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歌

  君都的书房比君长歌的书房强了不止一个档次，除了数量可观的藏书，还有茶台棋桌，墙壁上挂着少许彩绘绝非凡品，用来装饰的奇珍异物也是世间少见。

  君都这会儿正坐在棋桌一侧，手持棋子，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进退。与之对弈的正是管家余威，手执白棋，棋盘上大局已定，白棋攻势汹涌，所向披靡，只是其中有不少地方都错失良机，但即便如此，黑棋也已经是丢盔弃甲，尽显穷途末路之态。要是深谙棋道之人看到这眼前的棋局，大概会感叹一句，‘菜鸡互啄’吧。

  君都还不弃子认输，胡乱投了一子后，余威步步紧逼，把自家家主彻底逼上了死路。这下，即便君都不想认输，也不得不弃子了。

  “唉，下不过你。”

  君都出声儿，此时的言语态度，较之片刻之前温和不止一个层次。余威笑，且毫无谦逊之态，“家主若当真放手，钻研棋道，又何至于输给属下？”

  自称属下，言语却似是好友，作为一个管家，余威混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贵圈里的独一份。至少徐家的管家，可不敢这么与当家家主说话，更不敢把家主杀的‘丢盔弃甲’。

  卸甲一年，起初还有不适，不过确实是少了争权夺势之心。只是君家家大业大，要是真的像余威所言放手不管，全部交由自己的嫡长子只怕这君家就如他手下的棋局一样，毁了个七零八落。棋局输了无关紧要，可君家崩盘的话，那就家破人亡。

  念及此处，君都感慨良多。

  “老大性格沉稳，做事保守，不敢冒险，老二聪明，却缺乏稳重，常常因为蝇头小利，错失良机，老三细心，却不够武断。”

  三言两语，君都把子嗣们说的通透。余威放下了手中的棋，添茶倒水，缓声道，“四小姐呢？”

  君都闻言，面上是一股难言之态，少许之后，叹息道。

  “唉，老四啊……”

  余威觉得，这一声叹息恰是最为得当的评价。饮一口热茶，余威缓声道，“大少稳妥，二少稍逊，三小姐聪慧，四小姐性子太烈，不善审时度势，要是仍旧不知悔改，恐怕下一次就是灭顶之灾。”

  君都并不否认这一点，详说了夜无垠一事儿之后，余威却是长叹出声。

  “我还真是低估了四小姐的胆量。”

  “唉，事已至此，也没有转圜余地，老四啊老四，太会给我添堵了。”

  君都此话显得愁容满面，余威笑笑，又说道。

  “家主宽心，以四小姐的脾性，既然做出如此举动，那就不会撒手不管，和夜无垠相比，四小姐那边才是更合适的同盟者。”

  君都自然明白余威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和北荒相比他更愿意与雪痕合作，即便雪痕是一个不稳定的存在，但他宁愿承担这样的风险，也不想选择更稳妥的一方。

  “话是不假，只是……”

  君都没能‘只是’出来，余威明白了那未道出来的言语，也就不再这上面继续说些什么，转而道。

  “大少是守业人，家主宽心。”

  “家业交于老大我是真不放心。”

  “那交于四小姐呢？”

  “我更不放心。”

  ……

  和君家不同框的君长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夜无垠琢磨着这个事儿，突然觉得君都还是大气，要知道就算这辈子再不爽自己父母的时候，她都不敢这么跟他们说话，更别提上辈子了，那绝对是大鞋底子伺候，哪像君长歌这样。除了感叹一句‘贵圈真乱’之外，夜无垠还真不知道在这种事儿上说些什么，不过她决定好了，以后君长歌再拉她去见君都，打死她都不会再去的！

  唔，话说要不要哄一下，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君都说的那句‘滚’她应该挺难受的吧，不然也不会从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那个，你父亲——”

  君长歌皱起了眉头，要多不悦有多不悦，夜无垠这会儿特别有眼力见儿。

  “君都。”

  君长歌十分满意。

  “他也是有他的思量的，你把那人那么怼出去，面子上也不好看吧。”

