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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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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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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高长恭严肃惩戒了不听将令的官兵,兰陵王军营很快便变得上行下效,效率极高。

  高长恭将手中的军事托付给了前来接替的守将,便带着自己的府兵和一干军队以及战俘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高长恭并不乘车,而是一马当先,与将士们一起骑马而行。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便把自己的座驾让与我来乘。我虽然心里感激,然而周围还有不少人,未免张扬,只是轻声言谢,便在梅子的服侍下坐了进去。

  高长恭的车乘很豪华,内里空间很大。我身量高不过男子,车乘里的坐榻竟然可以让我整个人躺下来也不觉得挤。坐榻上如今披着雪域貂裘,极其柔软丝滑,并且减轻了颠簸带来的冲撞,躺在上面竟好似躺在平地上。车乘里点着上好的安神香,在里面便感觉浑身放松,昏昏入睡。

  我没想到,高长恭的座驾竟然如此奢靡,单此车乘便不下万金,这与他往日里给我的印象完全不符。

  然而身体不济,也容不得我多想,一路在车里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有时醒来,掀开竹帘,便看到那个在客栈见到的男人骑着马,时不时把腰间的水囊抽出来喝几口。看他脸颊泛起的红晕,和半开半闭的双眼,恐怕他的水囊里装的是酒。

  听梅子说,此人名叫尉相愿,代地人,听人说是个有胆有谋之人。然而见他行事,恐怕也是一个嗜杀之人。他还有一个兄长,叫尉相贵,如今任晋州刺史。

  黄昏时分,军队终于停了下来,勒令原地驻扎,在此休憩。我在马车上也呆了许久,趁着这个时候,走出马车,姚诀在车檐上,见我出来,急忙给我让了个座位,递上了水囊。

  我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清凉甘甜,喝完以后清爽了不少。

  “可知……还要走多久?”我看了看前方,问梅子到。

  “从定阳到邺城,如果疾行,约莫要十日。如今这般速度,恐怕要半月。”梅子回到。

  “……”我听罢低头不语,明明是急招回京,怎的行军竟然如此之慢?(斛律光与陆令萱不睦,圣旨乃是斛律光之意,如果回去太过迅速,反倒让陆令萱戒备)

  “呵呵……”我正当疑虑之时,听到不远处有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尉相愿。他拎着水囊,靠在自己的马上,发现我正在看他,打了个嗝,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看你神色如常,怎的一点也不害怕?”

  我别过了头去,看着不远处有村民牵着牛,带着孩子路过此地。大人们似乎对军队有些惧怕,神色皆是小心翼翼。然而孩子们怎会知晓其中曲折,手中拿着狗尾巴草,蹦蹦跳跳的哼着歌谣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我望着嬉笑的孩童,把水囊递还给了姚诀,不甚在意的说道

  “为何要怕?”

  “睹见天子真容……怎会不怕?”尉相愿揉了揉鼻子,颇有兴趣的瞧着我。

  “……”我对他存有警惕之心,齐国上下除了高长恭之外,我皆心具敌意,我冷眼瞧了他一眼,回到

  “白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我的皇上,本就不在邺城。”

  尉相愿抬了抬眉毛,状似无奈的说道

  “骨气!”

  “……”我没理他,继续望着那些远去的村民,若有所思。

  “……”他见我无动于衷,尴尬的努了努嘴,喝了口酒说道

  “好自为之。”

  我回看了一眼,他本打算走,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身说道

  “你们这种高门大户别一天到晚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别到时候触了谁的虎须都不自知~走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大摇大摆的自顾自的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又经过了十五日的奔波,高长恭率军队来到了邺城。邺城远比我想象的雄伟许多,城墙高筑,亭台楼阁,人流攒动。邺城城楼甚至高过了长安城,城墙皆为青砖砌成。在离邺城大约一百里外,便有高纬所遣的礼官等候。高长恭见礼官立刻率众下马,单膝而跪。宣召的宦者似乎很是满意,他对高长恭礼敬有嘉。高长恭将军队留在了邺城西郊,便随着宣召的宦者前往齐皇宫。

