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噩梦
(十四)
“是我,父亲。”他低低地唤了声。
房间里的男人正趴在书桌上酣睡着。或许是因为这个宽敞到有点空旷的房间里除了一张长书桌、几张软椅和两个占满一面墙的书架别无他物,也不闻人声,所以男人显得颇有些孤独。
他人虽已过中年,轮廓硬朗的脸上却仍然透着少年人的英气。一头亚麻色的卷发修剪得很短。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刺绣衬衣,也没有什么修饰,和普通的男子并无不同。
总而言之,光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是绝难将他与一名君临天下的国王联系在一起的。
“父亲。”加尔尼特又唤了他一声,声音更轻了些,好像不愿惊扰男人的睡眠。
可男人还是慢慢睁开了眼。他从书桌上抬起头,微笑着却带有深深疲倦地说道:“是加尔尼特啊,有什么事吗?”
“父亲,”少年凝视着男人的眼睛,“您为什么不回卧室去睡?”
“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男人招招手,“来,坐到父亲这边来。”
加尔尼特应了一声,却只是就近挑了张软椅坐下。
“你真是越来越像普里莫洛斯了。”他端详着儿子的脸庞,“除了发色和眼睛,简直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加尔尼特被父亲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他知道自己相貌与母亲有些相似,特别是眉骨与下颌,但是与“简直一模一样”还是丝毫不沾边的。
“你能不能用这种寻找她影子的眼神来看我吗!”加尔尼特皱起了眉。
“真是抱歉了啊。”国王呵呵一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少年明显沉默了一下,他左手支着下巴,看不出什么表情。
国王却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变化,他换了个姿势,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吧?”
“嗯,的确,有件事不得不问你。”加尔尼特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叩着软椅的扶手,“玛瑞戈尔德·莱姆·莉迪亚、蓝湖的金丝雀,那个有名的舞女,现在在哪里?”
“谁?”国王一脸的惊讶,“玛瑞戈尔德是谁?”
“就是蓝湖剧院的舞女达列格兰。”少年瞪视着国王。
“达列格兰……”国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你说的是她吗?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把你的母亲给找回来了。”说罢,他便起身给自己倒了半杯苦艾酒,绿油油的的酒浆看起来很浓稠。
加尔尼特一怔,很快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顿时手脚冰凉,如堕冰窖。他看着眼前平静从容的父亲,只感觉愤怒与恐惧同时没顶而过,毫不留情地侵吞了理智。
“开什么玩笑!是这杯绿色魔女让你糊涂了吗?”他抬手夺过国王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瓶酒是我多年的珍藏,真是可惜了。”他说得认真,仿佛真的为这杯酒心疼不已。
“你醒醒吧!普里莫洛斯·特斯拜尔十三年前就死了。我的母亲十三年前就死了!一度失去过的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永远!是你让樱草花过早夭折!是你那发疯般的野心让她背上难以承受的罪业!”
加尔尼特颤抖着,眼神中流露出翻涌着的怨恨与刻毒。
而国王却是一脸的微笑,他若无其事地走向房间的左侧,用力一拉一根垂下来的绸绳。只见他身后一袭深蓝色的锦缎帘幕缓缓升起,一个美丽的女子就坐在帘幕后的一张宽大的软榻上。
精致清秀的瓜子脸、绸缎般柔顺光滑的深色秀发以及妩媚的圆眼睛,无论是和加尔尼特残存记忆中的母亲还是和画像中的王后,都非常吻合、相似。
“看啊,吾儿!你的母亲、我的妻子不是在这儿吗?”国王兴奋地挥手喊道。
加尔尼特大口大口吸着气,他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齿间艰难地挤出了一句“那是谁?”
“不许无礼,她可是你的……”
“闭嘴!”加尔尼特怒吼着打断国王的话,“将这种舞女带回王宫,竟然仅仅出于那张脸的原因。你这个疯子!你自己看看,这个女人她不过是个舞女!她是有母亲的气度还是有母亲的品德?”他又转向那女子,“你你的女儿佐伊有多担心你吗?你却把她一个人被丢弃在黑暗里。无耻!现在,你是不是在庆幸天可怜见?自己虽生得这副卑下之躯,却偏偏长着一张高贵的面皮!”
玛瑞戈尔德站起来,走到一脸铁青的国王身边,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动怒。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话说回来,被我这样女人擅自取代了母亲的位置,不愤怒才是不可理喻的事啊。”她缓缓开了口,语气竟然带着自嘲与哀愁,“还有,你说佐伊一个人在黑暗里哭泣?她竟然在哭?”她露出半是嘲讽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知道的话你还不快点消失!”加尔尼特的手直直地指向大门,“如果你还有身为母亲的自觉,就快点回到女儿的身边去。”
“不,我拒绝。”她回答的爽利。
加尔尼特几乎动了杀心,眼下他只能强行忍住,“理由?”
