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新愁

  房屋破旧，昏黄的烛火摇曳，那中年人不在，独留一帮小孩子，其他人孩子大都对这场面持有漠然的态度，谁也不想引火烧身，只有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抱着沈九小小的身子，抚慰他，哄他睡。

  洛冰河蹲下来，想摸摸他的头，现在才有了些心疼。

  画面一转，人来人往繁华的大街上，岳七抱着小小的沈九，怀里的沈九奄奄一息不停的哭，旁边立了张血书，不哭也不开口讨厌，偶尔有好心的路人摸摸他怀中的孩子，留下个把铜板，岳七就磕头道谢，他不讨要，只是得到就道谢，所以总也要的不多，不多就没饭吃，所以沈九只能哭的时候就必须加倍的哭，也得亏他生的漂亮，哭起来又格外惹人怜爱。

  洛冰河看着听着想着，感受着沈清秋的一切。

  看着他一直为了两人活下去而努力，精雕玉琢的小脸上无论哭笑都让人心疼，看着岳七对他的呵护关怀，只恨不得取而代之。

  时光飞逝，终于到了岳七不能再乞讨只能放放风，沈清秋也学会了察言观色说好话，也很会挑地方乞讨。

  他选的这条街是秋家的地盘，他打听过，秋家是城中首富，所以这里的人都比较有钱。

  会说好话，讨要来的自然也比别人多，可是别的孩子总以为他只是在的地方好，想要抢他的地方，沈清秋自然不愿意让，两伙人吵架，险些大打出手，最后也是岳清源劝他算了。

  不争不抢，那得看自己是什么命，如果是富贵命，那还无所谓，可若是低贱命，不争不抢凭什么活下去，洛冰河觉得岳清源是被沈清秋保护得太好了。

  一阵喧哗过后，沈清秋拉走了岳清源，他知道是秋家那个少爷来了，秋家那个少爷可不是好惹的，可是他知道其他人的不知道啊。

  遇事果然不能先说坏，比如他刚走，和他抢地盘的小子就被出来玩的秋少爷差点活活打死，沈清秋憋屈的脸上甜蜜蜜的笑开了，那副幸灾乐祸劲儿，连洛冰河都被他的笑带得嘴角微勾。几乎叫好。

  可凡事也不能先说好，岳清源永远都是遇事先考虑别人的，察觉有人不见了，非要去看。

  人找齐了，沈清秋想要拉着岳清源走，可岳清源看着还未断气的小十五非要救不可。

  他可以不管别人，可是不能不管岳清源。

  于是岳清源被他救了，他却被岳清源害了。

  秋府高墙深宅，雕梁画栋，景色优美，大气磅礴，可惜沈清秋欣赏不了，被暴打一顿后，就被扔进了秋府的柴房，便有了洛冰河一开始入梦时看到的那一段。

  可是又不全，岳七不知从哪里摸了进来，靠在门边，他看不到沈清秋洛冰河却是能看到的，在听到岳七说要去投仙门时，沈清秋眼里有羡慕，又有恨，有不甘。

  可是都被那层层的束缚紧扣的门扉掩盖在了秋府。

  而岳清源走了，带着沈清秋所有的希望。

  洛冰河是愤怒的，可他毕竟不是十几岁易冲动的年纪的在这里发疯伤害的只会是沈清秋。

  画面又换了，这次是他被带到院子里，被扒的干净，一桶又一桶的水淋头浇下，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肆意耻笑，粗糙的刷子，在白皙的皮肉留下一道道的痕迹，洛冰河再忍不住，他冲出去，想打死这些人，可这不是他造的梦，而是沈清秋的回忆，他触碰不到，沈清秋反而没怎么反抗，他低着头，任由他们摆弄，像是认命了一样。

  沈九在行乞时曾见过那些仙师使用术法，他们那时只是觉得好玩，便跟着有样学样，渐渐地也有点像模像样起来。

  他用那些偷来的东西，救了岳七和那小儿，可是在秋府找他们的时候却被救的人告发，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好人做不得。