  我本以为只有高长恭和随从前去便是,却不成想,那诏书中却提及了我,让我这便随高长恭入宫面圣。

  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梅子听罢,警惕的抓紧了我的胳膊。我急忙镇定心神,对梅子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紧张。然后转身对身后的姚诀说道

  “听着,你不要随我进宫。相信高长恭定会尽力保我。你在宫外,也好见机行事……”

  “……可是夫人……”姚诀听罢看了一眼梅子,说道

  “只有梅子一人……奴才担心……”

  “听着……如今在敌营,窃不可轻易与我们的人联系……”我打断了他的话,思考片刻说道

  “寻了机会……可以去找郑芳华……她们郑氏宗祠就在荥阳,我也是信得过的……”

  “……”姚诀见我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多言。这时梅子警惕的给姚诀使了个眼色,姚诀便急忙退回到了人群中。

  我平复下心神,转过头去,看到尉相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身后跟了几个戎装士兵。

  那几个士兵很快来到我身边,其中一人手里拿了手铐脚镣,我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梅子立刻挡在了我身前,厉声说道

  “夫人乃金贵之躯,怎能带如此刑具!”

  尉相愿嘴里叼了一根狗尾草,听罢嗤鼻一笑,走过来说道

  “再金贵,如今也是阶下囚。这里可是我齐国都城!怎的?还要老子用八抬大轿抬你们夫人进去?”

  “你!”梅子气的涨红了脸,还想理论,我却抬手制止了她,

  “妾身不会讲大道理,只问将军一句,若是有一天,将军也成为阶下囚,也被押往别国都城,一路受尽□□,将军是否甘愿?”

  尉相愿吐了嘴里的狗尾草,抬了抬眉毛。我没理他,继续道

  “我如果带着刑具进了邺城,变成游街,那我被俘之事便人尽皆知,怕是会让你们皇帝陷于被动吧……于情于理,使君可是觉得如此行事是否欠妥?”

  他的神色微变,垂目思考了片刻,意味深长的抬起了头

  “夫人竟是不想让普六茹坚找到你?”

  “……”我闻言不语,垂下了眼帘。

  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见我不回应,对我笑了笑。抬手屏退了身后的士兵,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夫人请吧~”

  我面无表情,整理了一下衣裙,便在梅子的搀扶下启程前往齐国皇宫。

  *****************************

  我并没有被押进囚车,而是给我准备了一辆马车,虽然远不及高长恭的座驾舒适,但是却远远好过身披刑具,坐在囚车里被押往皇宫。

  我们是从仙都苑北侧的金明门进入铜爵园。三国时期,曹操击败袁绍进驻邺城,在这里修筑了著名的铜雀台。铜雀台所在便命名为铜雀园。时过境迁,现今的齐国宫殿相较以往,壮丽奢华百倍,却仍是保留了这里,只是如今更名为铜爵园和铜爵台。

  高长恭一行人由止车门而入,前去文昌殿拜谒皇帝。而我的车马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东,由黑阙而入。

  我一路不言,警惕的观察四周。之前听尉相愿说,大理寺便在黑阙戚里以北,似乎是这个方向。

  梅子也渐渐不安,我与她皆清楚,大理寺[1]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马车又行了一段,外面的建筑似乎变得精巧细致了许多,许多隐在树荫流水之后,平添了些许情趣。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的人敲了敲车檐,那宦者尖声叫到

  “出来!”

  我深吸了口气,随着梅子出了马车。

  抬眼望去,这里不像是大理寺这样的办公机关的所在,反倒更像是齐国后宫。我与梅子面面相觑,只见前面的宦者不耐烦的叫了声

  “看什么看!赶快走!”

