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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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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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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白苏捧着碗银耳汤坐在公主府的廊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角青紫,耳朵通红。

  她幽怨的看了看碗里的银耳汤,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紧锁眉头的木流:“为什么这个时辰了,我还没有看到我七菜双汤的早点?”

  木流正在想事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到她的话。

  白苏摇了摇头,将碗里的银耳汤一口闷了,而后气沉丹田大吼:“冬姐!!!”

  穿了一身灰布短衫的女子从某个角落提着篮子出现了:“殿下?是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白苏艰难的咀嚼了银耳,小碎步的跑了过去,看了看她篮子里的东西,并没有看见自己想吃的灌汤小笼包和韭菜盒子,但冬姐向来疼她,大概是忘了。遂委屈巴巴提醒:“我们今天早晨是否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仪式?”

  岳冬茫然的看了她一会儿:“仪式?”而后想了想,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殿下往日提着这事就躲,今日倒主动起来了?你在这等着,我给你端来。”

  白苏想了想,自己吃饭一向积极,哪里来的躲?但看她走的方向确是厨房,只当是自己因为哪日急着去芙蓉帐忘了吃了,恰好被她记住了。

  于是她回到廊下坐着,大爷一样看着冉冉而起的朝阳,京都春日多雨,雨下之后的晴天更是难得,天空一碧万顷,蓝的透亮。

  心满意足嗯了一声,听见管家丁伯从身后走来:“殿下,府外有人求见。”

  白苏摸着肚子头靠在椅子上面,吊儿郎当的倒着看他:“这一大早的,来我这儿吃早点么。莫不是又是那群满口圣贤仁义的长胡子老道儿们?”

  丁伯顿了顿:“不是。”

  白苏托腮,一摆手:“让我猜!那就是萧然找我去城外踏青,他素爱这种晴朗的天气。”

  丁伯垂手,见她猜的兴起也没急着说,只摇头:“不是。”

  白苏皱眉,托着下巴沉思:“那就是宫里来人了?不对,那应该不是求见。”

  她一拍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梁小姐又来找我探讨女子的那什么三从四德了!”

  丁伯眼里有了些笑意仍旧摇头:“不是。”

  白苏翻来覆去想了个遍,深觉就是这个答案了,一拍手:“那肯定是春花秋月想我了,特地来我府上给我弹曲儿了。”

  丁伯仍旧摇头:“不是。”

  白苏望了会儿天,想了想,幽幽:“那该不会是,谢太傅的孙子又要来我这儿放风筝吧?”

  丁伯好笑的摇了摇头,觉得她实在猜不出了,才拱了拱手:“是正一品,苍宋苍丞相。求见殿下。”

  白苏头靠在椅子边缘,倒着望天,愣了一下:“苍宋?”

  脑海里便浮现出那春水映梨花的美人儿容貌,默默思索了会儿:“这公务繁忙日理万机的苍美人儿找我干什——”

  回想起昨日她说的话,白苏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完蛋了。他这又送折子又告状岂非是来找茬的。

  这人倒是真的准时,她说今日说,他就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就来了。

  往日她随便怎么说,就算把天儿都说出一个洞来都没人奈何得了她。

  但,白苏哀怨想道,今日自家师父现在在府里啊,这两人若是一碰面,苍宋上下嘴皮子一碰都不用添油加醋,自己这明媚的日子就混到头了。

  于是她默默思考了会儿,决定抢站先机率先出手。戳了戳一侧发呆的木流:“我师父还未起吗?”

  木流面瘫脸:“还未。”

  白苏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可能性,怒了:“因为我师父没起,我们早饭要等他一起吃,所以我才没有早点吗?!”

  木流一副本该如此的态度:“自然是要以银大人的作息时间为准。”

  白苏指着他你了半天都没有下文,只好收手,深呼吸,露出笑脸:“师父近日劳累,千万不要打扰他老人家。来来来,把苍美——咳丞相,请进来。”

  丁伯垂手应了,往门外去。

  于是白苏撑着头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的望着府门口,昨天那匆匆一眼,虽窥见了这庆丰传的神乎其神的苍丞相的容貌,隔得远又天黑却也只是留下了一个不俗的映像。

  这青天白日阳光明媚,正适合看看这类传说中的美少年洗洗眼睛。

  不过片刻,丁伯引着一人缓缓朝她走来。

  这人仍着黑底云纹的服饰,以银线修饰,墨发玉冠,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拢着广袖放在腰间,步伐沉稳,身姿绰绰,眉目精致潋滟。一张脸如玉如瓷,唇色也是正正好的嫣红,迎着风走的倒比这京都里的闺阁女子都还标致。

  白苏心里叹了一声好一个如玉如松的公子,倒是比第一次见还要惊艳。

  如果他没给自家师父告黑状,她就更欣赏他了。

  思至此,白苏抹了抹嘴角,确认并没有流口水,默默端起架子,想起自己的目的:“苍丞相这等风姿,可真真是羞煞我这一院春花也。”

  苍宋走近了对她行了个端正之极的礼,眉眼带笑:“殿下说笑。”

  白苏故作老成的嗯了一声,伸手请他在一侧坐着了。

  给他倒了一杯茶,清了清喉咙:“不知苍丞相一大早来寒舍,是有何要事吗?”

