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疼吗
顾晨险些被粉丝噎死。
他有些狼狈喝了口水顺顺气。
“气死我你就能过好日子了是吧？”
这个小没良心的，亏得这些年他拿她当亲妹妹。
在这里阴他。
“不是你说好消息吗？”陆一小声辩驳。
得，还有理了！
顾晨想打人，他喝了好几口水，然后郑重宣布，“我进国家队了。”
陆一怔怔地抬起头来，她嘴角挂着粉丝，形象很是糟糕。
就像是精致的仕女图上忽然间拍死了一只蚊子，那一抹鲜红的蚊子血挂在脸上，特别的违和。
却又有几分怪异的可爱。
“怎么样，你哥我厉害吧？”
进国家队了？
陆一依旧呆滞状态，脑子在转着——
顾晨十六岁那年就是进了国青队，一度还代表国青队打过亚青赛、世青赛。
然后，就没然后了……
国家队那边选拔人才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顾明海虽然执教江苏女排多年，可他运动员生涯始终没能挂上国字号的头衔，换句话说，他国家队没人。
打探不出个一二三四五。
女排看江苏、四川和北京，男排看福建。
然而整个九十年代是古巴女排的天下，中国女排一直被压了那么一头，江苏这边虽然贡献出了几个国手，但是没成绩，不像是八十年代那会儿。
没成绩没底气，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顾明海也不好意思让弟子去打听男排那边的事情。
所以顾晨到底为什么没被选进国家队，甚至二队，这也就成了一个未知之谜。
陆一也不是当初那个闷不吭声的小姑娘了，这几年来跟着省队的那些大姐姐们玩，她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个遍，有些事情大人们不说她也懂。
尽管她一直觉得顾晨肯定能进国家队，毕竟她哥哥那么的厉害。
然而当忽然知道这个消息时，她还是傻眼了。
顾晨瞧着坐在对面的呆头鹅，嘿嘿笑了起来，“这不比找女朋友好吗？”
他马上就要成为家里头第一个国字号球员了，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而且……
“我进了国家队，往后在家里也有话语权，下次小妈再刁难你，哥挡在你面前。”
陆一没能绷住，眼泪一下子就是落了出来，落在了碗里。
比那汤都要烫。
“小丫头，哭什么啊？我可是第一个告诉你的，我爸和小妈都不知道呢。”
顾晨想，他可真是个好哥哥，起码对陆一，他问心无愧。
练了多年的排球，顾晨的手上都没有一丝的赘肉，修长的手指节分明，微微的粗糙，抹去了那细腻的小脸蛋上的眼泪，“快别哭了，都成小花猫了。你看你鼻涕虫都要出来了。”
“才没有。”陆一抽着鼻子反驳。
顾晨吃饱了，看着陆一吃饭，逗她说话，那也是乐趣所在。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俩在外面乱逛，都没说回家的事。
顾晨不太喜欢自己那亲妹子，太吵了。
“听到那小屁孩的哭声就头疼，往后去国家队了，终于不用听她哭鼻子了。”
这是去国家队的一大好处。
离开家，四处打比赛，集训。
想想都觉得充实。
陆一听到这话低下了头，“你好好训练，别偷奸耍滑。”
“学了个成语就嘚瑟是吧？”顾晨戳了下那小脑袋瓜，陆一比之前长高了些。
到底骨子里带着梁嘉敏的运动员基因，哪能比同龄人矮？
当然，现在这一米六的身高，打排球还真不行。
不过她才十一，不着急，还能继续长个儿呢。
“陆一，我下个月就得去北京了，往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是不开心就打电话跟我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顾晨是看着陆一长大的，那个闷闷的小丫头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哼，到现在能跟他说说笑笑，多不容易啊。
可是他要离开家了，离开南京去北京。
陆一，又得一个人面对梁嘉敏。
顾晨担心，但他不能留下。
“你再等两年，等我在国家队立足，到时候我把你接过去。”
顾晨想好了的，这样山高皇帝远，小妈就管不着陆一了。
有顾莹在，她能勾起小妈那点慈母心，所以当她的慈母去吧。
别再管陆一了，他这个当哥哥的照顾陆一，岂不是皆大欢喜？
陆一看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好多好多的人，她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里面有星光闪烁，璀璨耀眼，“好。”
……
顾晨比他预估的还要早的离开了南京，梁嘉敏想要给他举办个欢送会，毕竟家里可算是出了个国字号的球员。
然而被顾晨拒绝了。
他走的那天，便是一向爱哭鼻子的顾莹都乖巧地喊口号，“哥哥加油。”
不知道是不是梁嘉敏教的，顾晨笑着亲了亲小妹妹，“我去跟陆一说一声。”
他东西都收拾好了，队里已经告别过了。