  说罢他身后的几个士兵走了过来,猛地推了梅子一下。如今一切皆是未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想到这里,我直起了腰杆,抬起头。如今就算作为囚犯,我也要做个有尊严的囚犯。

  齐国的皇宫充满了奢靡的气息,宫中植被修剪精致,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皆是金光灿灿。路上所见宫女,也可身披丝绸,头带翡翠玉簪,一身行头皆不下万金。果然如传说所言,这个皇帝怕是酒池肉林,奢靡无度。

  路过温室,却听到一旁不甚热闹。我扭头一看,似是在温室一旁有一条繁华嬉闹的街区,许多扮成商贩的宫女宦者在贩卖商品,还有一些好似大臣装扮的人在四处闲逛,好像真的市井街区的人在购买货物。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还有扮杂耍的西域武士,街上召客的老鸨,还有沿街叫卖的乞丐……

  我们路过的时候,不知为何,来了几个看起来品阶不低的宦者。他们似乎是在找人,神色焦急。很快他们便一起拥到了一个小乞丐身边,然而却不由得我多看。我只看到那小乞丐把手中的破陶碗随手一扔,一脸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

  那宦者把我安置在了一个叫木兰坊的地方,命士兵们在殿外严密防守。殿里空荡荡,竟是好似许久无人居住,甚至连蒲席也没有。

  我的腿疾好的很慢,走了几步路便疼痛难忍。无奈,只能席地而坐。

  梅子服侍我坐下,观察了一下四周,问道

  “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里……是齐国后宫吗?”我问道

  “恩……”梅子点了点头,说道

  “恐怕是的……”

  “……”我并没有言语,却是有些背脊发凉。

  如果这里是后宫,那高长恭怕是根本无法踏足,我便真的是俎上鱼肉了。

  虽然听说高纬好色,然而我毕竟比他大了整整十二岁。他从来不会缺女人,怎会对我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但如果不是如此,他将我带来后宫却是为何……

  梅子见我脸色似乎明白不好,神色变得凌厉起来。我见她如此,回过了神,微笑道

  “不可如此,虽不至于低声下气,但决不可如此锋芒毕露,否则只会招来祸患。”

  “……是……”梅子听罢,抿起嘴唇,点了点头。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门外似乎有了响动。我在梅子的搀扶下起身,只见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华服老妇人站在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搀扶着她。这女人头带金凤钗,身披褚红色仙鹤长裙,裙摆长度甚至比阿史那悉昙封后朝服还要长。

  她虽然个子不高,却是阵仗极大,身后跟了不下百人的侍女宦者。她斜看了我一眼,抬手让身后的侍从都退到了殿外。

  我见如此阵势,心中已然明了。梅子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陆令萱身边的宦者见我无动于衷,扯着嗓子质问道

  “大姬在此,为何不叩拜?!”

  “……”我没理他,而是垂目不言。

  “你!”那宦者吃了闭门羹,恼羞成怒便想上前。陆令萱却一抬手,将他挡了回去

  “诶~人家高门大户,自是不必拜我们这种小门小户~”

  陆令萱一脸轻蔑,字里行间带着些酸味。

  “阿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女人不知好歹,您的丰功伟绩,岂是这种孤陋寡闻的妇人所知的?”

  她身边的中年男子献媚到。

  陆令萱听罢,满意的笑着,朝我走了过来

  “恩~”她饶有兴致的围着我绕了一圈,说道

  “独孤伽罗~你爹娘名声在外,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美妇人~哀家本想着,独孤如愿的女儿必是倾国倾城~如今这一看,恐怕只能感叹岁月无情了~”

  “大姬说的是,”那宦者谄媚的凑了过来,说道

  “算来独孤伽罗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可是这一比,真是比大姬老了十岁不止~您看看她脸上的沟壑~啧啧啧~”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三个人一唱一和,心觉十分无聊。

  陆令萱见我仍是没有回音,终于面露不快。她甩开了骆提婆的手,走到了我面前。我神色淡然,全然无视了她。她突然双目圆睁,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啪……

  这一掌力气很大,显然陆令萱是卯足了劲,要给我个教训。

  “夫人!”梅子惊叫。

  我的脸被甩到了一边,却并没有动气,我抬手捂住了半张脸,重新回过了头

  “这位夫人,如果你此番是来羞辱妾身,那便请回。妾身并非不谙世事,比你更为恶毒之言,妾身也并非未闻,如此怕是伤不了妾身分毫。如果夫人还有其他事情,那便请直言,妾身洗耳恭听。”

  “哼!哀家此番来,便是想看看你这个出身贵胄的女人,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可一世!看来传言非虚!”陆令萱冷言到

  “不过如今你是在齐国,哀家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看看,如哀家这般的人,是如何将你们这样的高门大户踩在脚下的!”

