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薛家
行船三日，终于抵达杭州。
抵达当日是傍晚，淡淡的落日霞光将周围的一切都染得金黄。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的江面上停满了船只，船只有大有小，挤在一起，岸边的商人和百姓相互应答，好一个繁华港口。
“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林夕忍不住念出师父喜爱的诗篇，师父提及《岳阳楼记》时最喜爱作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国忧民，而林夕对此不以为意，吸引她的是岳阳楼的美丽景色。
今日林夕发现诗中景色描写竟无比契合此时的杭州江水。
“真美。”林夕赞叹。
“杭州还有许多美丽的景点，其中最妙的是四时皆不同的西湖，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薛泽一脸自豪地介绍杭州美景。
“真的很好了。”林夕赞叹点头。
下船后岸边已经有仆从在等候薛泽回来。坐上马车行走在杭州熙熙攘攘的街道间，林夕挑开车船，好奇地打量杭州热闹的市井生活。
行车不久，抵达薛家。跨入大门，走进园子，林夕发现薛家的园子以山林为中心，四周建筑环列，亭、长廊和复廊上的漏窗沟通园子内的山、水。水面、池岸、假山、亭榭融成一体。山上石径盘旋，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野卉丛生，朴素自然，景色苍润如真山野林。一泓清水贯穿，波光倒影，景象万千。
林夕知道眼前的便是书中描写的典型的江南园林，曾经梦里描述过的景色远不及真实园林的美丽，它小巧，精致却透出生机和野趣。
“泽儿，你终于回来了，我收到肖管家寄回来的信，可一阵后怕，快让娘看看你瘦了没？”一位衣着碧绡，年约四旬而风韵犹存的美人站在走廊向薛泽招手。
薛泽连忙跑到妇人跟前：“娘，我很好了。倒是累得娘担心了。”
“瘦了，瘦了。”妇人，也就是薛夫人捧着薛泽的脸仔细打量，“你要好好补补身体。”
一旁留着胡须，外貌显得儒雅的中年男子轻拍薛夫人，薛夫人将目光从薛泽身上收回来，两人齐齐看向林夕，中年男子向林夕行礼：“薛某多谢侠士救命之恩，恩人如有任何需要都可到薛家商铺，薛某人自当全力相助。”
林夕连忙回礼：“薛家主客气了，恩人不敢当，您唤我林夕便可。况且行侠仗义本我所求，不必如此。”
“对呀，对呀。爹，阿夕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你不要这样，倒显得客气生疏。”薛泽一旁插嘴。
“你个臭小子。”薛卓汶被气得撕掉了儒雅有礼的面具，追着薛泽打，“看来我要好好教导你什么叫礼节。”
林夕目瞪口呆。
薛夫人好似习惯了这样的画面，牵着林夕走向后院，边走边笑：“林姑娘，你不要惊讶，他们父子俩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只要一碰面就会上演这样的画面。”
“林姑娘，不知你师承何处，小小年纪武功如此之好。”薛夫人的眼中有着和薛泽相似的羡慕和敬仰，还有些许探究。
“无门无派，我师父隐居山林已久，不过一无名之辈罢了。而且我是借助药物迷晕蒙面人，浅薄武功当不起夫人的赞叹。”林夕好像被夸得羞赧，内心实则疑虑，如今的江湖武功究竟何为高何为低？
和薛夫人谈了一会儿，薛泽形容略为狼狈地闯进来。
“娘。”薛泽向薛夫人撒娇，“你劝劝爹吧，我想和阿夕一起行走江湖，参加今年的武林大会，好不好吗？”
薛夫人有些为难。
林夕找了个借口退下，想给他们留下空间交流。薛夫人也顺水推舟地叫一旁的丫鬟带林夕到客房休息。
“泽儿，阿娘一直很后悔给你讲那么多的江湖故事，让你心生好奇。真实的江湖哪是风光无限。”薛夫人摸着薛泽的手，眼里全是担心和懊恼。
“娘，泽儿很感激娘给我讲的江湖故事。而且泽儿知道人心险恶，江湖复杂。可江湖也有真情和侠义豪情。我真的很想去看看真实的江湖，而不是幻想阿娘故事里的江湖。”薛泽眼神坚定地看着薛夫人。
薛夫人有些动摇。
“今年的武林大会就在苏州，还有阿夕陪我，这个机会多难得。”薛泽继续劝说。
可薛夫人仍然没有开口。
薛泽不得已抛出杀手锏：“泽儿从小听阿娘的故事长大，阿娘年轻的时候可曾想过闯荡江湖？”这个问句的语气却是肯定。
不等薛夫人否定，薛泽继续说：“我知道的，可是阿娘你不知道，你讲江湖故事时的语气和眼神是多么向往。这么些年，你一直被困在沈府和薛家，你可曾有过后悔？”
“我不知道阿娘是否后悔，但我肯定，如果错过这一次，我一定会后悔。”薛泽看向薛夫人，如此渴望的目光让薛夫人想起自己少女时期。那个时候，她不耐烦和母亲学习女红，常常偷看哥哥学武，收买哥哥教她武功，但被父亲发现了。那个时候，她也如此渴望地看着父亲，可父亲拒绝了，母亲也不赞成。虽然之后遇上了良人，收获了爱情，也有两个孝顺的儿子，可是少女时期的江湖梦想却总在不经意间浮现，说不上是否后悔，总归遗憾。
薛夫人叹了口气，敲了一下薛泽的脑袋：“你个小滑头，看阿娘心软，总是想方设法对付你阿娘。”
薛泽知道阿娘同意了，笑着摸摸头，赶忙出去追林夕，想要马上把好消息告诉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