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协议
衣服洗完了，甩干后拿出来，龙果果穿着一身顾允的大衣服，踏拉着她的大拖鞋，出了浴室。
到了客厅，客厅里，邓丽君柔美的歌声依旧：
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这歌节奏感很强，老朱女儿和一个身材很好的女孩踩着鼓点跳交谊舞。
大家喝着速溶咖啡，在观摩。
这个时代，邓丽君的歌才流行过来，可以说凡是青年人，第一次听都会如醉如痴。
不亏是文工团的，跳舞有基础，所以跳的很好。
没人注意龙果果，只有小周侧头看见了，惊讶地说：“狗娃子！你！原来这么好看？秀气的像个女娃？”
龙果果脸都红了，臊的……
那客厅也不大，她要过去，就要从老朱女儿身上踩过去……不……是绕过去，但，哪里绕得过去？
磁带到头了，音乐停，老朱女儿也停止跳舞，总算是见到了敌人的真面目，她冷不丁说：“你！是女的吧？”
龙果果心想尼玛！就这么被看穿了？
可是她的女舞伴就像被蝎子蛰了，“你胡扯什么呢？难道我允子哥和女人一起洗澡？”
老朱女儿像是特别怕她，急忙说：“我开个玩笑。”
“玩笑不能乱开！”
听见女孩子叫顾允为允子哥？龙果果仔细看她，她大约二十岁，白皙秀丽，身材高挑，绣花衬衣，蓝色百褶裙，刘海和辫稍是烫过的，扎着乳白色绸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就像是偷来的，一点儿不自然。
难道她是顾允的妹妹？“请问你是……”
于是，那个女孩子被老朱女儿隆重介绍了：“这是郝梓桐，是我们文工团的台柱子，她爸是矿党委书记，她妈是矿工会主席，她顾书记的未婚妻。”
未婚妻？龙果果惊讶地看着郝梓桐……
“别胡说八道！”郝梓桐娇羞佯怒，纠正说：“我只是他姐姐的小姑子！”
老朱女儿搂着她的肩膀，笑嘻嘻说：“还害羞了？我们都等着吃喜糖呢？”
既然是亲家，龙果果礼貌地称呼： “郝梓桐同志...”
郝梓桐连连摆手：“既然对门住着，允子哥又对你很照顾，那你叫我一声梓桐姐？”
一番寒暄，把怀疑龙果果是女孩子的事情岔过去了。
“既然顾书记和梓桐都给你面子？那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朱美美，今年十九岁，在文工团做报幕兼唱歌。”
老朱女儿在炫耀她自己。
龙果果心想谁要知道你的名字？想起她白天纵狗咬龙叶，连理都没理……
朱美美下不来台了，“乡巴佬！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把你嫂子领回家去！”
这件事大概困扰她很久了，连珠炮地说下去：“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搬到新楼房，没想到忽然多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屋子也不大，我爸一间，我一间，我弟住小门厅，晚上你嫂子和我爸在床上……那么大声，恶心死了！”
这话题不适合未婚女孩子，女孩子们捂住了耳朵。
男青年笑起来：“真的好恶心！你和你弟都那么大了？”
被人嘲笑，朱美美更生气，指着龙果果的鼻子骂道：“别看你嫂子面子上风风光光的，其实她在我家的地位还不如一条狗，每天只能在厨房吃剩菜汤！”
龙果果缄默着，总是不说一句话，朱美美被彻底气疯了，泼妇骂街一样：“你嫂子就是一个正宗的破鞋！你哥活着的时候，她就勾.引我爸，骗吃骗喝骗钱。你哥死了，她干脆占领我家，偷拿我家的钱接济你们这些拖油瓶！简直无耻到家了！现在你又骗到顾书记家里来了，在他家洗澡换衣服？亏了你不是女的，你要是个女的，是不是还要陪顾书记睡觉？”
结果龙果果的脸羞得就像一块红布？
“龙狗娃？你脸红什么？你？”
朱美美直接上手，要扒她的衬衣看个分明，龙果果琢磨着要不要给她来的背摔？
