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猫与娃娃
“你妈妈难道没告诉你，小孩子三更半夜不睡觉，会长不高吗。”
对铺的男人垂下一只手，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能一把握住小姑娘细嫩的脖子。
刚刚还在拍手唱歌的小小身躯，现在就像一只牵线木偶，脖子向一旁歪着，两只眼睛无神的睁开。男人放开了手，小姑娘就像一团破布一样，掉在地上，一声尖锐的叫声过后，如蒸汽一般消散在空气里，只剩下一件蓝色的连衣裙。
结束了吗，苏茜瘫倒在铺位上，浑身被冷汗浸透。车厢里冷的可怕，大夏天的居然把皮肤冻的生疼，呼出的气结成一团白雾。
开的再低的空调也不会是这种效果！
就在她挣扎着起身的空当，男人一撑护栏，从上铺跳了下去，轻盈的就像只猫，没有一点声音。
啪，在一片寂静中他打了个响指，一团亮蓝色的火焰在空中升起。那光芒并不刺眼，像柔和的月光一样清澈，这团光亮渗透到了车厢的每个角落，让这里亮如白昼。
这是个十分高大的男人，大概有一米八五以上，他像车厢里的大部分人一样都是和衣而睡的，身上的衬衫却文丝不乱。身量虽高却不会显得壮硕，衬衫下肌肉的线条很明晰，又没有成块的虬结。
苏茜终于知道刚才的梦中为什么觉得那个拦车的陌生人眼熟了，只因为她晚上刚上火车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对方从上铺投来的目光。苏茜见过不少外国人，但还是头一次看见灰色的眼睛，像琉璃一般明亮而透澈，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会梦到他。
他蹲下身，用手指挑起地上遗留的蓝色连衣裙，与其说是裙子，不如说已经成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上面浸染了黑红色的血液，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男人嗤笑一声，“金蝉脱壳”，嫌弃的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他转过身来，朝着苏茜的床铺扫了一眼，娃娃不见了。
苏茜抱着双臂缩在一边，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她死了吗？”
“没有”，对方皱起来眉头，“这个女孩只是个傀儡，罪魁祸首是她手里的娃娃。”
随即，他对着空气中说了一句，苏茜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国语言还是什么咒语，一只大猫从他的脚下消无声息的绕出来，看了苏茜一眼，然后窜了出去。
男人跟着它的方向离开了，苏茜愣了一瞬，手脚并用爬下铺位跟了上去。看他刚才的身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更何况对方刚刚救了自己。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保险，恐怖片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跟着大佬抱大腿才是最佳对策。
对方对她的行为没有反对，甚至放慢了速度让她跟上自己的步伐。苏茜小跑着随在他身后，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那团燃烧的光源是一张简单的黄表纸。亮蓝色的火焰舔舐着符纸，轻轻的飘在他们身边。
苏茜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不过看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很紧张的样子。小猫先是一路小跑，他们还能勉强跟上，后来就舒展四肢狂奔起来，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列车的车厢门在半夜是上锁的，走在前面的男人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篆贴在门上，车厢门应声而开。穿过了两道门，他们到达了硬座车厢。硬座车厢不会熄灯，彻夜通明，两排座椅上的人七扭八歪的斜躺着，没有一个人是醒着的。
苏茜跨过躺在地上的人，有了一个惊人的想法，是不是，整列车只有他们两个人醒着，这些人是睡着了，还是干脆……她不敢多想。
远处传来了猫的嘶吼声和小女孩的尖叫声，他们加快了脚步。车厢的尽头，小猫从消防栓处拖出来一个精致的娃娃，那娃娃在它的口中不断挣扎，脸上带着恶狠狠的表情。苏茜心里打颤，这小娃娃若是再拿一把匕首，就同恐怖电影里的鬼娃恰奇一模一样了。
小猫嘴里叼着娃娃向它的主人挪去，可娃娃终于挣脱了，翻身一跳想要打开列车的车门逃之夭夭。眼前的男人哪容得她离开，手中凭空抽出一把木剑向前甩出，将娃娃钉在车厢里。
木剑和布娃娃在空中相撞，却发出了金石之声，砰的一下，那娃娃再也动弹不得。和刚才的小女孩不一样，她没有消失，惨白的脸上带着怨毒的表情，狠狠的瞪着破坏她好事的两个人。身体像一个真正的布娃娃一样，软绵绵的垂在地上。
