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遇喜事
林如珂扔下手头写的文，客随主便地，陪她表妹又尽兴玩了一天，至晚才双双回了留芳苑。
如珂自投奔了程府，心里早就有了觉悟。对于府里那些喜欢在背后说人闲话的这类事儿，她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爱说就说呗，谁让她的境遇的确招人眼红呢！再说了，这世上还少了是是非非不成？这嘴长在别人脸上，她还能去替人堵嘴捂脸什么的吗？她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再者，真敢闹到台面上来的人还是少见的，这程府里的多数下人都没那个胆子，早被主子们□□得奴性十足的了。
接下来的程府连开了三天家宴。老太爷老太太一展往日愁眉，府中上上下下也跟着喜气洋洋，跟过节似的。
月儿每晚就寝后都和如珂讨论到底何事，以至于让家里的爷爷奶奶这么高兴，她对此好奇得很。如珂其实猜着了也不好和她说，怕她到时候不小心说漏嘴就不好了，毕竟是女儿家终身大事，没定下来前不好让下人们知道议论。月儿如今豆蔻年华，且揆水在她今年生辰日之前就来了。如珂因为看府里两位老人家这几天虽然开心，却在宝贝孙女的撒娇卖萌下都不肯明言，应该就是跟月儿婚姻有关的事情了。也许……也是因为她们姐妹俩形影不离，她一直在场，老人家才不好明言的？
想到就做。
如珂一副嫌弃月儿在书房里会害她分心的表情，起身快步过去，一把将窗边哼曲儿的月儿手上的话本子抽走。在月儿一脸懵问“ 这是在干嘛？”时，拉了她起来，边拥着她肩膀往外走边笑说:
“ 你呀，就别在这里哼哼唧唧地吵我了。你不是好奇爷爷奶奶为啥那么开心吗？你现在单人儿跑去问问看，兴许看问的人少，老太太愿意漏点口风也说不定呢！月儿，你不去试试？回头还可以当秘密悄悄告诉表姐我哦！”
“ 表姐，你原来这么狡猾的吗？”月儿半是好笑半是无语的样子。
“哎呀，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就不要计较了。你没听人家圣贤说过嘛，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你快去吧，艰巨任务交给你啦！”
如珂挤眉弄眼地调侃着。
表妹月儿表示没眼看了，干脆一扭头就走:
“ 是历来哪位圣贤说的话呀，怎么我都没听说过的？行了我去就是了！哼！”
“ 等你回来repo哟！”如珂在她身后追了一句。
月儿明显听到了也懒得理她，叫了廊上吉儿她们几个丫鬟下人媳妇子自去了。既然是去上房那里，带多点人作作样子她还是记得的。
林如珂笑看她们走远，才回身依旧在书案后头坐了，持笔沾墨，继续琢磨手下的故事文稿去了。
说起来，林如珂很庆幸原身是个能识文断字的。这样她来了以后因为有前人的记忆和习惯，她用起毛笔来也得心应手的，稍加练习就照样能写一手好字儿出来了。虽一开始和原身字体有点差异，但经过她本人这么久的努力，早就把字练得和原身写的大体上一致了。至少前后相差不远，不至于令人容易认得出来。
“ 奶奶，我来陪你玩儿来了！你可不许赶我走，我很可怜的，刚才都被珂表姐嫌我唱歌烦她了，把我都赶出留芳苑来了都，呜…… ”
月儿一脸假哭的娇憨可怜样儿进来，让正跟吴妈说事儿的老太太笑了起来:
“ 该啊！看你还整天缠着你表姐不放，就知道是被人嫌弃得少了。”
老太太这话儿让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吴妈看小主子来得正好，本来她家主子这几天，就打算把事情私下告诉月儿小姐的，好让她有个准备。吴妈飞快收走账本等物件，还把丫鬟下人们都叫了出去，自己亲自守在书房门外头。
这里月儿挨着她奶奶坐了，撒娇撒痴了一会儿，老太太又和她扯了些家常闲话儿，问了她最近都在跟她表姐一块淘气啥。待差不多一炷香过去，老太太等她孙女儿把事儿说得差不多了，好奇问起家里为何摆宴三天时，才搂着她叹了口气说了:
“ 我的宝贝乖孙儿呀，你当是为了啥？不过是我们两个老人，心心念念着的，关于你的终身大事儿，终于有了着落罢了。你爷爷和我，悬心了近半年都有了吧，好容易费尽了心思，才给你寻了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来！依我们家如今没落了的状况，我的宝贝月儿呀，你若错过了这门亲事，我们可就再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选给你了。”老太太先还高兴地对自个儿孙女表功呢，说着说着就唏嘘了起来，手拿了帕子按眼角去了。
月儿先是意外地愣了神，待看到她奶奶开始难过，自己也红了眼框，低声劝说道:
“ 奶奶不要忧心了，我如今…… ”
话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一下，才往下继续说话劝慰她奶奶，说的却是另起的话头了:
“ ……人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爷爷奶奶为了我，忒忧心过头了！合着奶奶你之前，必是为此事忧急，才以至于病倒了两回的。孙女儿如今真是于心有愧，不孝得很！都是我任性不懂事儿，才会叫家里长辈如此放心不下！”
月儿一边责怪自己，一边顺手拉了自己袖子来当手帕用，遮了大半脸儿拭泪。那憨傻样儿，倒把正神伤的老太太逗笑了。
老太太转忧为乐，用自个儿手上的帕子，替换了那衣袖，给她疼爱的月儿抹去眼泪，嘴里还嗔开了:
“ 看看我家的月儿呦，这一副小哭包的可怜样儿！我还以为宝贝要懂事了呢，结果你这模样儿，是在故意逗我发笑呢？行了啊，都收收，咱娘俩儿好好说说话。”
老太太打量着月儿神情，把月儿都看得害羞起来了，才点点头接上姻缘□□:
“ 月儿你且听着，我们府里如今状况如江河日下，门庭冷落久矣，几无贵戚高朋可依。虽则你爷爷身上还留了个侯爵位份，但我们日久朝中无人，后代子孙又孤伶伶的只得你一个。所以我和你爷爷都怕啊，怕我们百年之后，家里这爵位无人可传，到那时候，我的月儿啊，有谁来保你一世无忧呢？”
月儿想说什么，却被她奶奶横来一眼打断，只得继续听她奶奶往下讲:
“ 我和你爷爷彼此合计了半天，想着必得给你找个家里也有位份的年轻子弟，这样门当户对差不离的，你们俩才能过到一起去，才更大可能保你一世衣食无忧，不被人欺。这才算尽了我们为人父母，为后辈子孙的一点子有限心意罢了。”
月儿早被感动得眼泪涟涟，摇头起身在老太太脚边跪下，泣不成声地，险些刨白了心事:
“ 爷爷奶奶如此这般待孙女儿，孙女儿却辜负了你们的一片拳拳之心。我如今身不由己的……我……我怕是要害你们俩的一片心血落空了！我……”
老太太大惊之下，一时又困惑不已:
“ 我的儿，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害我们俩心血落空了？你……你可是整天在外头玩，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家回来？咱府上除了这个，可说是别的均不以为惧。”
月儿赶紧连连摇头说不是这样的。可待老太太再想追问时，她却强颜欢笑，收泪起身，仍旧坐老太太边儿上，把脸埋入老太太肩膀上闷声抱怨着:
“ 都是奶奶的错，害得人家哭了两场，脑袋都哭晕了，话都说不通顺了！”
老太太看她这样子撒娇作痴的样儿，心头大定，虽仍然微觉有异，但亦笑着给她宝贝孙女儿搭台阶:
“ 是是，都是老婆子我不好，话说得不高明，招我孙女儿哭包似的，还两回，该罚才是。”
说着，老太太高声叫吴妈进来。月儿也忙叫了吉儿进来，打水给她跟老太太净脸。
老太太这边自吩咐了吴妈去开她私人小库房门，拿了些贵重体己给月儿以后戴着玩。丫鬟下人们服侍这大小主子两人净过脸，月儿又吩咐了吉儿她们几个，把重重的几匣子头面首饰等老人刚赏的东西带上，她又叮嘱了老太太几句注意身体等慰语，看老太太累了打算要歇息，才带着丫鬟下人们回留芳苑去了。
谁知老太太等她们一行人走了，待吴妈安排了下面人恪守上房各处门户之后。她示意吴妈，先把余下未对完的那点子小账放一边去，随她进内室里，她有话要问吴妈。
吴妈看自家主子如此神色慎重，忙也跟进内室来，顺手再把内室厢房门给关上。这样她们里头的动静再大，外边儿的人，根本都听不到什么的了。
“ 我问你， ”老太太走到榻边，一手扶榻歪着身子斜躺下去，另一手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在吴妈刚想走上来帮她揉时，她拿空的手微微一挡，声音发颤地开始审吴妈，“ 你这老货莫非也昏了头了？你且说说，你往日都是怎么帮我管着这府里的？你，还有我也是的，月儿在我们俩的眼皮子底下，都快闹出要人命的大纰漏来了！今儿我才发觉她话里头不对劲，你个老货，难道你以往就没发现什么端倪？”
吴妈被这番重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榻前，又急忙膝行几步，整个人伏在老太太脚边，直接磕头认罪道:
“ 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老奴还真不曾发现月儿小姐有什么异常之处。还请主子示下，老奴这就带了人去，揪出那背后弄鬼之人，交给主子发落。”
老太太一时哑然，半天后才长叹口气:
“ 算了，你起来吧。原是我急了，皆因和月儿有关，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吴妈这才敢抬头，嘴上应着，起身在榻边贴地的脚垫上坐了，殷殷等老太太给她示下。
“ 刚我和月儿说了她姻缘之事，倒引得她哭了两场，接着她这言语里头，大有自己羞愧难当之意。我想着我们祖孙之间，向来不曾如此见外。那她这羞愧之意，到底从何而来，细究倒大有蹊跷。你以后上点心，盯着月儿点，我怕有人在背后弄鬼呢！教坏了我月儿可这么办？”
老太太终究留了余地，没把心里全部疑惑说出来。
吴妈得了示下，日后该如何行事也心里有数了。
老太太这才让她上前，安稳服侍自己歇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