关键时刻，有人在书房门口喊：“龙果果，你过来。”
是顾允，他直呼龙果果的大名，再也不喊她龙狗娃了……
朱美美只好放开了手，怀疑地问：“顾书记叫什么……果？”
小周把龙果果手里的衣服和鞋拿到阳台去晾，自以为是地笑着解释说：“可能是顾少嫌龙狗娃这个名难听，给取的吧？”
龙果果刚到书房门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边，郝梓彤啪！扇了朱美美一耳光。
朱美美都傻了，捂着脸……“梓桐，你打我？咱们从小玩到大？”
郝梓桐下手狠，甩着手说：“你当着我允子哥的面，说你们家里的恶心事！你很烦，你滚！”
“对不起……”朱美美道歉说……
她没有滚，不但没有，有人为了缓和气氛，又打开了录音机，她顶着红肿的脸，讨好地对郝梓彤说：“咱们还是跳舞吧？我带你？”
郝梓彤也就搂着她的腰，说：“还是我带你？你老踩我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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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很小，一个书架，一张写字台，一张行军床，异常干净整齐。
台灯柔和的光线下面，顾允更加俊美，侧颜的线条如雕塑般完美……
他坐在椅子上，打字，噼里啪啦超快，两个男青年在他身后看着说：“这打字机也欺负人，一到顾书记手里就好了？”
顾允让他们出去。
只剩他和龙果果两个，他抬起头，报之以冷电一样的眼神！
龙果果低头不语，肚子却雷鸣般地叫道：我饿啦！
她还是早上喝了一碗稀疙瘩汤，她捂着肚子说：“额回家吃饭去。”
她转身要走。
顾允的凌厉被少女的窘迫与饥饿击退了，他挽留说：“龙果果，坐下等着，我叫张小芳给你下方便面了。”
龙果果一伸舌头，坐在了他对面的方凳上，用手撕发软的手指甲……
“给我用指甲刀！”
洁癖顾允受不了这种动作，放下手里的活儿，扔过来一串钥匙，一个棕色档案袋。
龙果果拿着指甲刀，把手伸进空的牛皮纸袋里，剪指甲。
很快，一个女孩子就进来了，端着一个双耳小铝锅和筷子，锅子超袖珍。
龙果果看着张小芳梳着两条大辫子，一个朴实能干的农村女孩子。
锅很烫，用草编的垫子垫。
张小芳递给龙果果筷子，“下了两包面，不够我再给你下？”
龙果果说：“够咧！”
因为里面还有一根香肠和两个荷包蛋，蛋白包着蛋黄，超级完美。
接过筷子和汤匙，直说谢谢小芳姐。
张小芳临出去，亲切地笑着说：“我很笨，总是打不好荷包蛋？是顾少给你做的。”
龙果果没想到顾允亲自下厨，赶紧说：“顾少，谢谢您给额下面，还加上一根香肠，两个蛋？”
顾允听着别扭极了，又想起自己刚刚被她看了个精光，脸红道：“吃吧，好好补补……”
龙果果稀里呼噜吃面，都要香得把舌头一块儿吞下去了，心里呐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老北京伊面我爱你！蛋我爱你！香肠我爱你！顾少我爱……不不！我谢谢你……
顾允一边打字一边心想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我居然要娶一个吃相这么难看的女人！
但是吧，她吃饭好香，让旁观者都馋了……
他说：“老实跟我说，你多大了，家是哪的……”
龙果果噎住了，咽下去说：“额叫龙果果，泰吉县长治乡麻子沟圈大留山人，额来这达……”
顾允一瞬间记住了龙果果老家的名字：胎记，痣，麻子，瘤……
她把来这里的原因说了，怎么救的柳校长，怎么接手的四个娃娃，怎么和四驴子打架，被逼得在山南住不下去，所以想告顾允，以达到住楼房的目的……
顾允停止打字，心想这个山里的土妞还真是泼辣……
龙果果也问：“你真滴侵占公家房产？”
“我愿意！”顾允冷冷甩过来仨字。
