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来平凡
“早，周依~”
迎面而来的少女笑着跟她打招呼，周依也淡淡的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随即就快步走了。
她慌忙躲到楼梯口，想起刚刚遇见的少女肩膀上趴着的一只面容俱毁的女鬼。周依不禁颤抖起来，慌乱的心里还残存着丝丝恐惧。
过了这么久，还是适应不了随时都会出现这种恐怖的场景，即使暗示自己无数遍忽略它们却还是做不到真的无视。
突然，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那蓝绿色的冷雾湮没她的周身。她缓缓抬眼，看到的是刚刚趴在别人肩上的女鬼。
鲜红的眼上布满了血，木讷且不自然的转着，被毁掉的脸颊露出一半的骨头，牵动着脸龇牙咧嘴的阴笑。
发出不太清楚的咕噜声，“你是看到我了吗？那我来找你玩好不好？”咧开的嘴角渗着似坠非坠的血。
周依惶恐地立刻捂住嘴以免发出声响，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好不容易憋转在眼眶的泪，竟还是不争气的溢出来，她蹲下身来紧抱自己的膝盖，埋头无援的啜泣着。
“天呐，谁来救救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为什么要拥有这样该死的能力呢？上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自十八岁以后，她每天都在不停地哭喊与挣扎，每天都在祈祷，每天都在祈求，希望有人能够救她于水火之中。可是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相信她，更没有人能够拯救她。
哭够了，心情渐渐平复，带着哭过后难以制止的抽泣，周依看了一眼蹲在自己面前挥之不去的女鬼。擦干眼泪，即使红着眼还是准备去上课。
而身旁纠缠的女鬼在赶也赶不走的情况下，周依索性就让她跟着一起上完课。到了中午，来到食堂找了一个边上的空位默默地吃着饭。
“周依，可算找到你了，给你发消息都没回我。”早上打招呼的少女说着坐在了对面，“抱歉，没看手机。”这是她在外合租的室友——许璐。
“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来？”吃着饭的许璐问道。
想起昨天晚上遇到的面容可怖的鬼，为了躲它不知不觉在柜子里睡了一宿。好不容易躲过那个，看着站在旁边的，周依不禁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做兼职耽误了。”
“哦，你在便利店的兼职还在做啊。以后早点回来，外面不太安全。”许璐担心的说道。
面色犹豫地接着说：“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家附近的湖有一群人围着，说是警察在河里捞上一具尸体，我看到那尸体的脸，那脸毁的，啧啧......”
此时小声说话的她顿了一下，仿佛回想起早上看见的场景，冷颤了一下，接着说道：“听说是被人撞死然后抛尸的，也怪可怜。刚好那附近的摄像头坏了，这犯人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奇怪的看了一眼在旁边低声嗫嚅着什么的女鬼，周依问道：“你看清楚了那尸体大概长什么样吗？”
“脸上的肉少了一半，眼睛都变形了，一半的耳朵都没了，有一些地方头发粘在一起我就没看太清楚了。不过好像穿的衣服是名牌，一套白色的运动服，身材也挺好的。”
听到这些描述与身旁的女鬼相差无二。周依看向了女鬼被毁的脸颊，残破的眼球悠悠地转来，仿佛跟她对上了视线。打了个冷颤，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一点点的恐惧。
死相这么惨的确有可能就是被车撞的吧。如果她就是那具在湖中捞上来的尸体，怪不得会跟着许璐。
总感觉周身更加阴凉，渐渐地女鬼周身有了一丝丝黑色气息在游动。是怨气在扩张，还是一个不知名的阴谋在发展。
不知为何女鬼总是跟着周依，赶也赶不走，即使什么也不做。除了最开始会逗弄她后，也没了动静。周依似乎放下了心，试图跟女鬼沟通。
“既然警察们找到了你的尸体，我想很快你的案件就会得到解决。你也可以放心去投胎了吧，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小心翼翼地提出商量，想让女鬼离去。
“不能走！不能走！我要让他死，他怎么能这样对我！”突然地暴怒，厕所的灯光也开始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灯光配上女鬼口中的怒吼，伴随着尖锐的刺耳声，让周依慌恐不已。
看着女鬼痛苦的吼叫，周依不禁害怕地抱住自己的双臂，被女鬼逼到角落。
听着耳畔恐怖的吼叫，试图捂住耳朵时，感到自己的双手倏地被掐住了。冰冷的触感，入眼的是女鬼露骨的双手正紧紧的握着自己。
看到鬼居然能够握住自己的手，周依震惊地说不出话，失声地发不出尖叫的她又被女鬼摇晃着双肩，大喊着：“我能碰到你？我要你帮我！我要你帮我杀掉他！”
女鬼的威胁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不知为何那个女鬼居然能触碰到自己的身躯。明明......
