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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紫鹃日常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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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宝玉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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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里,贾母拗不过宝玉的请求,将迎春探春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抚养。

  虽说两个小姐平常白日里头也是天天来请安玩耍的,但骤然添了两个人出来,要忙的事却增加了不少。

  鹦哥和珍珠、画眉等人每天擦擦洗洗,为两个小姐腾出新屋子来,还要忙着指挥婆子们把屋子布置妥当。这一阵子鹦哥因为搬家忙乱,都不爱去下房和茶水房打听消息,据说为了搬家分下房这事,又闹出不少新闻——多数是迎春那边闹出来的。

  迎春本人倒是个省事的,但她的乳母丫鬟们却不是省油的灯。虽说贾母这里也不缺人,但也不好不让她们带人过来,尤其是用惯了的那几个。乳母倒也罢了,丫鬟们和几个常服侍的嬷嬷是要随着姑娘常住的,自然这边得挪腾出几间屋子来给她们住,倒是有几个或借此机会浑水摸鱼、或生了口角,不敢闹大了惹老太太发怒,却常在茶水房等地方有争执。

  “都是大老爷大太太那边过来的,不着调也正常。”玻璃在炕上一面低着头做针线,一面随口说道,“瞧她们那股轻狂样,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亏了二姑娘能长成现在这副模样,你瞧着吧,现在刚来就这样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生事呢。”

  玻璃是专管针线上的,平日里也不爱上前伺候,因她的活计又快又好,颇受贾母看重,大家也不太分派她其他事情。玻璃平日里一大爱好就是刺绣,另一爱好就是八卦,回来就和鹦哥和珍珠科普最近府内发生的大小事。

  鹦哥专注着手上的活计,做漠不关心状,倒是珍珠捧场道:“现在她们初来乍到的,不知道规矩,等过上一阵子,琉璃姐姐定是要教导的,到时候也好了。”

  玻璃点头:“也是,别说琉璃了,就是翡翠她们几个,也不是好惹的。现在是看在大老爷大太太的面上,没有明说。再过几个月还是这样,少说也得让老太太知道了,可别把姑娘们教坏了。”

  这一次迎探二人搬家所闹出来的事,也不过是偌大个贾府诸事中的一小点点水花,真正的大事,还是贾琏和贾蓉娶妻。

  不过对于鹦哥这些小丫头来说,宁国府的事太遥远,琏二爷娶亲也轮不到她们来操心,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却是宝玉进学。

  过了春天,宝玉就满六岁了。从前元春在的时候,宝玉跟着元春学习读书写字,元春入宫后,宝玉的教育很是荒废了一段时间。现在宝玉大了,贾政想起自己小时候五岁左右就开始启蒙读书,六岁就进了学堂,又思及宝玉天赋不凡,四五岁便认得上千字在腹内,虽对此子颇为不喜,然而膝下仅此一嫡子,便要把宝玉带回去亲自教导。

  他自认为此举甚妥,全是为宝玉前途着想,料想贾母没有不应的。谁知刚一开口,便被贾母驳回:“宝玉这孩子还小,身子弱,吹吹风就病了,哪里经得起折腾。等过几年他身子骨康健了,再说。”

  贾政陪笑道:“儿子也是像他这么大就上学读书了,这读书是要乘早才好呢。再说去的是咱们家的宗学,代儒老先生也是最慈祥不过的,母亲放宽心才是。”

  贾母道:“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平日里对他哪有一句好话?弄得这孩子见到你就跟耗子见到猫似的。若是让你接回去教导,还不是任你磋磨?宝玉我看他很好,有多少孩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认得几千字还会背诗的?你在他这个年纪上学,不也是将将开始认字?我看宝玉很不必去再学一遍了。”

  贾政说不过贾母,只得做罢。

  然而王夫人私下听说这事后,却想着宝玉若是要进学,还不得跟着老爷身边?到时候势必是要常回来住的,自己也能和儿子多亲香亲香。于是又劝贾政:“老太太也是舍不得宝玉。她老人家养了宝玉那么多年,呼喇喇地你要他去学里了,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你慢慢和她老人家说明厉害,老人家多英明的一个人哪,怎么会不懂这是为了宝玉着想呢。等她老人家绕过了这个弯,自然无不应的。”