龙果果不吃了，嫌弃地说：“不说清楚，甭想额嫁给你！大贪污犯！”
什么情况？顾允气得摸出一根烟，土妞一副跩样？我顾允身边白富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过，就算是成千上万，自己也没看过她们裸……
只好跟她好好解释了： “房子是单位分给我姐的。”
龙果果囧了，他姐也是熔池公司的员工？
“就算是你姐滴，也不能要两套？？”
顾允：“郝梓桐她爸是矿上的书记？他给我姐安排的，跟我没关系，不过，你一吵吵告我，他们也头疼，房子分配问题一直是人们议论的重灾区，同一资历的排队，也要有前有后，你一声告，有人又借题发挥，所以矿领导选择息事宁人。”
听见和他没关系，龙果果松一口气，怪不得见第一面，他就敢把钥匙抛给自己。
顾允嘴角微微上扬，“我姐因为要照顾我妈，要调到省城工作了，房子马上交了，郝成爱怎么侵占公家房我们也管不着了，你去告郝成吧。”
龙果果觉得自己也是瞎操心。
顾允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多大了？有没有十八？
彼时，法定结婚年龄还是按照50年代的，男二十，女十八。
龙果果：户口上十八。
接着她臊哄哄地问：“你呢？有没有二十？”
顾允：“户口上二十，一会儿我打电话让公司人事科科长给咱们开两张单位证明，还有卫生院的两张体检表，过后再从你老家调户口底子。”
龙果果接着吃，吃完了，刚要用顾允的白衬衣袖子擦，顾允大叫一声：“不要！”
他把格子手绢扔过来，龙果果接过来擦嘴，嗅到那上面有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这是婚前协议，你看看。”
原来顾允一直在打婚前协议，这个时代估计没人会想到签这个东东。
龙果果：额不识字……
顾允大概猜到了，给她念：
甲方：顾允
乙方：龙果果
一：财产问题
1. 双方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同时，各方婚前所负债务亦由各方各自承担。婚后双方收入支出各自为政。
二：老人赡养问题。
1.甲方自行赡养自己的长辈。
2.乙方自行扶养四个侄子侄女，赡养自己的长辈。
三：契约夫妻，以一个月为期 。
四：离婚后，乙方净身出户，不要抚养费。
龙果果心想结了婚跟没结一样！
故意说：“额不懂？撒似契约夫妻？”
顾允说：“形婚。”
龙果果表示还是不懂。
没文化真可怕！顾允头都大了 ，“就是说，我不会和别人的丈夫那样，和你住在一起，咱们之间保持距离！”
龙果果心想谁稀罕！要不是因为你有钱，我才懒得理你！
可是她故意说：“可似，你看了额，额也看了你？”
顾允吓得魂飞天外，“看了也不意味着要发生关系？咱们都还小，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龙果果说：“你不愿意就算，那你有多少钱？”
用钱解决还行？顾允说：“有一点点积蓄？因为我上班六年了，全花我姐的。”
一点点积蓄？太谦虚了吧？龙果果算了一下，矿山的工资比山下高，他学徒三年，后面工资涨上来，每月连工资带奖金有四十？只按五年算，他的存款应该接近两千……
抱上土豪大腿了！她厚着脸皮说：“可不可以借给额一百二十元？额达种自留地被罚款，为了凑钱，额把长头发都卖咧！”
顾允这才知道她为啥头发那么短了，居然连头发都卖了？点点头说：“我邮二百好了。”
终于解决了，还多了八十！龙爸龙妈会高兴得跳起来。
龙果果忍住不哭，拿着婚前协议哆嗦着……
知道她不会写她自己的名字，顾允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俯身圈着她，相当于把她搂在怀中，捉住她的手，签上了三个字：龙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