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游

  十月末的几天，长安下了第一场雪，一下就下了好几天，到了十一月的五号都没见停，把整个长安城都染白了，常乐惧寒，一入冬就不愿意出门了，天天躲在家里烤暖炉，楚轩来叫过她几次出去骑马，都被她拒绝了，抱着手炉，死活不愿意动，楚轩没办法，只好作罢。

  楚轩见拉不不出去她，干脆坐在她对面喝了口热茶说：“你这是什么毛病？以前叫你出去你跑得那么快，现在拉都拉不动？有那么冷吗？”楚轩看着裹得严实的常乐，不禁觉得真有这么冷吗？他就只在秋衣外加了件衣服也没觉着怎么样啊？她裹得这么严实，怎么还冷？

  常乐抱着手炉说：“你懂什么？这样的日子就该在家里好好待着，没事出去干嘛？”

  以前每到冬天，就是常璟最省心的日子，常乐天生惧寒，在凉州的时候也是，一到冬天就不愿意出门了，再加上楚轩来的也不凑巧，常乐刚刚吃完了午饭，正是犯懒的时候，更加不愿意动弹了。

  不过常乐也是好动，要是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住了就干脆出去换个地方，继续取暖，说不准楚轩往来一会儿，常乐的这股懒劲儿过了，就愿意出门了，这种事谁说的好呢？

  楚轩无奈：“这才刚刚下雪呢，你就这样，等过一阵化雪的时候还不得冻死你。”

  “哼，我在就准备好了，到了那几天我就待死在家，绝对不出门。”常乐可打好主意了，她才不傻呢！那几天她才不出去挨冻呢！

  楚轩看她的样子，知道今天自己是不可能把她拉出去了，起身说：“那你继续在家待着吧，我可要去骑马了，在这样满天飞雪的日子里骑马那可真是别有一番意趣，你想想天地苍茫，天上天下一片纯白，骑马飞驰于这一片银霜之上，世间所有皆被抛之脑后，天地间只于我一人与万物作伴，那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快意？”话语间，不自觉的露出一副向往之情。

  “小心被冻成傻子。”常乐抬头看着他，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

  “……”楚轩飞了一个眼刀过去，常乐得意的笑笑，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哎，你叫了念妤吗？”

  “没有。”楚轩想了想说：“她会骑马吗？”

  “应该不会吧？”反正常乐是没见过她骑马的，常乐说：“哎呀，正好你可以教教她嘛，不然你一个人去，多无聊啊？”

  楚轩想了想说：“那好，我等一下去问问她吧，先走了。”楚轩说完就离开，常乐挥挥手说：“不送啊。”

  楚轩走后，常乐脱了鞋盘腿坐在躺椅上，拿了本书来看着，等到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有个丫鬟来找常乐说：“小姐，老爷说，少爷来信了，让您去书房。”

  “我哥来信了？”常乐把手上的书往旁边随手一放，穿上鞋就往书房奔去，连怀里的手炉掉在地上了也没发觉。

  “小姐您小心点！”丫鬟招呼了一句就收拾起手炉来。

  常乐到了书房，敲敲门听到常凛叫自己进去的声音，推门进去说：“爹，哥的信上说什么了？”

  常凛把信递给她，说：“说是和南夷的战事近来大捷，若是不出意外，明年春末的时候就能凯旋了，还说他在那边挺好，让我们不要挂心。”

  常乐把信仔仔细细的看完一遍说：“那，今年哥回得来过年吗？”

  常凛摇摇头说：“你哥是主将，要在那聚拢军心，今年过年要和边关战士在一起，应该是回不来的。”

  常乐有些失望的说：“这样啊？”

  常凛看着她的样子，打趣道：“怎么？大过年的，好不容易没人管你了，你反倒是不高兴了啊？”

  “谁说的。”常乐说：“只是我少了一份压岁钱还少了一份礼。”

  常凛笑着说：“你见过哪年的压岁钱少了你的，就算是在年三十晚上没给你，过后还不是照样不给你了。”

  “也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常乐无所谓的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常璟不回家过年了，在凉州城的时候，要是遇上战事，别说过年了，就是连顿年夜饭都吃不上，记得还有两次年三十的时候是常乐自己一个人吃的年夜饭，常乐眼睛里放光的看着常凛说：“那爹你给我的礼备好了吗？”

  “少不了你的。”常凛笑着说：“对了，我记得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你们师父的朋友叶老不是也跟着来了吗？”

  常乐点点头：“怎么了吗？”为什么爹会突然提到叶老呢？

  常凛说：“老人家独身一人来到长安，无依无靠的，今年过年把老人家一同请来吧，人多，热闹一点。”

  “好啊！”常乐一直有这个打算，只是年关在即常凛忙的脱不开身，常乐一直没来得及找他商量，现在既然常凛开口了，那事情可就好办的多了，常乐高兴的说：“那我现在就去问！”说着就跑出去了。

  “对了，我待会儿要进宫和皇上商量事儿，晚饭你自己吃，不用等我了。”常凛高喊。

  “知道啦！”

