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羁
当天，不知薛夫人是如何劝说薛老爷的，总归第二天薛老爷同意薛泽与林夕一同去武林大会，但去苏州要跟着薛泽大哥，薛奕的船队。薛奕计划三天后出发，去往苏州谈生意，正好送薛泽和林夕参加武林大会。
薛泽在这三天里，作为东道主，带领林夕游览杭州。
最后一天，薛泽带林夕来到久闻盛名的西湖。
将至立夏，无边莲叶接天，配上西湖碧青的湖水，好一幅青葱生机的画卷。只可惜莲花未开，但这将开未开的花苞也别有一番青涩之美。
正午，薛泽为林夕介绍西湖美食。
“这个时节，可惜不能带你品味莲子的清香和莲藕的清甜。但这周围有一家酒楼，它的莲叶清粥可谓一绝，甘甜又不失莲叶的清爽，初入口时是甜的，回味又有丝丝苦涩。还有它的酒，闻起来淡淡的荷花香，但后劲十足……”
在薛泽的叨叨声里，他们到了这家酒楼。
进入酒楼，没有选择二楼的隔间，林夕和薛泽都更喜欢在一楼听说书。薛泽点好东西，正在等待上菜的空隙。
林夕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左手边是几个喝酒的大汉，他们身材魁梧，其中几人带有刀剑，看上去像是赶往苏州的武林人士。其中一个似乎不觉得这荷花酿后劲大，像喝水一般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一坛酒，然后他又拿起一坛。
右手边靠窗的是一个男子，他低垂着头，只是沉默小酌。林夕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他的半边脸，侧面看他，鼻梁高挺，嘴唇微薄，浓黑的眉毛剑一般斜斜飞入鬓角。这可是一个五官英俊的美男子，林夕心想，却没有沉迷美色，她礼貌地收回了目光。
菜还没好，小二已经将酒拿了过来。
“你快尝尝。”薛泽为林夕倒酒，催促林夕。
林夕浅浅抿了一口，仔细品尝，确实别有风味。林夕喝过师父收藏的桑落酒，酒质清香醇厚，入口绵甜，回味悠远；也喝过杨伯特制的屠苏酒，药味浓重，干烈无比；还喝过秀姨做的桃花酒，酒味淡淡，桃花香气扑鼻，十分甘甜。
这荷花酿却是闻着清甜，回味有丝丝苦涩，入肚只觉火辣，后劲十足。
这边正在品酒，不料那个喝酒如喝水的大汉闹了起来，可能是酒的后劲显出来了。他大声地叫喊着林夕听不懂的语言，他周围的人不停地安抚他。
“他在讲什么？”林夕问薛泽。
薛泽仔细辨认，迟疑地说：“我曾经听过西域那边来的商人谈话，发酒疯的那个人说的有点像西域语。但太含糊了，我没听懂。”
西域？林夕想，如果真的是西域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原腹地，奇怪。
发酒疯的大汉似乎被安抚下来了，终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大汉不经意的抬头，正好看见坐在他正对面喝酒的那个靠窗男子。
大汉只感觉自己模糊的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丑陋的怪物，他被吓了一跳，逃窜到桌底，惊慌小声嘀咕。大汉的动作倒是吓到了他周围的人，其中一个靠近大汉，听见桌底的人在叫着“怪物”。他笑着与其他人说：“这人喝出幻觉了，他说他看见了怪物。”
“真的有怪物。”桌底的人爬出来对同伴喊着，说着还指向靠窗男子。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大汉再次仔细打量他以为的怪物，原来怪物是一个右脸有大片红色胎记，胎记整整围住右眼的男子。
同伴的嘲笑声更大了，大汉感觉自己彻底没了面子。而那个让他丢面子的人还在慢悠悠地喝酒，跟个娘们一样。
大汉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人，但那个男子好像并没有发现有人看他。大汉更生气了，他直接向靠窗男子走去。
林夕一直偷偷观察着那群西域人，看到大汉冲这个方向走来，林夕忍不住握紧手中的剑。难道他们发现我，派人来警告我？
但那个大汉看都没看林夕，直冲窗边男子而去。
大汉走近，拍男子的桌子，大喊着：“你个丑八怪，快给老子滚回家去，不要在外面吓人。”
丑八怪？林夕看着男子的侧脸，不丑呀。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冷冷地盯着大汉。这般冷漠的好似看着地上的蝼蚁，大汉突然感到害怕。
而在林夕眼里，这人好像被大汉吓到了，是个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可怜。
我竟然会害怕一个羸弱的丑八怪，大汉心头除了害怕，还有一股更强烈的怒气。他伸手想要给这个丑八怪一个教训。
但这时，注视着这边情况的林夕忍不住出手，用剑挡住大汉的手，抬脚将大汉狠狠踢走，大汉在地上狼狈地滑了一段距离，停在他的同伴面前。
他的同伴面带不善地站起，林夕挡在那个被找麻烦的可怜男子前面，丝毫不怯懦地与他们对视。
薛泽走到林夕身旁，想要帮林夕。
林夕轻轻推开薛泽，对那群大汉说：“既然在酒楼发酒疯，就不要怪好心人给你醒酒。”
“难道我还要给你说一声谢谢吗？”其中一个人愤愤不平。
林夕笑了：“如果你诚心道谢，我又怎么会推辞呢？”
薛泽惊讶地看着林夕，阿夕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那个说话的大汉拿起刀，想要给林夕一个教训。
其中穿得最富贵那个大汉按住想动刀的人，拿起酒杯向林夕抬手。
“那我就替我这不成器的朋友，给姑娘道谢，也给那个无辜的小兄弟道歉。”说罢，他喝完酒杯中的酒。
林夕也饮下一杯酒：“你客气了。”
那个人笑了：“姑娘，你真是有趣。”
林夕也笑着道谢。
那人提起那个被林夕踢倒的大汉，直接出去了，其他人也跟着走了。
“阿夕，你好帅气，只是你这样做会不会惹上麻烦？”薛泽凑了上来，担忧地看着林夕。
林夕只是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蹙眉：“看来他们真是西域人。”
林夕侧头，知道薛泽为她担心，她拍拍薛泽的肩膀：“放心啦，比起我，他们更怕惹上麻烦。”
依然安静地坐在窗边的男子听见林夕的话，挑了挑眉，终于抬头看林夕。
正巧林夕转身看向他，两人对视。
咦，他右眼边好大一片胎记，难怪刚才的大汉如此言语，林夕心想。
男子没多久又低下了头，林夕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外貌感到自卑，不由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愧疚。我该怎么说呢？林夕难得的困窘。突然林夕想到自己手腕处的胎记，秀姨曾经给林夕讲过一个传说，戏言，这个胎记是前世恋人留给林夕的信物。
林夕试着安慰那个男子：“我也有一个胎记，长辈告诉我一个关于胎记的传说。相传人死后，会上黄泉路，黄泉路的尽头是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孟婆会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人递上一碗孟婆汤。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从此了无牵挂地进入轮回。可是有一些有情人，不愿下一世分离，就彼此用彼岸花在身上留下痕迹，痕迹化为胎记，可以帮忙寻找前世恋人。”
那个男子笑了，好像接受了林夕的安慰，林夕松了一口气。
“相逢即是有缘，还没问兄弟名字。我叫薛泽，她叫林夕。”薛泽坐在男子旁边，问道。
“你们叫我无羁吧。”男子微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