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军训
银城饭店以果木烤鸭闻名，大中午的就人满为患。
经过一楼散座的时候，孩子们居然见到了两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小芽芽看见他们脸上金黄色的软毛在阳光下飘逸，更加确信了顾允长了一条尾巴……
到了包厢，大堂宋经理亲自来迎，那人也四十多了，地中海发型，一身中山装，口袋里插着钢笔，却在顾允面前毕恭毕敬地。
“顾少，检查团在楼上宴会厅，公司领导们也都在？”
顾允点点头，“我今天中午有事情，不上去了，晚上才和他们一起。”
“噢，这样啊，”大堂经理端茶倒水，热情接待，“要什么茶呢？”
“我要一杯菊花茶，其他人北冰洋汽水。”顾允拿着菜单看着点菜。
“也对，今天都是小朋友，这些都是您什么人？”大堂经理笑眯眯地问。
“是我爱人的侄子侄女。”顾允随口说。
龙果果臊得脸腾！一红，横了顾允一眼。
“啊！？您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大堂经理惊讶地说。
“今天领证，婚礼还没办。”顾允说这话，脸上连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到好像别人欠他八百吊。
大堂经理却认为这是他特有的矜持，急忙喜气洋洋地说：“哦哦哦！恭喜！恭喜，等您办婚礼的时候，一定提前告知我。”
顾允点点头。
大堂经理感叹道：“真没想到顾少会在本地区找对象，早知道我把侄女给您了，她见过您一次，念念不忘，可是我们觉得高攀不起，不敢说，唉，其实，倒赔多少彩礼都心甘情愿阿！”
小周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就连我们顾少自己都没有想到。”
“新娘是哪家领导千金？”宋经理笑着问。
顾允一指龙果果：她。
龙果果卒！
不过宋经理一怔，很快认为是顾允口误，这是您小舅子吧？
龙果果觉得自己太像男的了，以至于旁人都不相信，嘿嘿嘿！说吧，没人信。
顾允问大堂经理有没有乌鸡。
“还真有，专门为了招待省上检查团在山里找的，不过只有两只。”
顾允也知道要吃这东西得提前一星期打招呼，就指着龙果果说：“你去端一碗给她，我们其他人都不吃。”
大堂经理答应着。
顾允接着点了两只烤鸭，四笼水晶包子，并对龙果果说：“它们家的牛肉水晶包子非常好吃。”
龙果果把椅子拉近了他，和他一起看菜单，说：“再点俩素菜就够咧？”
顾允却又要了猪肝炒菠菜，红烧狮子头，龙果果说最不爱吃猪肝和菠菜，顾允说就因为你不爱吃才让你吃，剩一块我让你跪半天！
龙果果也不管他了，要了一盘醋溜银芽，一盘泡菜肉丝，一盘青椒肉丝，多加四份荷叶饼。
她点的很在行。
菜都上桌了，孩子们却不敢动筷子，连头都不敢抬，就像四个小罪犯，再加上都给亡父戴孝，显得可怜兮兮的。
小周虽然看不惯龙果果使阴招讹顾允结婚，但是他对四个无辜的小孩子没有成见，急忙说：“小战士们，听我指挥，这次军训的内容就是学会正规的吃烤鸭，来，拿起筷子！”
他穿着一身军装，龙叶和龙小三小四当然知道解.放军，并对其有一种敬畏之心，急忙都拿起筷子，举着小手说：解.放军叔叔，我们准备好了！
“夹一张薄饼铺在小盘子里，再夹一块鸭子肉，抹上甜面酱，撒上葱丝，卷好了……”
在小周的指挥下，孩子们卷出了一个漂亮的鸭子肉卷，塞嘴里，一吃……
极度夸张的幸福表情在孩子们脸上挂着，龙小三嘴边挤出甜面酱，说：“实在太好吃！我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龙果果喝着乌鸡汤，骂道：“狗大滴岁数，揍说一辈子！”
但是龙果果笃定，这一顿饭，是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顿！
孩子们也顾不得问龙果果为啥忽然满口老家话，开始风卷残云再也不装矜持。
只有小芽芽，像丢了魂，对着满桌子美食熟视无睹，最后从椅子上溜下去，到顾允的身后，看……
顾允一回头，看着可爱的小老鼠问：“你不吃饭，在干嘛？”
小芽芽的表情十分古怪，顾允吓了一跳，“你不舒服？心脏难受了？”
“你的……尾巴呢？”小芽芽紧张地问。
尾巴？顾允不明白她说什么：“过来说，我听不清。”
小芽芽哆哩哆嗦过去了，顾允抱她坐在腿上，拿着一个鸭腿，递到她手里，小芽芽接过来，咬了一口，哇哇！好吃！
顾允给她卷鸭饼，但是不加葱丝，喂进她的小嘴里去，小芽芽吃的特别香，看着哥哥姐姐们还喝汽水，“我也要喝。”
“只准喝一口，吃完饭才能喝汽水，不然影响消化。”顾允说。
小芽芽喝了一口汽水，唔，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汽水。
顾允也给她喂猪肝，小芽芽可没有龙果果那么挑食，说：“好吃。”
“你多吃，补血的，那么瘦，上班下井顶得住才怪！”顾允一语双关地说。
吓得龙果果吃了半盘子猪肝……
服务员进来送菜说：“这是我们饭店专门给小朋友做的拔丝香蕉，炸土豆条。”
小芽芽一听香蕉，“我要吃香蕉！”
顾允用筷子夹一块，在装了凉开水的小碗里过一下，然后喂给小芽芽，这拔丝香蕉的特点就是外面嘎嘣脆，里面心软，小芽芽因为营养不良，已经四岁“高龄了”乳牙还没长齐，没有金刚钻，揽不了这瓷器活，把一块香甜在嘴里咕噜了几下，吐到烟灰缸里，十分失望。