“她是……魔鬼……” 那女人仿佛回忆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冷战。
“满嘴疯话。”
“你根本不会明白,因为她我得吃多少苦。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就不能拥有和那些平庸女人所有的平等的幸福?她是上帝强加给我的东西!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愿意生下她。”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德尔愿意爱我,而我也可以填补他长久以来缺失的感情。这一切又有什么不合理?”
国王搂过玛瑞戈尔德的肩膀,怒气已经消退了些。此时,他正颇有几分同情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给我的樱草花她所要的一切。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弥补与赎罪。加尔尼特,我的儿子,你还不明白吗?你说一度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回来,这不过是弱者宽恕自己的借口。只要我德尔·戴斯·法恩塔尼西亚愿意,什么都能得到、什么都能追回!”他哈哈大笑起来。
加尔尼特神色惨白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女人,久违的惊惶终于再次袭上心头。
疯了,两个疯子。如果自己再在这个房间多呆一秒,恐怕自己也会失去理智。
“樱草花只要枯萎了,绝对不会重新开放。因为没有人能给她值得托付的未来。你妄想得到的不过是恶俗的金盏花而已。”
在推开门走出去之前,他略略偏过脸,看似犹豫了一下,可终究没有回过头去,只留给了那两人一瞥阴沉的余光。
门被重重地合上了。
(十五)
然后看见的,是佐伊苍白绝望的脸。
他扬起了眉:“听见了?”
“是的。”
“她不爱你。你找得到她还是找不到她都无所谓。”
“爱不代表羁绊。”
加尔尼特苦笑了一下。
“真是对不起,因为我的父亲让你碰到这种事。”
“不过现在您也可以确定了。”
“确定……什么?”
“您父亲对您母亲的爱是真实存在的。不但真实,而且强烈。”
“这真是……这真是……不像你会说的话啊。”加尔尼特用力揉了揉眼睛,“真是大胆啊,佐伊。”虽然依旧是淡漠的语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声音里的哽咽。
佐伊笑了笑,刚想说什么,身体突然间晃了晃。
如同一组回放的慢镜头般,眼前的少女一点一点地合上眼睛。瘦削的身体像是一株被风吹倒的花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了地上。
多像一个被孩子遗弃的瓷娃娃。
看来加尔尼特“佐伊!佐伊!”的呼喊是无论如何都传不进她的耳中了。
第二幕
(一)
比阿特丽丝睁开眼,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排冷冰冰的铁栅栏。
铁栅栏的背后是年幼的自己。不,准确来说,是被抽离了一切颜色的尚是幼童的自己。
雪白的长发披散下来,不仅毫无光泽,而且透着行将朽木的老人才有的死气沉沉的感觉。
淡淡的细眉下的眼珠呆滞而僵硬,眼神中除了绝望别无他物。更恐怖的是那对眼珠的虹膜竟然是透明的,瞳孔也几乎看不到。
苍白的脸颊看不出一丝血色,想必摸上去也是凉凉,同一具尸体没多大差别。
然而她心知肚明。那个自己,的的确确和“比阿特丽丝”拥有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脸型,说不定连声音也是一样的。
她想要同那个自己说话,可是压倒性的恐惧与绝望只能让她尖叫。
她跌跌撞撞地转身,慌不择路地狂奔。此时此刻脑中只有一件事:逃跑。
“比阿特丽丝!比阿特丽丝!请来我这里。”
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喊她。听上去有点像父亲的声音,转而又有点像是一个女子,可忽然间她觉得都不是。
那是加尔尼特的声音。她想。
没错,那么柔软清透、那么干净又悦耳,还带着好听的气息声与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起伏、停顿,只能是他的声音。明明是那么动人的声音,却什么偏要沉着嗓子说话呢。
我要到他的身边去。无论如何都想到他的身边去。适才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此刻在她心中只有喜悦。
不对,真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她一边向呼唤声传来的地方跑去跑去,一边心中却又踌躇起来。
明明是一副高傲、淡漠的样子,明明是一身的伪装,又怎么可能用这么的温柔的声音说话?说起来他到底把我看当了什么?任意地描摹、随意地篡改!什么引路人,什么救赎,明明……明明一句感谢就足够了!
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所谓,才不要去你身边。
只要跑,只要拼命跑就可以了。我会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谁也别想追上我。
“那么,比阿特丽丝,到父亲这儿来!”一直呼唤她的声音变了。
眼前的混沌一点点清晰起来,有八个塔楼的宅子,种满蔷薇的庭院,不是自己的家又是哪里呢。
“来,比阿特丽丝,到父亲这儿来!”