  “……”我闻言,轻笑道

  “妾身只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夫人如果想将妾身踩在脚下,实在是易如反掌。齐国有那么多您所谓的高门大户,将他们扳倒,才能让夫人真正的扬名立万。”

  我上前一步,轻言道,

  “更重要的是,如今你我皆身处乱世,自保为上,切不可为了一时意气而断了自己的后路……”

  陆令萱听罢,嗤之以鼻的笑了一声,说道

  “笑话,哀家何时需要你来保?”

  “……”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再多言。

  “皇上驾到!”正当陆令萱要大动肝火之时,却听门外小宦者尖利一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只有陆令萱仍是站着。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慈祥的笑着回过了头。

  “大姬!”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跑了进来,一下子扑进了陆令萱的怀里。

  “皇上这是怎么了?脸上这么脏?”陆令萱像换了一张面孔,好似一个阿娘慈爱的责备着自己的孩子。

  高纬仍是抱着陆令萱不松手,眷恋的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陆令萱尴尬的笑着,拍着他的后背说道

  “皇上长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天天赖在大姬怀里了~”

  “不要!”高纬撒娇着说道。

  我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子”,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纬并非一人来此,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男子。一个似乎年过花甲,一身文官官服,极其和善,一身儒雅之气,却是紧闭双眼。另一人仍然身着戎装,一看竟是高长恭。

  他一脸严肃的看着高纬和陆令萱,见我望向他,尴尬的向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见高长恭来,安心不少。没想到,他可以自由出入后宫。

  那年龄稍长的文官虽是看不见,却好似可以知晓殿上发生的一切。他见高纬一直抱着陆令萱不放手,讨好道

  “皇上……大姬就住在宫里,您想见她随时都可以……可是您看,这俘虏……”

  老文官寻着我的方向来。

  陆令萱听罢,也顺着那人的话说道

  “祖使君说的对,等处置了这女人,哀家再陪着皇上可好?”

  高纬仍是不情不愿,然而他似乎愿意听那老文官的话,还是从陆令萱的怀里抬起了头来,一脸的不耐烦。

  “起来吧!”他没好气的抬了抬手,周围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指着我问道,

  “这女人就是俘虏?”

  “回皇上,这便是兰陵王带来的俘虏。说是周国逆贼独孤信的女儿,独孤伽罗。”高纬身边的宦者回到。

  “……”高纬把双手放到了身后,走到了我身边。他虽然只有十六岁,然而身量却已经高过我。

  不等我反应,他便抬起手一把扳过了我的下颚,逼着我与他对视。我知道挣脱无用,于是也不挣扎,而是冷眼看着他。

  高纬虽然年少,但是眉清目秀,与高长恭有几分神似,颇有男生女相之感。他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的稚气,然而眼神中却透着冰层之下的寒冷。他的冷不似宇文赟的叛逆,而更多的透着些许的疯狂和病态,这种异常让我有种从心底涌出的惧怕,他会做出什么事,似乎根本无从预测。

  高纬见我又垂下了眼帘,猛地掐了一下我的下巴,放开了我。我心中惧怕,不再如方才对陆令萱那般镇定,不由得脚下一软,后退了一步,梅子急忙扶住了我。

  “皇上觉得……”祖珽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姬,”高纬没理他,而是转向了陆令萱

  “你觉得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

  “……”陆令萱见高纬问她,皎洁一笑,看向了我。我心中大呼不好,却还不等我反应,她便说道

  “皇上如果喜欢,就留在宫里给皇上解闷儿吧~”

  “!”我听罢浑身一紧,不由得握紧了梅子的手。

  高纬沉默了片刻,又回头看向了我。他见我慌了神,似乎来了兴致,又朝我靠近了几步,几乎贴到了我身上,

  “怎的?你不愿意服侍朕?”