  常凛看着瞬间跑没了的人影和开着的房门，无奈的叹了口气，一遇到这种事就跑这么快，还真看不出是那么怕冷的一个人。

  常乐做了马车去四济堂，下了马车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疾步走过去，掀开四济堂门口的帘子走进去说：“好冷哪，你们这是在干嘛？”常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楚溟穿了一身灰青色的衣服还着手冷眼看着叶老，看样子楚溟也是刚到没一会，这不，斗篷上还沾着落雪，叶老还礼好像是抱着什么东西，两只手紧紧的捂着胸口的东西，站在一边狠狠的瞪着楚溟：“你这个小子，究竟想干嘛？”

  “怎么了？”常乐走进四济堂奇怪的问。

  叶老一看见常乐就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样，把常乐拉过来说：“丫头，你说说这个臭小子，要我把我最近得的那根人参给他，那么好的一根人参。”叶老咬牙切齿的说：“你说说，你说，这小子把我的灵芝卖了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觊觎我的人参！心未免也太黑了！”

  楚溟解下斗篷放在一边，自顾自的坐下斟了一杯温着的热茶喝了一口。

  恩？

  楚溟看着杯子，是酒，叶老这日子过得到挺舒服的，又倒了一杯看着叶老说：“账本上说最近两个月，店里的盈利还不错，我倒想问叶老一句，既然盈利不错，那这些钱都哪去了？”

  叶老不说话了，常乐也转过头看着叶老，一脸询问的表情，叶老瞪了楚溟一眼，气呼呼的往那一坐，双手环胸说：“反正我不管，这根人参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给你的，我挪用的钱我一定会补上的。”

  常乐站在那儿，看看叶老又看看楚溟，楚溟正好也抬头看着常乐，常乐在叶老身后指指叶老，双手一摊，表示没办法。

  楚溟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说：“常小姐，你先坐下吧。”

  楚溟往旁边挪了挪把靠暖炉近些的地方让出来，常乐坐下来，把手放在暖炉上方暖了暖，把披风解下放在一边说：“三王爷，你怎么老跟叶老过不去呀？你们两一见面就吵，累不累啊？”

  叶老听见常乐帮自己说话，立马附和说：“就是就是，丫头还是你心眼儿好，不像这个臭小子，对了，你今天怎么来了？是不是叫开始疼了？”

  楚溟闻言看着常乐，常乐笑笑说：“没有，我的脚没疼。”

  叶老和楚溟同时松了一口气，叶老说：“那就好，不过最近天冷下来，你小心些，要是脚一疼就过来，我帮你上药。”

  “好。”常乐点点头，抬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顿时皱了皱眉：“这是酒啊？我一直以为是茶来着。”常乐嫌弃的把杯子放下，好好的酒为什么要用茶杯装？

  “这是宫里的御酒，我带来让叶老尝尝，叶老这没酒杯就用茶杯装了。”楚溟好像看穿了常乐心中所想，回答说：“冬天喝点温酒，暖身。”

  常乐自己拿起茶壶又重新倒了一杯茶，为防止自己又倒成酒，常乐还特意把盖子打开闻了闻，确定是茶了之后才到了一杯喝一口说：“暖是暖了，辣嗓子。”常乐把茶喝完，兴冲冲的说：“哦，对了，叶老，今年过年，您来我家过吧！”

  “对啊！我爹提出来的，现在就等您同意啦！”常乐冲着叶老撒娇说：“来嘛来嘛，人多一点多热闹啊！”

  既然常乐都这样说了，叶老也不扭捏，而且他觉得常乐家里的人都挺好的，刚好也有好多年没人陪自己过年了，上次有人陪自己过年的时候还是师父那个那个老不死的在的时候，叶老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到时候来接我啊，我可不认路。”

  常乐见叶老同意了，高兴的说：“好，到时候，我一定来接您！”

  楚溟见他们两聊完了，淡淡的问了一句：“聊完了？”

  常乐不清楚楚溟问这句话的意思，点点头回答说：“恩，聊完了。”

  “那，叶老，把人参拿出来吧。”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啊！”叶老哀嚎。

  常乐把手肘杵在桌子上，两只手捧着脑袋很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楚溟一派悠闲的喝着茶，任凭叶老在急躁他都是一派淡定自若的作风。

  叶老站了起来走来走去的诉说着自己有多辛苦，得到这株人生有多不容易，又把楚溟对自己的压迫和剥削什么的一条条的罗列出来，并且表达了自己绝对不会把人参交出去的决心，是不是的还让常乐帮忙来附和两句。

  常乐叹了一口气，叶老都已是花甲之年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什么时辰了？”楚溟突然转过头来问了常乐一句，常乐愣了一下，去窗户边往外看看了日头回来回答说：“快要酉时了吧？”

  “饿了么？”

  常乐摸摸肚子，她早饿了，于是很诚实的点点头：“饿了。”

  “想吃人参炖鸡吗？”楚溟含笑附在她耳边说，常乐眼睛一亮，立马反应过来，和楚溟别有深意的对视一眼，一起看着叶老，叶老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见两人一看自己，瞬间警惕起来：“你们想干嘛？”

  “嘻嘻嘻。”常乐看着叶老笑得灿烂，叶老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