从家里出发直接去车站，长途旅行前往北京报道。
该告别的都告别了，唯独剩下陆一不见踪影。
也不是不见踪影，这是星期天，梁嘉敏难得的给陆一放了假，只不过她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门没锁，顾晨敲了下门进了去，看到陆一坐在书桌旁，似乎在低头做作业。
“小丫头，不送送我啊。”
顾晨觉得自己挺残忍的，其实他很能明白陆一的心思。
把自己的心龟缩在一块，不对人敞开，这样就不会受伤。
偏生自己非要这丫头敞开心扉。
结果呢，她对自己这个□□益信赖，而他却是要把她丢下。
又得一个人去面对那些风霜雨雪。
早知道今日，当初……
顾晨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咧嘴笑了起来，“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啦。好男儿志在四方，且看我大赛场上放光芒。”
生掰硬造的歌词，陆一再也忍不住。
眼泪打湿了课本。
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是看着被湫湿了的书页，小声说道：“我会好好过的。”
不让远在他乡的顾晨为自己担心。
他那么费心让自己不再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陆一，又怎么肯辜负他的一片好心呢？
……
顾晨入选国家队，让陆一过了几天好日子。
梁嘉敏带过顾晨一段时间，没少教他练球，所以顾晨去北京，让梁嘉敏一时间有种夙愿以偿的错觉。
到底出了个国字号，对陆一也就没那么指望了。
然而错觉总归是错觉，没几天陆一就又是被严令督促练球。
她现在读初中，跟小学那会儿不一样，课业紧张了很多。
梁嘉敏让她早晚跑步练球，陆一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七个小时，上课的时候都会打瞌睡。
任课老师一度很不喜欢陆一，觉得这漂亮的小姑娘肯定是跟男孩子去迪厅玩了，几个老师齐齐告状到班主任那里。
惹得班主任哭笑不得，解释了一番。
英语老师不太相信，上课的时候走到了陆一身边，蓦然间抓住了陆一的手。
撸起了陆一的袖子。
正值秋冬换季，陆一早起跑步，然后吃完早饭后跑着来学校。
所以一向都是T恤搭配着运动外套。
她这些年人长得越发紧巴巴，本该合体的运动外套都显得十分的宽大。
袖子一下子就被撸了上去，英语老师看到了那有些发皲的胳膊。
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的，然而胳膊那里却是起了老茧似的，伸手摸过去十分的粗糙不平。
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疼吗？”
陆一愣了下，笑着说道：“不疼的，习惯了。”
梁嘉敏看不惯女儿长得好看，所以往糙里折腾陆一。
最开始练球，胳膊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后来一度充血。
还是顾晨找来冰块毛巾给她冷敷、热敷。
再后来，冬天练球把胳膊弄得干巴巴的，更是起了一层老皮。
陆一不懂得怎么处理，一直都这么着，反正到了夏天就会好的。
穿长袖，别人也看不出来。
如今被老师当着其他同学的面抓住胳膊，陆一有点窘迫，想着顾晨的交代，脸上还挂着笑。
这让英语老师越发的心疼，回家后上网去查，过了两天把陆一喊到办公室，“我听说绵羊油治这个很有效，往后你每天来我这里。”
英语老师想不通，怎么会有父母这么狠心。
她都不敢让陆一把这绵羊油带回去，怕用不上。
索性每天让陆一过来，她亲自给孩子用。
总归是心安一些。
顾晨说，爱笑的女孩子总是好运的。
陆一觉得这话有道理。
她笑得很是灿烂，“谢谢陈老师。”
那成了陆一和英语老师之间的秘密，说是秘密其实办公室里其他英语老师也都知道，只觉得陈老师这是怀孕了母性大发作，所以对长得好看的陆一格外的待见。
不都说嘛，多看看漂亮孩子，将来也能生出个漂亮宝宝。
伴随着陈老师身体越发笨拙，冬天也彻底过去了。
迎来了十二周岁生日的陆一，并没有吃上长寿面。
顾明海带队出去打比赛了，而梁嘉敏最近生意忙，去进货。连带着把顾莹都带走了。
家里只剩下陆一孤零零的一个人。
正好赶上了周末，她跑步回来，想着给自己下一碗面条吃。
奶奶说，生日的时候要吃长寿面，这样才能健康长寿。
然而面条丢进锅里的时候，陆一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有点肚子疼，连忙去厕所，看到内裤上的血迹，脸刷白刷白的。
远在北京的顾晨排了好一会儿队终于轮到自己打电话了，他给家里拨通了电话，听到陆一那熟悉的声音笑着说道：“生日快乐啊小寿星。”
然而顾晨得到的回应并不是那羞涩的笑容，而是一阵哭腔——
“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