  君长歌觉得这魔导师和自己没在一个脑回路，她是在思量怼走夜无垠以后，那些想在法神手下混口饭吃的人会给北荒和君家带来多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是不是北荒和君府能承受的起的，如果承受不起的话，又该用什么方式减小这种影响。

  摆摆手，随意的说。

  “我没想这个，君都那人不怎么样，做事还算靠谱，我在想怎么做才能比他更稳妥。”

  额……

  好吧，夜无垠投降，她不懂君长歌。

  “唉，不说这个事儿了，我换件衣服吃饭去。”说着就要往屋里走，夜无垠汗颜，君长歌一天得换个七八次的衣服，她是实在不懂，换的那么勤，图个什么？

  “你之前干嘛要换？”

  “我是为了气君都。”

  好吧，君长歌为了能气君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不过算了，她开心就好。这么想着，夜无垠扭头冲着已经进屋里的人喊道，“诶，吃完饭就治疗啊，不能耽误了。”

  “非得这样么？迟几天又不会死人。”

  “非得这样，这事儿没得商量。”

  “啧，麻烦，我知道了。”

  ……

  唤醒体内的水元素，然后再令其与用来治愈的水元素产生共鸣，继而激发体内组织的再生长，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实施的过程却不是简单两句就能整明白的。好在君长歌这个作死的娃儿，天生是带有少许水元素的，虽说为了修炼火属性斗气，排挤出了大部分的水元素，但还是有那么点没排干净的，也幸好是如此，否则治疗起来的话，只会更麻烦。

  魔法阵没入体内，大部分的斗气被锁，只留下少部分在体内游走，以此来确保那些激活的水元素能在体内存活，不至于被烈火炙烤而消散。君长歌预想到了这一步会有怎样的不舒服，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不舒服。修习火属性足有二十几年的时间，现在突然出多来了点完全相克的水，就算这玩意本来就来自于体内，但是被这么明明白白的拎出来，还是难受的不得了。像是长在指尖的倒刺，除了想把它拔掉之外，还想快点拔掉。

  “你知足吧，至少这些是你本身自带的，要是换成我的你得疯。”

  夜无垠勉强的说，疲惫的坐在一旁，双手撑着膝盖，看那样子好像是和某个厉害的不得了的人物刚刚大战完三百回合一样。

  这是一项耗体力的活儿，一个一个去辨别那些隐藏在君长歌体内的水元素，再一个一个给那些水元素注入能够将其唤醒的细微魔力，如果不是这些年夜无垠对魔力的控制水平更上一层的话，她还真治不了君长歌的这身毛病。这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夜无垠就觉得累的不要不要的，上一次被累成这样的时候还是几年前和人干架的时候。

  “有那么累么？”

  君长歌看出她的疲累，兜帽下的夜无垠特别不爽，“有功夫问我，还不如想法子感应魔法锁，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触碰了我的魔法锁，你就等着废吧。”

  确实，体内除了出现的水元素而造成的不舒服的状态之外，还有像是屏障的魔法锁，被魔法锁隔绝的斗气都如一团死水一般丁点感应全无。对于夜无垠说的‘废’是个什么样的废法，君长歌到是不大关心，只是就目前的状态问出了相关的问题。

  “第一阶段要持续多久？”

  “要把你体内的全部水元素都要唤醒才行。”

  “你现在唤醒了多少？”

  “十分之一。”

  君长歌露出了一副明显嫌弃的样子。

  “这么久才十分之一？”

  唔，持续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十分之一，显然长歌对此并不满意。夜无垠听了想打人，用所余不多的耐性解释。

  “这次做好了，完事儿之后你的实力得到的将是质的飞跃，之前你体内的斗气质量是什么样的，自己心里没点B数么？”

  强行用斗气拓宽经络，约等于‘拔苗助长’，君长歌是运气好到逆天，就算拔了苗，这苗儿也没死，可那也全都是虚的，‘基础建设’不到位，‘上层建筑’也不会太高大，借着这次重伤重整基础，等到她伤势恢复的时候，君长歌得到的就是质的突变。

  “有B数，辛苦你啦~”

  夜无垠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摊上这么个女朋友，她自认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