“其实这道菜就是不正经的菜，咱们还是吃红烧狮子头？”顾允怕她哭，就哄她说。
小芽芽点点头。
但是她坚决反对把这一盘子诱人的拔丝香蕉给龙小三龙小四吃。
“你吃不成就给哥哥们吃？这道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顾允说。
小芽芽撅着小嘴说：“不给！他们一直抢我的小饼干，还打我，他们吃鸡蛋和肉肉从来不给我，看都不让我看……”
这话从一个骨瘦如柴的绝症孩子嘴里说出来令人唏嘘。
但是龙果果还是让龙叶端走了，给龙小三龙小四吃，因为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芽芽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靠在顾允的胸口，顾允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说：“你赶快好好吃肉肉，不然一会儿也没有了。”
对！小芽芽开始大口吃肉，一个拳头大的红烧狮子头进肚了，香得把什么各人恩怨都忘记了。
她开始跟顾允熟络，然后出卖了龙果果：“扫把叔说你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可是我在你屁股后面看不到，是不是长在前面了，我能不能看看？”
顾允的俊脸腾！红了，怒道：“龙果果！你跟小孩子说这个干什么？活腻了？”
龙果果急忙解释说：“不似您想的那，芽芽她出门非要穿你滴大拖亥（鞋），我就嘿唬她来着……”
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
就打岔说：“这菜滴数量好像双配，根本吃不完？”
顾允看看除了烤鸭，菜真的数量很多，明明没点几个菜还剩了， “剩下的打包，你们晚上吃。”
龙果果点点头，心想跟着顾大少爷果然吃香喝辣。
小芽芽的小肚子被填饱了，顾允抱着她去卫生间洗手漱口，回来手里就多了一束红气球……
还咋呼着说：“宋经理说，这是可以飞上天的那一种，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拿着才行！他让姑夫给我系在手腕上了，嘻嘻嘻……”
生病的小孩子异常聪明这话一点儿不假。
只有龙果果觉得小芽芽不知不觉在称呼顾允姑夫，但是除了小周，龙叶小三小四只当她是乱叫的。
龙果果要接过小芽芽，因为顾允还没吃饭。
可是小家伙赖在顾允怀里不下去，大概是她虽然年纪小，也是个女孩子，天生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居然不介意他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因为顾允不方便，龙果果就给他布菜，可是鸭子已经被抢光了，就用荷叶饼卷着醋溜豆芽，青椒肉丝送过去……
顾允正吃着，宋经理又进来了，笑着说：“顾少，郝矿长说正巧您也在，下午两点半在银城饭店有一个复杂金属开发利用报告会，要您主持，去年也是您主持的，接替您的小杨才来半个月，有些怯场。”
顾允点点头，“我吃完饭过去。”
宋经理又想起来：“饭店里各个包间的厅牌，是求您楼下老高写的，他分文不取，我想给他捎两只烤鸭感谢一下。”
好。
吃完饭，剩菜果然很多，四笼水晶包子根本没动，龙小三小四眼大肚子小，撑的瘫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汽水。
服务员拿着塑料袋过来打包，还有两只用荷叶包的烤鸭，孩子们每人都提着几袋子，他们连塑料袋也没见过，觉得稀罕。
这一次小周没跟着，顾允自己送五个人回家。
龙果果要顾允把车子拐到向阳村一带。
今年地区玉米大丰收，小黏玉米一分钱三穗，龙果果挑嫩的，买了五毛钱的，并说以后每天早上都来买。
谁也不知道她买这么多玉米干啥。
装了车，小芽芽忽然问：“姑夫，你还带我们去哪玩儿？”
“送你们回家。”顾允说。
“送我们回家，然后你去哪儿？”小芽芽继续问。
“我要陪检查团。”
小芽芽不知道什么是检查。
后面坐着的龙叶却听懂了，怯怯地问：“顾书记，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应该是吧？”顾允说：“怎么了？”
“你对我们这么好，不知道怎么报答？”
顾允没回头看，却听出来小姑娘哭了……而小芽芽好像也懂了……到了八号楼楼下，下车前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允，依依不舍地说：“姑夫，你还没有给我看你的尾巴……”
顾允的脸又是一阵阵发烧，瞪了龙果果一眼，只好跟不懂事的病孩子说：“不许哭了，今晚上我八点来接你们去看电影，加演是大闹天宫？”
“太好了！” 小芽芽破涕为笑，比起尾巴，她更喜欢看大闹天宫，龙叶龙小三龙小四在后面欢呼雀跃。
孩子们兴奋不已地下车了，顾允把家门钥匙交给龙果果，交代说：“老高的两只烤鸭要收条，下午两点，新任团支部书记王门江来拿打字机，你替我拿给他，也让他打个收条。”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