她看到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叫着“爸爸”,欢笑着扑进那个高瘦的男人的怀里。那男人也同样笑着紧紧搂住女孩。
他们是谁?她只觉得心里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愤恨。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眯着眼分辨,她都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我才是比阿特丽丝,她想喊可是发不出声音。
脑袋一阵阵钝痛,她拼命地想拼命地想,似乎有些想明白了。
加尔尼特所呼喊的比阿特丽丝,是那个四年前的比阿特丽丝。是那个在倾盆暴雨中用力将他拉入自己怀中的比阿特丽丝。
那么,侯爵呼唤的比阿特丽丝又是谁呢。
你从来没有拥抱过我。你从来没有说爱我。你从不陪伴我。你从来不曾在意我。到了现在却要让我看到这种光景!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前挪着,虽然浑身疼痛、疲惫不堪,但她始终集中注意力,盯着那个女孩的脸。她一定要知道她是谁。
这时,女孩忽然转过头,冲她甜甜一笑。
灰色的眼睛、小巧的下颌还有洁白饱满的前额,这是多么熟悉的面庞。
“你猜,”女孩的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我是谁?”
她看到她的头发从发梢开始泛白,整个人像被覆上了冰雪,透着刺骨的寒气。
“我,是,谁?”她咧开嘴,恶狠狠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尖利的牙齿。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腿一软,跪了地上。
她不再恐惧,只觉得酸楚与悲伤慢慢流入胸腔,在心头蒸腾出火辣辣的浓烟,熏红了眼睛。
眼泪也随之肆无忌惮地滚出眼眶。一颗接着一颗,重重地砸在冰凉的手背上。
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了,像是一副被水化开的油彩画。
夏夜里一轮惨淡的白月亮孤零零地贴在天幕上,稀疏冷清的几缕光亮又如何能透过厚厚的云层。充其量也不过是抹上一圈薄薄的光晕罢了。
比阿特丽丝现在就呆呆地注视着窗外那片几乎快要彻底消失的光晕。
她刚刚从梦中醒来。并且刚刚抹去了一脸的眼泪。
适才的梦境事实上很短,可是对比阿特丽丝而言却感觉极为漫长。
不仅极为漫长,而且极为悲伤。
她说不出有哪些引发伤感的实质性内容,可她的确曾在梦里哭过。哪怕是现在醒来后,胸口依然被悲伤的情绪紧紧攥住。
比阿特丽丝吸了吸鼻子,他翻了个身,将手插到枕头底下的一片凉爽之处。然后再一次潜入了睡眠之中。
(二)
光线透过窗户,落在睫毛上,慢慢渗入紧闭的双眼,再钻入大脑皮层,告知夜晚已经终结。基本上每一天,比阿特丽丝都是这么被唤醒的。
她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艰难地张开了眼睛。
“哦……天……天亮了。”她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到窗口。
阳光顺着窗沿倾泻进来,像是一道喷涌的金色瀑布。四散的五彩光晕与光线肆意洒落在站在一边的少年的身上。
但说是“洒落”的话其实也并不是太客观。因为所有的光芒只要接触到他似乎都会暗淡下来,最后消亡。
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耀眼的光源。
“早上好。”他微笑着说道,顺手拨了拨鬓边的卷发。
“早上……好……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比阿特丽丝涨红着脸,指着少年吼道,“快点出去!”
“我敲过门了,可是你似乎没有回答我的意思,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况且,”艾谢尔一脸无辜,“我是给你送早餐的。”
“早、早餐吗……”她抬了抬眉毛,“是什么?”
“野树莓酱浇小甜饼,还有红茶。”
“很好,早餐留下,然后请你出去。”她指着房门。
艾谢尔一脸的无可奈何,“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他低着头走出房间,轻轻合上了门。
比阿特丽丝在确认艾谢尔真的离开了之后,才忍不住将笑容释放出来。
她轻快地跳下床,穿上一双缎子便鞋后就以最快速度将洗脸和漱口解决。然后随手换上一件白色长裙,将头发梳理好之后,就坐在桌边吃起了早餐。
白色的杯壁是牧羊女的画像,在红茶冒出来的热气里微微有些模糊了。
比阿特丽丝现在有种宿醉过后的不可思议的愉快心情。昨夜的梦境、与父亲的争吵还有与加尔尼特的重会都像是潮水一般逐渐退去。她不清楚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作怪还是自己的记忆力在衰退。总而言之,这个久违的轻松早晨的确诡异得有些过头。
不过,这份不切实际的美好很快被以能干著称的诺索尔家的大管家给无情地打破了。
“小姐。”他摆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冷静表情走向刚兴冲冲地跑下楼的比阿特丽丝,“这是老爷给您的礼物。”
比阿特丽丝先是一怔,随后那张脸上的动人微笑就一点一点地垮了下来。那种难得出现在她身上的活泼像是一只受惊的鸟,扑棱棱地拍着翅膀就飞得无影无踪了。
昨天的记忆像是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席卷上心头。
“礼物?什么礼物?”她沉着脸问道。
“是小姐的十六岁生日礼物。”管家回答。
她不耐烦地接过了礼盒,手臂顿时一沉。
“好重……里面是……”她刚想问管家,却发现他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只是垂手而立。
“那真是多谢了。”她抱着礼盒,转身刚想走开时,管家又说话了,“艾谢尔少爷在藏书室。老爷说如果小姐愿意的话,可以和少爷去蓝湖剧院看戏。上演的是奥拉瑞凡特·斯蒂勒先生的新作品。这是两张贵宾票,请收下。”他双手递过两张票来。
比阿特丽丝结果一看,“迪南多与加丹堡的死灵魂?这是剧目的名字?”
