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叶无敌罕见的无脑发言让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别说幽冥,就算是那一直抖得筛糠似的刺客也忍不住古怪地瞟了叶无敌一眼,会相信这种话才有鬼了啊!
叶无敌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催得耳尖一热,也觉出自己这话说得有点犯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那,先下手为强好了,你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吗?”“……”幽冥沉默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低声咳嗽了起来。“咳咳,席铁杉能当上少堂主可不只因为他爹是长老,何况他身边还有守明堂的铁衣卫。”
“什么跟什么啊……铁衣卫是什么?”叶无敌被幽冥话里各种难懂的词汇绊得完全听不懂,轻啧一声,但手上的匕首却压在了刺客的脖颈上,
“守明堂是,是席长老手下专门培养贴身护卫———铁衣卫的地方。铁衣卫号称刀枪不入,几乎没人能伤到他们,小的刚才说少堂主身边的五位高手就全是铁衣卫。”那人倒是十分识趣,连忙把自己知道的全抖搂了出来。
幽冥一边掩着嘴咳嗽一边抬眼看叶无敌,“孤风堂专事追杀,此番席铁杉亲自出马。咳咳…我看是凶多吉少,你还是快走吧。”
叶无敌却从衣袋里掏出个小木块,在幽冥眼前晃了晃,“呵,你忘了?凌小公子跟我买了你的命。”看着叶无敌脸上颇为不以为意的笑,幽冥的瞳仁不明显地收缩了一瞬,
“你回去吧。”连着两个办法都被否决了,叶无敌像是灰心了似的,摆摆手,松开那人,真让他站起身来。
“多谢侠女不杀之恩!多…”那刺客勉强挤出个笑来就慌慌张张地往门口奔,却被叶无敌从后一把匕首掷过去刺穿了后心,半跪在地上挣了两下,便整个人扑在地上不动了。
“何必呢。”幽冥自从知道席铁杉在城中就自觉在劫难逃,反倒还生出了点多余的同情来。叶无敌却完全没听到似的,一边把人拖到床边,一边低声地对着幽冥嘀嘀咕咕,
“凌跃他们明天早上就会离开,那我们后天下午出城应该还能赶上,你最好会骑马,我不想跟你骑一匹。”“……什么?”幽冥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无敌本来就腿疼得不行,还要弓腰驼背地做体力劳动,被幽冥这么一问直接没好气地甩开了手上的尸体,顶着一头冷汗狠狠地撞上了幽冥的脑门子,“我说,我们后天下午出城!”
“唔!”幽冥本来就久病初醒,被她撞得晕头转向,再没有别的意见了。还顺手帮着叶无敌把尸体拖到床上,换上幽冥的衣服,
“……”幽冥就眼睁睁地看着叶无敌把个死人头掰得咔嚓咔嚓响,又揉又捏地最后化妆成了他的样子,虽然粉底再厚都遮不住逐渐浮现的尸斑,好在叶无敌也没打算让人以为这是个活人。
叶无敌又借着一身黑衣不知道从哪儿偷了几件粗布裙子回来,硬是逼着他换上了。“你跟上次一样,缩一缩,我好给你化成女人。”叶无敌把幽冥从床上扶下来,按到凳子上坐好,“唔,脸不用动,就身高缩一缩就行,肩膀再窄一点。”叶无敌一边在幽冥脸上涂涂抹抹一边低声指挥他,嗯,长头发就是方便,她把幽冥把之前束起来的头发散下来,留了一缕垂在腮边,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你脸太瘦了,把这个含住,一边一个。”叶无敌把床单撕下来裹了两个布球塞进幽冥嘴里,又捏着他的脸调整了一回,总算有点像个粗手粗脚的乡下女人了,叶无敌有点满意地摸了摸下巴,“行,就这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地上摸了把灰飞快地蹭在了幽冥的下巴上,动作轻佻得不行,就算幽冥是个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地往后退了退,他皱着眉轻轻一啧。“你打算跟上次一样?”
“对,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叶无敌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化成了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的样子,头发扎得又高又紧,眼角眉梢都挑得比原本高了许多,显出一副刻薄又凶恶的样子来,她冲着幽冥扬了扬下巴,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儿媳。”叶无敌本来想让幽冥做她女儿,只是幽冥终究是个男人骨架,就算缩了个头看起来也比腰弓背驼的叶无敌要大只许多,幽冥对叶无敌一直脑洞颇大的设定实在无言以对,
“我是你腿脚不便的婆婆,来城里是…治病的。唔,我就是恶婆婆,你呢,就是小媳妇。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吃肉,你不能喝汤的那种。听懂了吗?”幽冥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但还是勉强坐正与叶无敌讨论起乡野村妇怎么说话怎么举止,他实在是想不到叶无敌看起来这么一个冷淡又无趣的人,怎么就对角色扮演有这么难以割舍的执念。他不知道的是,对叶无敌来说,活在任何一个别人的人生里,都比她自己的生活要有趣一百倍。
此时的幽冥只是半阖着眼一边打瞌睡似的敷衍地点着头,一边教叶无敌打了两个样子很丑的包袱,好装得像一点。两人在楼下的空房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天将明未明,趁小二在大堂忙着准备开店门的时候从后院绕回到前门边上的面摊坐下,
……幽冥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阳春面,“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吃肉,你不能喝汤的”婆婆正坐在他旁边瞪着一双三角眼,
“你怎么还不吃啊?!指望我喂你吗?”“……”幽冥嘴里含两个大布球翻了个白眼,拿勺喝点面汤装装样子。
而另一边,乐白出去之后就立刻去了方子珉的房间,解释清楚之后,几个人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叫手下备好马车待到店里来往的人多起来的时候就趁乱混出去。谁知道凌跃那个不省心的,费了半天劲挣开了乐白绑他的绳子,趁着乐凉给乐勾月穿衣裳没注意他的时候又偷偷溜回了叶无敌的房间,却撞见有人正蹲在床头看躺在床上的“幽冥”,腰上还挎着幽冥那把名震天下的宝剑“紫清平”。
“……?!”
