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田家的过往
“哈——”竹刀破空的声音，伴着少女的一声喝声传来。
“手抬起来！再用力！”
“姿势不对，重来！”
“歪了，重来！”
“重来！”
……
这是真田家的剑道道场，说要学剑道就要实打实地练起来。真田家的家长，也就是真田弦右卫门亲自指导和叶，从最基础的挥刀练起，劈、砍、挑、刺等等，这些都是和叶要学的东西。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剑道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家居然还有道场？！这也意味着她的练习之路必然是最严格的。
汗水沾上了睫毛，头发高高扎起束在脑后。和叶咬咬牙，她不甘心，再度握紧了手中的竹刀，“爷爷，我还能行！”
真田弦右卫门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少女的一个个动作，冷酷无情地全部否定，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重来”！然后和叶就一遍遍地重复，再重复，要直到他满意为止。
“到此为止了。”真田爷爷平静地说，没有对和叶不甘心的要求作出回应。
“可是……”和叶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看爷爷已经背身离开道场，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我好像真的很差劲，她感觉有些失落和茫然。
真田家的剑道道场就在位于神奈川横滨本家的大宅中，但是和叶不住在这里。她回神奈川之后，主动要求要住到了真田家在别处的宅子，本来选择的是一个远离城区的地方，但还在横滨市内。但是当时她和爷爷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正好一位爷爷的好友来拜访，一番话改变了和叶的想法，她离开了横滨市反而住去了更远的地方……
“搬去镰仓的八幡神宫怎么样？你带回来的这把刀可能会诞生出灵哟～灵力充足的地方更适合他……”那是个神神秘秘的老爷爷，笑眯眯地给和叶提建议，很和蔼很亲和的样子。
和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建议，自己虽然有灵力，但还不懂怎么用灵力供养神明大人……神宫好像还真的挺适合的，也许自己还能学习一些用灵力供养神明的方法？或者神明大人需要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越想越有道理。
“任介！”真田弦右卫门皱起了眉头，止住了好友的话，挥挥手让和叶先出去，“阿敬，带小小姐去她的房间！”
“是！”守在门外的老管家温声答到。
“进来聊聊吧——”真田弦右卫门定定地看了眼自己多年的好友，请他进和室详谈。
两人对坐，一时间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冷凝。
还是来人苦笑了一声，“你这样是做什么？我总不会害她的。”
真田重重地放下茶杯，“咚”的一声压抑着怒气，“我真田家难道还没有一个住处吗？而且你又打了什么主意？到现在你还要瞒着我？”
“老朋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过得好……但是这件事很是复杂，一时半会只怕也说不清楚……我只能说，这，是土御门家先祖的意志。”
“那么几年前，你来我们家说的那番话是故意让和叶听到的，对吧？”真田弦右卫门直直看向他这位总是神神秘秘的好友。
土御门任介，土御门家现任家主，也是土御门家百年来最具天赋之人。而土御门家，可以说是当今之世阴阳师一脉的领头人，据说其血脉和能力均传承自千年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一个在妖魔鬼怪横行的时代，能够以一己之力护佑平安京的男人，绝代风华流传千古……
“是。”土御门任介缓缓点了下头，承认了。
真田弦右卫门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故意将和叶身负诅咒事情透露给她自己知道，然后……你预料到她会选择离开……”
“是，这些都是我们预料之中的结果。”
“为什么？！”真田弦右卫门怒气冲冲，他之前也曾经疑惑过这些话明明是背着真田家的小辈进行的，为什么孙女儿会突然知道了，还哭着主动要求离开。
“如果因为我引来真田家的灾祸，那我会是永远的罪人，永远都活在愧疚与悔恨之中……爷爷——爸爸，妈妈，让我走吧，我也是真田家的一份子，我也想保护这个家！呜……对不起，对不起……”五年前的和叶才九岁，小小的人儿生来就体贴懂事，不希望自己会成为家里的负担。
外人都说真田弦一郎是真田家这一辈的佼佼者，但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真田家还有位小小姐聪颖又刻苦，是全家人的骄傲！然而这一切在小小姐九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而现在，这位好友却告诉他，真田家这些年的分离都是安排好了的，是有意而为！这让真田弦右卫门感到心寒又愧疚，是他们没有保护好和叶，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果断一点……