“小姐,需要我准备马车吗?”
“去吧,真希望是有趣的剧目。”
她朝藏书室走去。
(三)
刚推开门,就看到艾谢尔正伏在桌上看着书。阳光里有一圈轻尘在金发周围飞舞着。
“欧罗巴提起清晨的裙裾送走黑夜
第一缕金色光芒落在散沫花的叶间
世界呈现出恒常的美丽
鸟雀飞过这平凡的春天
我在林中疯狂地奔跑
光影的碎片洒落在双肩
请别问我在寻找什么
我只是想在太阳当空前
用诗歌去描摹湖中白莲的容颜
请别问我为何如此焦急
莲花若在太阳的热情中盛开
便以失去它的一切
唯有在乳白色的疏淡晨雾中开放
它才能成为永恒的语言”
少年轻轻颂读的声音在视觉上竟然也有种奇异的剔透感。
正当比阿特丽丝听得入迷的时候,却听到艾谢尔一句不屑的“月下的十四行诗当年也不过尔尔嘛”。
“那你还念得这么好听做什么!”她为艾谢尔这种瞬间打破美好意境而感到十分愤怒。
谁知道艾谢尔眨了眨眼睛,两片金色的睫毛简直要在阳光里扇出小小的漩涡来。他无辜地说道,“我没有故意念得很好听,你误会了。”
“是,我误会了。”比阿特丽丝白了他一眼,“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位诗人的。”说着,她掏出两张贵宾票,递到艾谢尔跟前,“这是新上演的剧目,斯蒂勒先生的新剧本,一起去看吗?”
“谢谢,”艾谢尔接过票。
“你不用谢我,是我父亲给的。他好像还是斯蒂勒先生的资助人之一。”
在当时,法恩塔尼西亚王国的人民所受的教育程度相对于周边的几个国家,还是出类拔萃的。可是创作一类的活动却大部分还是由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们在进行,比如贵族。但哪怕在是贵族中,能有所建树的还是少之又少。
那位“月下的十四行诗”——奥拉瑞凡特·斯蒂勒先生,天赋有时候无情得让人憎恨,这位诗人现在也不过十八、九岁,却已在好几年前就已声名卓著。只可惜这位诗人偏偏出身寒门,不得不游走于贵族之间,通过依靠资助人的帮助来进行他的创作。
(四)
加尔尼特推开门,只见佐伊已经坐起身来,正独自看着窗外。
“你醒了?”
“嗯,昨天真是麻烦您了,殿下。”
“不必。”
“我要走了。”佐伊看着他。
“回蓝湖剧院吗?”
“是的。”
“你母亲的事不是还没解决吗?”
“我说过我不回来了吗?”佐伊清秀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今天回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加尔尼特不解,“怎么,有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对我而言却很重要。”佐伊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殿下,你知道奥拉瑞凡特·斯蒂勒吗?”
他脸色微微一沉,“你们认识?”
佐伊笑了笑,“我答应过他,今天要出演他的新作。”
“什么?今天这场新剧原来是你要演的?”
她听了有点惊讶,“殿下,莫非你也有兴趣?”
加尔尼特闷闷地摇摇头,“倒不是有多大兴趣。”
佐伊也没再追问,她若无其事地编好发辫,站起身,冲加尔尼特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殿下,我们出发吧。”
加尔尼特对外再怎么刚硬强横,终究也是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他本来是非常厌恶和不熟悉的人亲近的,可能是经历过了昨晚的事,一下子缩短了他和佐伊之间的距离。在这个女孩的身上,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从小在法恩塔尼西亚家“精彩纷呈”的成长经历,他甚至能从佐伊身上捕捉到自己的影子。
“我一点都没兴趣,随便你。”他说,“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