凌跃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狠狠捶了捶门板,那动响还真把那人吓得浑身一震,慌不择路就从窗子里跳了出去,倒是歪打正着让那人刚好错过了从后门出来的叶无敌跟幽冥这一对“婆媳”。
“你胡闹什么!”闻声赶来的乐白一把扯住凌跃的胳膊,却被凌跃死死拖住胳膊不让他走,一个劲往床那边使眼色,乐白被他缠得没法子,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却是把他也吓了一跳。不过他跟凌跃不一样,他乐白是易容的行家里手,强自镇定下再看第二眼时就看出了端倪。松了口气的时候也把一直扒在他身上的凌跃撕下来,
“你仔细看看,这人不是幽冥,叶无敌早带着他走了。”“……?”凌跃有点不敢看似的,十分迅速地回了一下头,然后又把脸埋在了乐白的袖子里,乐白无奈,伸手拈起被子一角想掀起来给凌跃看看这人的身形,没想到被子里的情景却让他浑身一抖,拽着凌跃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凌跃有点疑惑地抬头看乐白,只见他下巴肌肉线条紧绷,看起来十分紧张,乐白一手按紧了被角一手把他推出去,“拿水来!有蚀骨虫!”
凌跃瞬间明白了为何乐白如此紧张,如果说蚀骨虫是传说中的第二毒虫,那一定没有毒虫敢称第一。一只蚀骨虫身上的毒素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融化一整头牛,连骨头都不剩。而比它的毒性更可怕的是它惊人的繁殖能力,在食物充足的条件下,一对蚀骨虫一个时辰之内就能繁殖出足以蚀光一个城镇的蚀骨虫军队。但幸好这虫子还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弱点———水。血是这虫子最好的温床,可水于它们却是剧毒。凌跃端起面盆架上的洗脸盆,转过身哗地一声就泼了过去,
“滋啦啦……”被子里传出诡异的灼烧声,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嘎喳喳的声音,仿佛在啃食骨头一样,“不够,再去弄点水来!”被乐白死死按住的被子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一样,把被子顶起一个个小包来,凌跃几乎要被这场面吓傻了,跟没头苍蝇似的撞到隔壁端起乐凉那屋的水盆跑回来,对着那张跟幽冥有八分相似的脸倒了下去。那人头接触到水的瞬间就像是被泼了滚油一样,滋滋啦啦地一边响一边塌陷出一个个血洞来,里面爬出一只只垂死挣扎的蚀骨虫来。
“……呕!”凌跃难以忍受地把铜盆往地上一摔就跪在地上干呕起来,水渗透了床板沥沥拉拉地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乐白耐心地等到那床上半点动静都没有了才抓着那不知道被水还是汗浸得湿透的被角,慢慢地掀了起来。
尸体包括衣服都已经被腐蚀掉了,只剩些被水冲淡的血渍跟小半个人头了,虫尸也被水化得七七八八,此时的床铺反倒比刚刚入眼得多了。
“你们这一大早的,干什么呢?”莫名其妙被人夺了洗脸盆的乐凉一进屋就被烈酒似的血腥味冲得险些跌个跟头,“没什么,遇见个用蚀骨虫处理尸体的蠢货。”乐白掀起被子给乐凉看,“啧,魔教人不一向都这个路子么。”乐凉难以忍受地撇过头去,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扔给乐白,“拿去拿去,你可别折腾我了。”
乐白屏住呼吸把那白色药粉洒在湿漉漉的床单跟那小半个人头上,用被子盖好,顺着水渗透下去的药粉很快发挥了效用,被人头顶起的小包渐渐瘪了下去,如果不是屋里浓重的不正常的血腥味,没人能察觉这屋里死了个人,
乐白把其他窗子也拉开,想着能快些把屋里的气味散去,一低头却看见大街上站着个男人正远远地看着这里,那男人身后站着三个随从,却并没有活人的气息,像是三个木雕泥塑一样,而那男人眼里却含着极危险又毫不掩饰的杀意,正挂着一副面具似的笑脸与乐白对视。
“……”乐白心里打鼓,脸上却露出个坦荡的笑来,还假模假样地冲那人微微点了点头才赶紧转身回屋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