男人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图案，那图案在空中闪烁了几分钟，像蛇一样扭动着，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紫色绳索，把娃娃捆的结结实实。
不过顷刻间，一股腥臭的味道散在空气里，苏茜几欲作呕，只得往远挪一挪。那男人不为所动，招过小猫，令他撕开了娃娃。
娃娃内部的棉花已经被血给染透了，小猫在那堆棉花里，扯出了一小节白色的东西丢在地上。
那是一截骨头。
眼前的男人对着那一小节骨头嫌弃的“啧”了一声，用一张黄表纸拈起来，对着空中那团燃烧的火焰仔细观察。从断开的骨缝中，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血丝。
苏茜心有余悸的问：“这回她应该是死了吧。”
“死了，死的不能再透。”对方把骨头用符纸包好，抄进兜里，随后开始打电话。
“吴队，这么晚打扰你了，我正在去通河的火车上，车上有个流窜很久的小鬼，我已经拿了她，你过来处理一下。
“是，大概五点左右到站。”
他边打电话边向外走，苏茜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们了。好，那我先挂了。”男人挂了电话，转过头问苏茜：“你跟着我做什么，现在车上已经安全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那个，我还是觉得你身边比较安全。”惊魂未定的苏茜不想放开这个救命星，万一车上还有什么妖魔鬼怪的，没有他自己死翘翘了怎么办。
他嘴角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指着门上的字道：“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进去吧。”苏茜抬头，“洗手间”三个字映入眼帘。
“啊，抱歉。”苏茜脸上泛起尴尬的红晕，退后了几步，但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大有一副等他出来再跟上的架势。
男人无奈的笑笑，他伸出手绕到苏茜的后颈捏了一下，安抚道：“没事的，我保证你会很安全，不用害怕。”
他大概是个混血儿，鼻子高挺，眼窝深邃，冰冷无机质的灰色眼珠，但他脸部的轮廓相对柔和，消减了他深刻的五官带来的侵略性，笑起来以后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
他抽出一张符篆塞到苏茜的手里：“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他再说下去苏茜也不好意思了，捏着那张符篆迟疑着回到了自己的铺位。这一夜实在是太长了，她从家里过来，七点多下了高铁后打车到火车站换乘火车，没考虑好时间在火车站干坐了四个小时，上了车没睡多久就做了噩梦，醒来之后还遇见了超可怕的鬼娃。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亢奋的不得了。
苏茜掀开床铺对面折叠的座椅，拉开窗帘托腮远眺。
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车厢里此起彼伏的响起呼吸声，有些男士还打起了呼噜。
气温恢复了正常，苏茜却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发抖。她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想给自己的男友顾亮打个电话让他来车站接自己。
自从顾亮毕业之后回了老家，两个人聚少离多，只能靠电话来维持感情。本来自己这次来通河是瞒着他的，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她申请了通河的一家公司实习，这样就能在一起呆上半年。
不过现在还说什么惊喜，她只想听听男友的声音，来平息此时内心的恐惧。刚才情况紧急，她没来得及带上手机，在床铺上翻了半天无果，又往地上找。
最终，她在下铺的床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被摔的裂了几个口子，怎么摆弄都开不了机。苏茜有点心疼，这还是上个月刚买的。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冷不丁的感觉腿有点痒，一低头，原来是刚才那只小猫正拿自己的尾巴挠她的脚踝。
说是小猫也不尽然，他的身量比自己见过的最大的橘猫还要大一圈。通身纯色，不见一根杂毛，短短的浅灰色皮毛泛着些许蓝光。尖尖的大耳朵，脑袋圆鼓鼓的。两只眼睛是透亮的绿色，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体型流畅而有力，长着一张尖尖的巴掌小脸。它不像寻常小猫那样怕人，蹲在苏茜面前优雅的挺直脊背，直勾勾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