待到缓过神来，她却发现那个女鬼居然不见了。
趁着女鬼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周依赶忙离开校园，来到一个她熟悉的地方。
长长的巷子里，猫儿慵懒地憨睡在斑驳的树荫下。周依轻轻敲了下厚重的陈门，心想着程叔叔这个时候在不在家。
原先，程叔一家是与周依挨着住的邻里，两家人往来比较频繁，可惜程叔的妻子得病早逝，留下一女。谁曾想，后来他的女儿也死了，程叔也没有再婚，想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后来，周父因工作的缘故，一家搬离了东南街。即便如此，两家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逢年过节的周父都会带着她来串门，从八岁到十八岁，自她家发生了变数后，他们就再也没见了。
程叔养着一条大黄犬，可取名却是绿花，因为她的女儿喜欢穿绿花裙。
突然门打开了，周依隐去内心的不安，她笑着叫了声程叔叔。
“快进来，外头这太阳大的，把你这小脸都晒黑了。”
屋内红木梅花桌上摆着霉绿斑斓的铜香炉，以往程叔习惯点上一炉沉香屑。墙上挂着他喜爱的两三张画，他爱修剪那在墙角的小金橘树。老式的电视机上还播放着他最喜欢的《西游记》。
“程叔叔，你这是要去哪儿？”周依看着地上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还有几幅画被包裹得极为严实防贼似的。
“这房子堵得慌，把它们收拾收拾，省些空间。”说着程叔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旺仔，自然地插上吸管递给了她。
周依一边喝着，一边思考着怎么和程叔叔说自己的事情。从小他一直在她迷惑时开导她，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如果自己真的说了，他会不会就疏远自己了，越想她越害怕。
“还是老电视好看呦~”说着，程叔摁了开关，头顶上的风扇慢悠悠的转了起来，虽说陈旧了些，吱呀呀的声响却十分悦耳，心头上的焦躁渐渐缓解了些。
周依看着屏幕，此时讲的正是唐僧讲诉他心中的大乘佛法。
程叔应该看到第二部了才对，怎么又倒回来看了。周依手指轻敲着木桌，越想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笑着说：“程叔叔你都讲了好多回了。”
程叔摇曳着蒲扇哈哈笑道：“人老了，就怀念起来......哦，对了，怎么想起来看你程叔叔我了，难不成......缺钱了？”
“叔叔，你说......这世界上有命这种东西吗？”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委屈地泛着沙哑，缓缓低下了头。
程叔一把蒲扇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小脑瓜啊......其实啊有些东西是解释不了的。嘿嘿——说缘非缘，说到底这命定与否还在于你怎么看。如果它来的话，不论好坏，首先你得先做好自己。世上的路，又有哪条是容易的？”说着长叹一声，便止了话语。
周依暗暗心想，难道就只能命由天定吗？还是不要让程叔叔担心了，便转了话题，“叔叔，绿花呢？以前我来它准黏我，现在去哪玩了？”
突然程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跟我来。”
程叔将偏门打开，这间屋子内挂满了绿花各个年岁的照片。
她第一次程叔家时，绿花还只是初生的小狗。然而，其中有一张她印象非常深刻。因为那一年她正好十八岁，随同父母来到程叔的家中，过她十八岁的生日。有程叔叔点蜡烛，母亲帮忙烧着菜，父亲买来蛋糕，还有绿花在一旁憨憨地吐着舌头。
“这是绿花最后一张照片。”说着，程叔拿出一张黑白的由金属边裱好的照片递给了她。
他们之间只有一片玻璃的距离，可它再也不能从绿灌木丛里探出它黄灿灿的脑袋了，它吐出的舌头尝到的味道又是怎样的呢？指尖抚摸着冰冷的相框，周依用泪糊的眼呆呆的看了它许久。
她记得......记得......在那十八岁的夜晚，绿花跑出了门，她跟着它，跑着跑着，就不知到了哪里，她想凭借绿花的能力，一定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偏偏绿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乱跑，她费了好大劲才看见它摇曳的尾巴。那一年冬天格外冷些，雪也积得高。
“绿花，和我回家！”说着她缓缓走过去，才发现原来在绿花的身旁还有一人。
那个人手里撑着把黑伞，由于光线的问题，周依只能看见那人鲜艳的红唇，黑色将她包裹地极为阴冷，竟丝毫透不过光。光影之下，依稀看到那人一身紫色旗袍，手上精细地套着白色蕾丝手套，脖子上挂着一串由钻石镶嵌的紫宝石映衬着纯洁无暇的白裘。
周依停在原地，正诧异这人到底是谁，那人却先开了口。“原来就是你......”
