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诀别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心里埋了太多的不甘和怨怼。
我从没有想过古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来是这样的残酷。
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伴侣，竟然是这样的痛苦和无助。
崔夫人告诉我，普六茹坚本姓杨，普六茹乃皇帝赐姓。
普六茹坚……杨坚……
原来，他就是那个我要共度一生之人……
我在他面前如此不堪，他看到了我最丑陋的一面，为什么还要娶我？
他劝我要面对现实，到底我的现实是他，还是他的现实是我？
我不明白……
只是现在，他成了我和独孤熲之间最大的绊脚石，因为他的存在，我不能跟独孤熲在一起……
我不要……
我不要！！
我是个人！不是个东西啊！
纵然是要报答独孤家的养育之恩，为什么要用我一生的幸福来换！
或许……普六茹坚说的有道理，我改变不了这个时代，所以只能改变自己……
但是，我不甘心的是，为什么这一切要我来承担！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自私自利，我娇生惯养！我吃不了这个苦！
我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成了独孤信的礼物，不甘心就这样葬送自己的一生！
……
天黑了，又亮了，我独自坐在衾席的一个角落，倔强的做着无声的反抗。
我不出门，甚至连小翠送来的三餐也没有碰过。
就算是独孤熲已经放弃，我也不愿意就此罢休。
黄昏时分，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我心里恨，不想见独孤府里的任何一个人，于是本能的抓起身边的软枕，朝着门口奋力的扔了过去，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吼道
“滚！”
来人身手矫健，抱住了软枕。
他轻轻的拍了拍，走了进来
“七儿……”
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我闻声打了一个冷战。
……
竟然……
竟然是他！
我盼了这么久……
在这个我最不想见到他的时刻，他却来了……
我猛地回头，独孤熲仍是一身的白衣，黄昏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金色却衬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似身在回忆之中。
他一切依旧，只是面色有些疲惫，脸上没有了往日里温润的笑容，他的嘴角微抿，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愣了片刻，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陡然而起。
我在这里憔悴不堪，他却仍能一尘不染，干净的好像一个天使。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拼命的压着怒气，别过头去，冷冷的说道
“……明日我就去荆州了……临行前……来看看你。”他语气有些犹豫，站在不远处，似是不敢靠近。
“好啊！那祝独孤郎君一路顺风！”
我语气里带着讥讽，猛地回过头，眼睛里噙着泪水，面上却努力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是本女郎过几日就要大婚，独孤郎君不在京中，没办法来参加我的婚礼了！”
我从床上爬了下来，踉踉跄跄的走近他，挑着嘴角，上下打量着
“独孤郎君如今可谓春风得意啊！不仅加官进爵，是不是日后还要讨一个美艳夫人？我只望日后独孤郎君大婚之时，能去讨杯喜酒喝！本女郎一定荣幸之至！”
我恶狠狠的说着，心里却比刀割还疼。
我拼命的伤害着他，熟不知，更是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要难过，要痛苦，那就一起！
你别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七儿……你别这样……”独孤熲看着我，痛苦和绝望毫无保留的映在脸上，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抓住了我的双肩。
“别这样？”我猛地甩开了他的双手
“那你让我怎么样？当初说要在一起的是你！说是要与天斗的也是你！你说，让我陪你赌一把，你还说，如果失败就带我私奔！”
我发疯似的对着他大吼大叫，抓着他的衣襟的双手不住的颤抖
“这些话还犹然在耳，你却将我拱手让人！我跪在父亲面前拼命恳求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般若寺病的都快死了，你人在哪里？你可知，我日日盼着你来，可是什么也没等到！独孤熲！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说罢，我一巴掌打了上去，他白皙的脸上映上了鲜红的五指印。
可他仍然一动不动，眼神里的挣扎好似荆棘，单是看着就让人心痛。
“……七儿……是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哈哈！你是对不起我……你就算拿这一辈子还，你也还不起！”我后退了几步，痛苦的大哭起来。
我支撑不住了，我只想哭，发泄完了，一切也都能过去了。
“……七儿……我……太幼稚了……”独孤熲并没有来扶我，而是站在不远处，低着头，彻底的掩去了他的情绪。
不知为何，让我倍感凄凉……
“我一直以为，这个天下之中，唯有我能护你周全……也唯有我，能为你放弃一切……可是……我却忽略了你的身份，我的身份……我从不相信命运，我也相信我终有一日会位极人臣。只是，我太天真，不愿意面对眼前的一切。我……不想害了独孤家……不想害了你……我，绝不能让你死……”
“你不让我死……可你是否问过我……问问我是不是愿意陪你死呢？”我觉得好笑，他的话冠冕堂皇，却同样自私。
因为他的关心，所以我就必须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如此可笑，如此悲哀……
“七儿……我们不能太自私……你的命运，我的命运，独孤氏的命运，甚至普六茹氏的命运都连在一起，你我的生死决定着太多人的性命了……”
“……”我看着他，摇摇头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命运……”
我不想接受，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觉得自己甚是好笑，大家都把我当小孩子时，我拼命的希望做一个大人。
而如今，面对抉择，我却发现，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是多么幸福。
“七儿……”他抬起了头，眼神暗了下去，晦涩的让我突然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
“普六茹郎君……是个很好的人……朝政波谲云诡，他却义无反顾的答应娶你……他所承担的危险比我大的多……我只是，躲在荆州……做一个失败者罢了……”
“你伤心，你愤怒，你恨我，我都能接受。我何尝不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够保护你？只是……如果我们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辜负那么多人的前途和性命，我们也不会真正的快乐吧……”
“……”他还是揭开了那道伤疤，鲜血流了出来。
伤口太深，无法结痂。
我默然的看着他，我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切都没办法回头了……
“独孤熲……你可知……我有多恨你！”我止了泪水，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七儿……”
“你……走到了我心里……然后将我狠狠的抛弃……你……让我如何心甘情愿的出嫁……”
“对不起……”他走到我的面前，将我揽进了怀里
“纵然日后我定会后悔……我也要……这么做……”
“责任……命运……呵呵……”我咬着下唇。
纵然是不甘又如何？
我不够强大，不能够改变任何事情。
“我会努力让自己足够强大……”他幽幽的在我耳边说道。
他还是那么年轻……
怪他……还不如怪命运……
至少这样我的心里还好受些。
“你欠我的……必须还回来！”我狠狠的垂着他的后背，他身量清瘦，被我狠命的锤击，身子震颤，却仍不愿意放开我。
“我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变。只要你需要，我就一定会陪在你身边。荆州并不远，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他在我耳边，一字一字的发出了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