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2019，爱你已久。距离相遇，已十年有余。
丁凌手持香笺，最终将其收入信封，置于高台。
我没有香车宝马，只有陌上残花。
我没有瑾瑜青翡，只有诗卷一沓。
我没有倾城品貌，只有矢志不渝。
我没有财权富贵，只有白首之约。
可愿隐山水？鱼鸟共风雪。
你大抵是不愿的，丁凌叹息着，眸色赤红。不由忆起不久前所见到的场景：张灯结彩，人群熙攘，郎才女貌，相拥而来。
你心中无我，便是我站你跟前，也是见不着的。
墙角的蓝色日历消瘦而单薄，日历正中写着九月十二，而九月十三，正是中秋佳节,亦是当年初见的日子。
“今晚晚修结束，全体教师留下来开个会。”校长枯败的发丝任性的散落耳边，灰白的眼眸浑浊而幽沉。
入夜，秋风微冷。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明天开始放假三天......”
口若悬河的说完总结，校长轻抚着手中老旧的银戒：“今晚，我请大家吃宵夜。没事做，愿意去的就一起。”
丁凌今日心头沉重，抬起嘴角谢绝了校长的好意。
收拾好办公室，丁凌拿起背包走向门口。关灯回头之际，却见资料室的大门半掩半合。她抬脚移步，心脏却是跳动得愈发迅猛。
目光划过资料室中的宣传栏，合照中宋老师的笑靥依旧灿烂鲜活。丁凌却只觉头皮发麻，登即转头关门离去。
临近10点，末班的公交车早已停运。
丁凌骑着共享单车，任由寒风侵透薄衫，眸色愈发黯然。
忽而她目光一凝，只见车流不息的马路中，学校众人正与二人理论。而他们一旁，是两辆车撞到一起，一大一小。大的是运载钢筋支架的货车，小的是寻常的私家车。
一位平日里并不熟悉的女老师正焦急的守在副座一旁，不停朝车里说着什么。
丁凌登即停了下来，细细的将众人数了几遍，却不见李城宗。她将单车上锁，焦急的走向众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撞上？”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玩手机没注意。”女老师焦急道：“城宗他受伤了！”
丁凌心中一颤，久未梦见宋老师，本以为此前的事情已经结束，却不想......
“立刻打120！你们报警没？”
“已经报警了！120打过了！”女老师转身卖力的拍着车身，焦急的哭喊着：“你要坚持住！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你要坚持！坚持一下！”
丁凌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孤身站在一旁，心中只觉无力，无法融入也不愿融入。
因果，轮回，报应，业力。
迷信也好，科学也罢。
逝去的生命，总归是回不来了。而该付出的代价，却是始终逃离不开。
大货车的钢筋支架极为宽广厚重，四四方方的从小车上部压过，将车顶压塌了不少。丁凌呆立原地，不敢上前。
蔡组长见她站在车流旁，登即将她拉至一边：“小心！别站在马路上！”
“好。谢谢！”丁凌回过神，站在马路边。
校长一面与大货车司机理论着，一面和手里的电话说着什么。
大货车的司机抹了抹眼睛，神情慌乱而无助。
周围迅速地围拢起一群人，举起手机录起了视频。
“瞧瞧！又出车祸了！”
“唉，好可怜......”