  原以为再见到秋剪罗又会是一顿暴打，可是那人看了他良久，突然对他笑了，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洛冰河突然有一种自己的猎物被别人觊觎的烦躁。

  秋剪罗对沈九，就像养了个宠物一样，高兴时逗弄逗弄，不高兴时随意让人打骂侮辱，那些女奴有时还能拦一下，可是一听说是少爷吩咐的也只能看着心疼心疼，那时唯一可以让他藏身的地方只有秋府最受宠的小女儿秋海棠的居室，可是终年的奔波命，已经让他变得心高气傲，如此屈辱，他怎么可能安然受之。

  这份野心秋剪罗看的到，常年以杀人夺宝为生的无厌子也看得到，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看上了沈九眼里时而迸发的杀意。

  不断的挑唆下，终于沈九在秋剪罗的一句“人都不配做，还想成仙下”，起了玉石俱焚的心，用曾偷学来的仙术，杀了秋剪罗和那些曾欺辱过他的男人，血水铺在他前进的道路上，铺了一路，红艳艳的。

  沈清秋是修罗恶鬼，却也没有伤害那些无辜的人，甚至在烧秋府前，晕倒的秋海棠也被他扔出了秋府。

  火光漫延，映照着他清冷的面容，他在说那一句“算了，不等了。”时眼里隐藏的东西太多。然而比起他的人生实在不算什么，因为噩梦还在继续，无厌子并不是什么仙师，他不过是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恶徒，虽然教会了沈清秋如何使用仙术，但是也带给了沈清秋无底的沉沦，无法自拔。从一开始的恐惧，到最后的麻木，梦境飞快，只能看着他将一把剑不停的送入不同人的身体里，又不断的□□。

  就这样一遍遍重复着杀人的动作，直到再遇岳七，洒落在他身上的血怎么也洗不干净了，可是遇到干干净净的岳七。

  失望，埋怨，痛恨，还是欢喜，或是不堪，然后他慌乱了，下意识的拉想了报警烟火，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期盼这人赶紧滚，还是期盼逃开这样的重逢，或者，他或许想不了太多，无厌子来了，他又在无厌子哪里听到了岳七的另一个身份，苍穹山大弟子。

  苍穹山，天下第一大派，首席弟子岳清源。

  可笑啊。

  眼看着无厌子要使出杀招了，沈清秋还是在岳清源和无厌子中选择了岳七。即使这样的情形实在难堪。

  但保护岳清源近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洛冰河就看着，如果说混迹市井让沈九学会了争夺，飞扬跋扈，在秋府便让他学会了收敛锋芒，无厌子教会了他狠毒和斩草除根，可是他们都没磨灭沈清秋心底那一点微弱的善良，岳清源的出现，才是直接毁掉了沈九拼命也没抓住的那一点火光。

  洛冰河看到了很多很多，看着他为了灵力修为不断的努力，从没人夸赞过他，也没人看到他的努力。

  看到他对柳清歌的嫉妒，柳清歌时时拿修为来嘲讽他，甚至连他帮了柳清歌也被柳清歌误会，而不解释的高傲。看到他为了赢柳清歌收那些天资高的弟子入门，却被门下弟子的议论。

  “柳师叔好厉害啊！”

  “好想拜入他门下。”

  “以我的资质在百战峰肯定比在清净峰好。”

  一桩桩一件件，从洛冰河眼皮子底下飞掠而过，映证着沈清秋的一生挣扎，也造就了他的一生挣扎，原来岁月何其相似，一个人的苦痛牵连着多少人的因果，永远也没有结束的时候。

  洛冰河曾无数次想，其实只要沈清秋施舍那么一点点善意，他就感恩戴德，拼死相护，可是就那么一点点沈清秋都不愿意给予。

  可是沈清秋早在他出现之前生命里就没有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