  苍宋端起茶,轻嗅了下,睫毛颤了颤,又轻轻抿了一口,动作舒缓好看的像跳慢舞。

  白苏又在心里叹了一声,真是作孽,这人长好看了当真是做什么都顺眼。

  也难怪这庆丰未嫁的姑娘一半的人都想嫁苍丞相呐。

  苍宋察觉她的目光,愣了愣:“殿下?臣脸上有东西么?”

  白苏正经的看着他:“有。还大的很。”

  苍宋抬起袖子正欲擦脸,低头在自己的茶杯里左右看了看:“有吗?”

  白苏一本正经指了指他的脸:“这不是么,苍丞相这举世无双的美貌。”说完自己便先笑了。

  苍宋霎时有些哭笑不得,顿了一会儿,看她笑的前仰后合眼里也渐渐漫上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殿下惯爱取笑我。”

  白苏笑了一会儿,喝了口茶,摆手:“你我初见,哪里惯爱。本殿如此正经的一个人,是真心喜爱苍丞相才开个玩笑,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苍宋本欲端着茶喝一口,听见这句话,手顿了顿,嘴角浮出微笑,眼底温柔一片:“也对,虽是初见。臣也是真心喜爱殿下。”

  白苏说完那句话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但他这么一说,反而无端有些暧昧。

  于是乘着喝茶的间隙默默咬舌,知道自己这美色当前,就爱胡言乱语要去逗一逗的毛病又犯了。

  打哈哈道:“好说好说。”

  清了清喉咙觉得感情已经到位了决定进入正题:“昨日苍丞相在路上说要找本殿确认一些事,现在时辰恰好,也无外人打扰,不妨说说,本殿听着。”

  苍宋四处望了望院子,神色模糊:“其实也并非什么急事——”

  话刚落,岳冬便捧着托盘从角落转出来,看见苍宋愣了愣,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欠了欠身:“殿下有客人,那我便待会儿再来。”

  白苏正饿的前胸贴后背,又喝了两杯凉茶,嘴里肚里都是寡淡无味的紧,连忙一挥手止住了她:“慢。”又转头对苍宋神色真挚道,“公主府开饭开的晚,不瞒丞相,你正好撞见我们早膳,一同用些?”

  苍宋望着她的目光,像一眼望进了她心底,了然的笑了:“臣吃过了,殿下请便。”

  白苏一面招呼岳冬端上来一面思索,传言说这苍宋苍丞相不苟言笑冷漠之至,是个铁石心肠果断刚毅的政客,今日一见倒不是传言那么回事,说不定那折子也是事出有因,非他所为。

  此等风姿可见京都的流言蜚语传播改编至颠倒黑白的速度已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岳冬站的远没听见他们说些什么,但看见白苏目光热烈的招她过去,眉头挑了挑,觉得这真是有史以来最稀奇的一天了。

  白苏看见岳冬脸色奇怪,了然,嗯,寻常女子看见苍宋这等风姿确实有些把持不住,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岳冬经常看见自家师父,照理说不该如此没有定力。

  但等她看见她手里端着的东西时,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觉得自己一贯骄傲的定力散了个干净,自己脸上的笑也险险快把持不住了。

  岳冬将托盘放至石桌上,抽空看了一眼苍宋,赞了一声这人的容貌气质,拿着和银泊比了比,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银大人身上那股子淡雅仙气的感觉,不像此人漂亮是漂亮,却总有些红尘滚滚里的烟火气,凡心太重。遂低头给白苏盛药了。

  自三年前,白苏被一场春寒虐的死去活来,差点撒手人寰,岳冬一开始熬各式各样的药膳,白苏吃了几月,长胖了十斤,坐断了秋千便以绝食抗议不再吃。

  她便又着手泡药浴,改善她的体质。

  白苏一开始觉得新鲜好玩儿,后来被泡的头昏脑涨,大雪天里出虚汗,觉得自己虚得一日不如一日了,遂以死明志拒绝再泡。

  后来她便迷上了最原始的熬药,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子拿给宫里的御医看一眼,可以没毒。那就熬。

  此法子持续时间颇久,白苏也没什么不良反应,甚至一年都未生病。

  岳冬觉得此法子甚好,唾弃了之前一系列花里胡哨的东西,开始日日给她熬药,而且愈熬愈浓,一小碗便是数十种草本植物的精华。

  并雷打不动的每日早上早膳之前,给她端一碗乌漆嘛黑苦涩四溢的中药。

  白苏望着她盘子里的罐子和蜜饯,吓得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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