  贾政一听有理,过几日果然又去和贾母重提此事。

  老子要管儿子,只要不过分,贾母也不好再管太多,况且这终究是好事,于是便应了,只是:“不许把他关起来天天读书,我这里是离不得他的。”

  贾政自然满口答应:“那是当然,宝玉本就该多孝敬孝敬老太太的。”

  宝玉和姐妹们游戏归来,得知自己要去学堂,顿觉五雷轰顶,待回过神来,忙扭股糖一般地赖在贾母身边,又是撒娇又是央求的:“老太太,我不要去上学,左不过是识些字,好没趣的。”

  贾母拍拍宝玉的头,安抚道:“宝玉乖啊,你老子也是这个年纪去上学的,我也不好荒废了你。你放心,万事有老太太呢,你只管去好好学,他要是敢凶你,我头一个不依。你快去和你母亲请安,省的她担心。”

  宝玉见贾母心意已决,只得垂头丧气地去王夫人院子里了。

  既然宝玉要上学,少不得要做些准备。此时宝玉的贴身大丫鬟是媚人,与琉璃等人同岁,得了消息,忙带着人把碧纱橱一角收拾了出来。琉璃亲自去开了库房,挑了一个上好的黄花梨书案,搬去给宝玉做书桌用,又从贾母的梯己中挑选了几样精致雅致的文房用具,并几匹上好的料子给宝玉做新衣服去学堂穿。

  贾母这里为了宝玉读书忙碌,王夫人院子里也是一片忙乱。虽然明知宝玉大多数时候是要回老太太那处去的,但为了“宝玉偶尔留宿家里”的可能性,王夫人还是精心收拾了一个屋子供宝玉读书休息,其中的家具摆设,比起贾母处,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玻璃看了一圈热闹回来,便和鹦哥等人八卦:“这么多好东西,要是我,也得好好学习,放不辜负老人家的一片爱心呀。”

  鹦哥听了,暗自撇嘴,心道你还不懂宝玉的尿性,只怕这番忙活,要不了多久便要打了水漂了。

  鹦哥猜的没错。宝玉乖乖地去上了几天学,初时一切顺利,宝玉毕竟是贾母最看重的孙子,贾代儒自然是要重点关照的。因此宝玉在学里也没被为难,每天去念念书、练练字,点个卯便回来了。只不过贾政略微严厉些,但因顾及着贾母,放学后也未久留,问了问当天的功课,便放人了。其间,贾代儒还夸宝玉聪慧过人,学得快,很是让贾母高兴了一阵子。

  这才过半个月的功夫,宝玉便有所惫懒,一日未能回答贾政的提问,便被罚站了半个时辰。彼时天气渐暖,日头渐旺,宝玉身骄肉贵,回到屋子里便有些发晕,急的贾母又是唤人找太医,又是心肝儿肉地喊着,待宝玉稍稍安定,便立刻唤贾政来骂道:“我看你是恨不得宝玉早日死,现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就这么狠心,等明儿,是不是要连我们祖孙俩一起磋磨磋磨,好摆你老子的威风!”

  贾政一听此语,忙吓得跪下,连带着满屋子的人都跪下,请老太太息怒。

  还是媚人进来对贾母道:“老太太,宝玉说他好些了,不要紧,还说要喝前儿个得的玫瑰露。”

  贾母忙念佛,又对琉璃等人说道:“快去冲一碗给宝玉压压惊,只不许多吃。”回头又见贾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便啐了一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成心要看着宝玉病了,才高兴不成?”贾政忙忙告退。

  少时,王夫人忙忙赶来看宝玉,又给贾母赔笑道歉,又为贾政说话。

  第二日,宝玉因前日晚上没有做功课,又怕贾政问起,便赖在床上不肯起,贾母心疼他,便说:“去跟老爷说,宝玉昨日病了,太医让好生歇息调理几天,这几日便不去学里了。”

  贾政昨日被贾母一番恐吓,自是不敢说什么,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罢了,只是心中更厌宝玉。

  宝玉得了贾母的允诺,宛如得了圣旨,学也不去上了,功课也不做了,每日只管在屋里“歇着”,或是与姐妹游戏,或是与丫鬟玩笑,又过回了自己清闲的小日子。

  玻璃每每谈及此事,总是暗暗摇头,旋即又安慰自己:“宝玉现在还小,不喜读书也是有的,等大了一点就好了。”

  鹦哥听了便觉得好笑:“姐姐你没事操心宝玉的事干嘛,横竖和咱们也没关系。”

  玻璃长叹一声,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最近府里在腾地方给新来的琏二奶奶呢,原说要在东院那里腾出一个院子来,谁知大太太竟不乐意。”

  鹦哥一边扎花一边问:“怎的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来?老太太可知道?”