  他抓住了我的衣襟,把我拉到他身边,我抓住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得意的说

  “老是老了点,不过她毕竟是那独孤老儿的女儿,玩一玩也不算亏~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我惊惧的睁大了眼睛。

  不可以,我绝对不能落在高纬的手里!他是个疯子,我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敢言语,只得用眼神向高长恭求救。

  高长恭的脸色很难看,他看了我一眼,上前了两步,对高纬作揖说道

  “皇上请放手。”

  “……”高纬见有人竟然如此说,停止了笑声,眼神阴鹜的回头盯着高长恭,

  “四叔这是何意?”

  “独孤夫人多年前便与周随国公成婚,如若服侍皇上,怕会对夫人名声有损,也会给皇上招来非议,皇上三思。”高长恭义正言辞的说道。

  “是呀皇上,这后宫之中,国色何止百千,您何必为了这个女人污了名声呢……”祖珽见高长恭直言,也在一旁说道。

  高纬见二人皆是如此表态,放开了我,阴下了脸色,不发一言。

  陆令萱见高长恭和祖珽反对,反驳道

  “这女人无论成婚与否,都是我大齐的俘虏,我大齐天子,凭何要不得一个俘虏?”

  “陆侍中,”高长恭直起了身子,对陆令萱说道

  “独孤夫人与其他战俘不同,她是周国随国公夫人,已故赵国公千金。如果她遭遇不测,周国怎会坐视不管?如今宇文邕在国内整顿吏治,招兵买马。你可知今日线报,宇文邕下诏允许汉人参军。如此动作,究竟何意,众人皆知!如果真的如此处置独孤夫人,岂不是恰与周国借口,出兵伐齐?!”

  高长恭义正言辞的回击,手不由得握紧,显得极其担忧。

  “……”陆令萱见高长恭如此说,明白自己理亏,很是不快的盯着高长恭。

  祖珽见两人剑拔弩张,急忙给陆令萱使了个眼色。陆令萱见状,努力压下怒火,说道

  “这事你们自己定吧,哀家女流之辈,不配在此多言!”

  “大姬……”高纬见陆令萱动了肝火,也越发不快。他沉默了许久,眼神从未离开过高长恭。高长恭则是垂目而立,不发一言。

  半晌后,高纬用极度冷冽的声音说道

  “元日庆典,朕曾赏四叔二十美姬,可是四叔竟是一个不喜,全部退了回来……今日却如此回护这个女人……”[2]

  “四叔,那朕便将这个女人赏给你……如果推辞,便是欺君犯上!”

  “……”高长恭听罢,虽未抬头,我却看到他颇为意外,抿紧了嘴唇。

  高纬死死的盯着高长恭,眼里不知何时,竟是布满了血丝。他浑身的肌肉紧绷,让我感觉可能下一秒,他就会突然发疯失控。

  如此这般结果,对我来讲已经很好了,我很担心如果高长恭不应,会变成如何局面。我横下心来,松开梅子,说道

  “妾身愿意追随兰陵王。”

  “……”

  “……”

  “……”

  众人听罢,却是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我。高长恭猛地抬起头看向我,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高纬犀利的眼神刺向我,过了片刻,突然怪异的大笑起来。他看似高兴,却显然怒不可遏,讽刺道

  “好哇!原来你是倾慕四叔?朕这便应了你!”

  他回过头,对着高长恭吼道,

  “高长恭接旨!”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容不得高长恭思考,他只得跪了下来。高纬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怨恨,他咬着牙说道

  “今日朕便将独孤伽罗赐予你为侍妾,若不遵旨,立斩不赦!”

  “……”高长恭沉默了片刻,闭上眼睛,似是不再挣扎,轻言道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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