!因为看着你感恩戴德的样子很有趣。”
沈清秋回神,有趣吗?他当时不过是因为被柳清歌自大的样子激怒了,因为他天资高,为了不让他拜入柳清歌门下,为了胜柳清歌一筹。
结果给自己招了这么大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