  “老太太现在还不知道呢,这不最近在想着宝玉的事吗?”玻璃撇了撇嘴,“不过我看那,瞒不住。这琏二爷娶亲多大的事那,老太太怎么可能不过问。”

  鹦哥想想也是,正要说话,便被玻璃点着额头骂道:“你这个小蹄子天天坐在老太太院子里,竟来问我老太太知不知道这事,你这小脑瓜里平常到底都在想着什么玩意儿?”

  鹦哥最近确实心不在焉,一方面是在试验自己的空间到底有什么作用,另一方面,古代的女红技术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难度,毕竟她曾经是个现代人,平常最多就是缝一缝纽扣,连十字绣都很少碰,因此少不得要拨出大量时间来练习。所以最近,她都很少去上房服侍露脸,老是和玻璃待在一起,以至于大家以为她要做针线上的人。

  玻璃用劲不大,但鹦哥还是很配合地捂着额头讪笑道:“我这不是想着怎么把活计做好么?平日里我也不爱打听这些。”

  玻璃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难道你还真打算跟着我做针线上的事?也白瞎了你那么好的条件。你看看人家珍珠,”她朝屋外望去,正好看到宝玉和媚人、珍珠、鸳鸯等丫鬟们在院子里嬉闹,“都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一样都是能干老实的,人家现在都得了宝玉的青眼,你有老子娘的靠山,又比她生得好,怎么还不如她灵醒?天天坐在这个屋子里,就算是再能干又有什么用?”

  丫鬟们也是讲传承讲派系的,不是你提携了我,就是我帮着你;这里头有家里头的故事,也有自己的努力,各有原因,但能被主子看重,除了讲机缘,更多的是看人脉和人缘。不然,大丫头和嬷嬷们就能把你压得死死的,连见主子一面,在主子跟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因而小丫头们常常被教导,若是得了哪位大丫鬟的青眼,被她带着身边教导,以后便有机会接她的班,领她的差事。亦或是某位姐姐得了上头的青眼,也总爱提携那些和自己处的好的小姐妹。所以比起嬷嬷和管事的婆子们,大丫鬟才是被小丫头们巴结的首要对象。

  就好像琉璃看好鸳鸯,所以鸳鸯常被她带在身边,现在已被贾母所信任和看重,假以时日,琉璃嫁人了,定是鸳鸯接她的班的。而鸳鸯和珍珠要好,便为她铺路搭桥,好让她在贾母面前露脸。而鹦哥成日里和玻璃混在一块儿,自然而然地被认为是玻璃的接班人了。

  鹦哥倒是无所谓:“怎么没用?我要是练成了玻璃姐姐你这手艺,去哪总都不会吃亏的。”

  玻璃气道:“你傻呀,针线上的事,哪有那么好?在主子跟前露脸的机会不多,也不够体面,就是平时得的赏赐,都不多。而且针线上的活计往往又多又杂又重,遇到紧急的红白喜事,还常要赶工的半夜,这些辛劳,主子们又看不到,自然也不会有犒赏褒奖了。还不如你去前面说说笑笑,陪宝玉玩玩闹闹的,又舒服,又体面。”

  鹦哥撇嘴:“陪宝玉玩能学什么啊,现仗着老子娘,我还算有点体面,要是连一点子傍身技能都学不会,就顾着玩,那才是糟呢!你别看珍珠现在天天去宝玉那儿,她每天起得早睡得晚,闲空时针线编织,端茶倒水的功夫一样没落下。我就是有老子娘在府里,比她强些,要是不努力勤奋,还远不如她呢。”

  玻璃见她坚持己见,便也不再说话,只又说回给贾琏娶妻挪院子的事:“原本说的还好好的,这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过门了,大太太突然不乐意了。只说他们东院狭小,住不下那么多人,要清了荣禧堂附近的屋子来才行。”

  鹦哥不由冷笑,看来贾赦邢夫人在东院里待的也不耐烦了,想借着贾琏娶妻的功夫好好闹闹。

  只是,莫说王夫人了,老太太真的会让他们如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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