“原因我不能说，是与彼岸世界有关。而且……即使小丫头没有主动提出来，你们真田家不是也已经决定要舍弃她了吗？”土御门任介表现得冷漠又冷静，“当初你们可是连禁锢她的神社都找好了……”
“不——那不是我们……”真田弦右卫门想反驳，但是突然想到了分家人那些惊恐又暗含厌恶的面孔，对和叶充满了不满与恐惧。这些都是曾经夸赞过真田家小公主的叔叔伯伯们……
“家主，您不能这么自私，要为了您的孙女赌上我们整个家族的未来吗？！”
“家主，您三思啊……”
“家主……”
真田家……太大了……他不能强迫每个人接受这种充满未知甚至是危险的未来。真田家的人，也不是都那么强大的……
“你说的对……”真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着自己当时听到孙女儿主动提出来的要求时，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丝庆幸，多么卑劣又自私啊！将一切都苦难推给一个孩子来承受，是我真田家无能……我真田弦右卫门无能啊……
“所以……与其小丫头被你们赶出去，还不如让她自己做出选择。”任介继续说道，又低声喃喃道了一句，“这个诅咒，只有她自己才能消除……”
“右卫门，和叶与彼岸世界有着千丝万缕斩都斩不断的关系，她不能待在真田家，对她没有好处，也的确可能为你们带来灾难。”
真田弦右卫门沉默了许久，“这八幡神宫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是一个灵力充沛的好地方，适合小丫头的成长，也……适合她的刀。”任介温和地回答，“而且，这是我土御门家所属的神宫，可以更好地为她提供庇护。”
“右卫门，她长大了。”任介有些感慨，“接下来的路，她自己能走好。也只能由她自己走……”
“你指的刀是，那把她带回来的太刀？”
“呵呵——那位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大人，真田家作为剑道世家，肯定听过他的名号。”任介笑眯眯地回答，“是为，源氏小乌！”只是可惜，那位大人沉睡得太久，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化形。
唔……看来以这位土御门家的现任家主的眼力，目前还没看出来这把刀的付丧神已经醒了，而且还……
“刀剑付丧神？！还是千年前的？”真田弦右卫门皱紧了眉头，有些担忧。毕竟说得好听付丧神被称作神，实质上也只是妖怪而已。
“不用担心，刀剑付丧神是最接近人类社会的，其灵性也是最高的，与普通的妖怪可不一样。而且，”慢悠悠地安抚这位神经一次次被挑战的好友，任介神秘地说，“小丫头可不是普通人……”
于是这样一番谈话过后，和叶突然发现爷爷改变主意了，她也就还是选择搬去了八幡神宫。只是在临走时，爷爷把她叫到后院，带她参观了真田家的道场。
“从明天起，你就在这里学习剑道。每天早上六点，我要在这里看到你，迟到练习加倍！”
“是！”和叶眼睛里都仿佛闪着光一样，开心地挺直身子大声答道。花季年龄的少女嘛，就是要这么有活力才对！
“别高兴得太早，剑道可不是这么好练的！达不到我的标准的话，就要练到我满意为止。”
“我不怕的，爷爷。”和叶还是很兴奋，小时候就很羡慕哥哥学剑道超级厉害，后来到了神社也没有人能教她，现在她也可以学了。
而且，她还有一位神明大人要供养呢，就算是为了神明大人也要好好学剑道呀！
然后她又听到了自己一向强势的爷爷——真田家的大家长，问了她一个问题，低哑的声音透露出这位老人多年的疲惫与愧疚。
“你长大了……和叶，你恨真田家吗？”
和叶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有些沉默了。
然后轻声答道：“不，我不恨。”
“我是真田家的人，我是真田和叶。爷爷，我知道，你们都是爱我的……这个家，还有我的位置，对吗？”声音轻柔，和叶还是小时候的答案，她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才离开，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她始终相信，她的家人值得她这样做，而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是，真田家，永远是你的家，你是真田和叶。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爷爷。”和叶主动上前去拥抱住这个已经日益衰弱的老人，微笑着说，“我还是感谢这个家，我依然爱你们……”
回到现在——和叶少女终于知道了自家爷爷那句“不是那么容易”究竟有多么不容易了……
凄惨的她今天一上午就练了挥刀，而且——一次都没有让她那化身魔鬼教练的爷爷满意过。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还傻站着做什么？！”中气十足地声音在背后响起，她回过头。
“一次练不好就练十次、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下午继续！现在——去吃饭！”一开始铿锵有力地训导，到最后一句话语气突然弱了下来。
“咳！还不快走！”
“嗨！”和叶紧了紧手中的竹刀，重整旗鼓。哟西！那我今天的目标就是成功挥刀一千次。
“等等我，爷爷！”笑眯了眼，和叶小跑着跟上去。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
美好的开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