“都穿着职业装，看着好像是一家公司的？”
“不知道死没死？”
“那个大货车超线了啊！占了三条道！”
“是啊，真缺德！”
丁凌默然的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约莫过了10分钟，消防车停在了众人的眼前。
“让一让！让一让！别堵路！”
消防员们有条不紊的抽出各种工具，不慌不忙的架起不知名的‘支架’，将侧面的两个车门拆卸下来。
那围在副驾的女老师不停地哭着，身旁围着几位女老师。
丁凌忽而蹙起眉头：怎么像是男女朋友似的？
想起逝去不久的宋老师，丁凌心中愈发觉得无味。便是她焦急的神情，在她眼底也愈发虚假做作起来。
校长谈完事情，转头望了孤身一人的丁凌一眼，眸中失望显现。
丁凌垂头，漠然以对。
“欸？小姑娘，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好事者探头问丁凌道。
“我不知道，”丁凌摇头，无心去说些什么，“我刚来。”
“哦，这样啊！”好事者失望的缩回脑袋，拿起手机拍起了视频。
众人被消防员赶至马路边上，女老师停止了抽噎，不停地对着电话催促着：“你们怎么还没有来？消防车都来了！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会没有车？人都快救出来了！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到？嗯，好！那你们快点调车！”
“还没有来吗？”同事们纷纷问道。
“没有，她说医院没有车，要调用别的医院的！”女老师蹙着眉，脸上的神情却是渐渐平静。
丁凌望着手表蹙眉，从她来此，已经过了15分钟。
“小姑娘，里面是你什么人？你们怎么会撞上？”
许是八卦，许是担心，路人们纷纷朝女老师围拢而来。
“是我男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撞上。我当时在玩手机。”女老师配合的凝眉，神情变得低落几分。
丁凌心中嗤笑，若是真的难过，哪里有心情解释这些。更何况，那个人，在宋老师的眼底，或许本就该死。
“那么大的钢筋，你们没有看见吗？”路人不可思议。
“我真的不知道，我在玩手机。”女老师似有不耐的转头，复而低头沉默。
而人群再次议论起来：
“救护车怎么还没有到？”
“是啊，都这么久了！”
“来了也没办法，没看见消防还没有把人救出来！”
“哎呀，这办事能力真的不行！”
“这个路段怎么老是出车祸？”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语调自得，引得众人纷纷望去。
丁凌亦抬首望去，只见一年轻男子环顾一周，摇头叹气道：“我每晚都路过这里，已经看过三次车祸了！”
“是啊！我之前也看见一场车祸！那辆车把人家腿都压断了！都是血！哎呀！不说了，真的是吓死人了！”一画着淡妆的女子津津有味的望着消防员的举动，语带炫耀。
丁凌默然回头，环顾四周：这里临近一个十字路口，附近是几个小区和一家电力厂。小区的灯稀稀落落的开着，似乎入住率极低；也或许是现在时间太晚，众人都睡觉了。路灯过于昏暗，那大货车上的暗色钢筋看得十分不分明。若是打近灯，只怕接近了才会看见，便是想躲开，怕是也来不及了。
人群愈发聚集，丁凌看着那辆被压榻一半的汽车，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多时，交警步履匆匆赶来，神情却是悠然：“别聚在这里！你们赶紧开车！没看见后边堵车了吗？欸？货车司机在哪？”
“在那！电线杆那里！”
老师们纷纷抬手指道。
丁凌抬眼望去，只见那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颓废的低着头，神情惨淡而绝望。
至少，他没有肇事逃逸，或许会轻判。
何况，他也可能是一家工厂的员工，老板......大抵已经买好了保险。然，不论如何，抱着侥幸的心理上路，就该做好出事的准备。
熟悉的救护车声响越来越近，消防员亦恰好将李城宗从车内抬了出来。
李城宗的身子随着消防员的动作软软的往后一仰，又迅速的被消防员扶住。
丁凌无心在意别人的目光和举止，她只看见他额前多了巴掌大，血肉模糊的伤口，软软的被消防员扶着，似乎早已昏迷不醒。
消防员和医护人员将李城宗送上救护车，校长带着不知名的女老师跟了上去。
人群渐渐散去，教导主任叹着气看向众人：“你们先回去吧，打车回去，注意安全。”
丁凌默默的走向自己的共享单车，扫码开锁；她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骑车迅速的穿过斑马线，丁凌进入一片林荫小道。此处路边的灯光愈发昏暗，颇有些看不清人行道。丁凌不由放慢了速度，脑中不断的闪现李城宗带血的脸。
她甩了甩头，不愿再去回想。
昏暗的路上只有她一人，丁凌加快了速度，往前方光亮之处冲去。
倏然，她的后轮一重，速度顿减。丁凌头皮倏然炸起，只故作不觉，足下奋力前行。
只心中不觉忆起李城宗的脸，一个不好的预感隐约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