什么原来就是我，这人到底在说什么？我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周依想看个清楚，于是上前了几步，却不想那人微微一笑，嘴角泛着不可捉摸的笑意，如那橘色灯光下的叶，似明又暗。
这一切好像发生过，也好像从未存在过，诡异的难以相信。
突然一阵风，破门而入，惊醒了陷入混沌的周依，她长吁一口气，看了眼四周，却发现那只女鬼正在窗外往里头看。她的眼珠在囫囵地乱搅着，鲜血滋流的牙缝里发出尖锐的呜咽。
“这门好好的，怎么......”程叔正要去关上时，周依制止道：“叔叔，我也该走了，我去把门带上吧，您好好休息。”还未等程叔反应过来，周依早已快步关门而去。
绝不能让她接近程叔叔，我得快点离开才行！
可偏偏不巧，回去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淋湿了她的衣裳。
“可真是倒霉，忘带伞了。”说着她拧起衣角，却发现那只女鬼没有跟过来，她下意识的慌了，难道女鬼还留在程叔家不成！
她立刻冲进雨里，一路狂奔至程叔家。她猛地推开了门，原本放着《西游记》的电视机屏幕由彩色变成了黑白频道。
她没由来的心里沉了沉，明明开关开着，头顶的风扇却没有转动，难道说......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哆嗦着深深吸了口气，按下了门把手，瞳孔却止不住的颤动着。
外头的光线缓缓转移，她的脚小心翼翼地挪移，呼吸紊乱。
“你在这里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一个大婶进门斥道。
“突然下雨了，我想找程叔借把伞再走。”
“老程两三天前就走了，他女儿把他葬礼都办好了，你不知道？”
两三天前！不，不，不对。明明刚刚还......恍然醒悟，程叔叔根本没有女儿才对！他的女儿早已逝世，是谁帮他办的葬礼？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和常理了，明明刚刚还说着话，难道......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才发现，原本包裹严实的画作上被覆盖了一层白布，墙上早已没有了画，墙角的那株小金橘树叶枯蔫得似烟卷丝，唯有那红木梅花桌前还摆放着霉绿铜炉。
“你快出来！”
就这样，失魂落魄的她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不会的，程叔怎么会已经死了，我不信，他刚刚还拿了瓶旺仔给我，我的手明明触碰的到那股冰凉，等等，冰凉......
“他早就死了，你这都看不出来？刚才跟你对话的是他的残魂而已。”坐在石阶上的女鬼愉悦地轻点着地上的水洼，造成一圈圈地涟漪，不正常地指尖拨弄着头发。
周依看着一旁的女鬼，她心底的疑惑实在太多，为什么明明那么近，她却没有察觉出来分毫。但可以肯定的是，程叔叔的死，并不简单！
女鬼看着她这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就在前不久——我还见过他...”
女鬼居然还见过他！周依眼前一亮，“你在哪见过他？”
女鬼荡着腿，微仰着头，一副在绞尽脑汁回想的模样：“这个嘛，好像是在，我想想，嗯......死了之后怎么记忆力都差了。似乎，好像，大概......哦！对，在，在，在一个大厦里，对，就是大厦。叫......”
“叫什么？”说着，周依缓缓走近了女鬼，此刻的她太想弄明白一切了。
女鬼微微低下头，然后抬头，转动着眼珠，“我，记不太清了...只有重新走一遍来时的路，我可能才想起来。但是......”说着女鬼嘴角泛起了笑意，那只是单纯的牵连着皮的笑容，阴寒的令人毛骨悚然。“你得先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