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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说之九宵龙凤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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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方离莫府便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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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饮上,王府里凡是称得上名姓的美人,上至王妃,下至姬妾,统统被太后要求列席。

  中间,良王正妃被太后拉在身边,尊尊教诲,轻言缓语。甘姜以其老练的话术,令良王妃深以为,母后对待自己于旁人就是不同,她是真心待自己如女儿般。于是,武将世家出身,性子本就不会转弯的良王妃,便将在座美人姬妾们,挑拣姿色出众,日常的王爷青睐的那几个拔尖儿的,都择出来与甘姜很是唠了些体己话。

  大抵王妃日常真的太少有这样吞吐的机会,所以说话办事都甚为投入。以至于都忽略了他家夫君不虞的面色。

  而到了隔日之后,陆陆续续,那些拔尖儿的美人便被或明或暗的清理打扫一通。

  因着有母后出手,良王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自家院子里长出的花朵儿给人砍伐。于是,良王和王妃本就稀薄的感情,便更淡了几分。

  在今年最厚的一场冬雪堆积的节气里,唐府小姐唐暖也定下亲事,太平府府□□子,莫景风。

  唐家供职翰林,检讨不过支末文官。太平府台可是正经二品大员。这桩婚事,唐家还算高攀。但也正因这高攀,所以婚期都由了莫府定夺。就在年前,本月最末。

  婚期仓促也是有原因的。

  唐家唐暖其实是有婚约在身,唐云憎兄长当年也曾参加举试,虽未能如愿考举,但却结交一位同是考生的南地友人,名叫左勋。那位左秀才倒考了名次,后来也放到家乡,做了县官。

  彼时唐家兄长与左勋性情相投,两个都还没有婚配的小伙子便为将来的后代,定下了儿女亲家。还彼此留下信物,唐家兄长手里的是左勋的白玉镇纸,左勋手里是唐家兄长的玉笛。

  如今,兄长亡故,唐云憎代兄拿了主意,将那段盟誓当做酒后荒唐之语,不予采纳。唐暖的婚事,他另有文章。

  而在唐暖于王都小小扬名之时,那位左勋的后人却拿着玉笛信物,找上门来。

  来人是唐云憎亲自接待,那时,他就已经开始同太平府台眉目传情了。

  见到来人是个二十岁的少年郎君,生的琼林玉树,身姿潇洒。可长相又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换来高升官职。

  所以,在问出左勋已经亡故,他左家也没了什有权有钱的倚重后,唐云憎便不再浪费情绪,使人拿了百两银子,说了句婚事作废,便将人打发了。

  之后,便是匆匆与太平府台定下婚期,交换更贴。

  而太平莫家也愿意如此匆匆行事,缘由则是,他家公子莫景风身染顽疾,卧床多年,这冬日里又更是加重了病情,正需要人冲喜。

  为了筹备唐暖婚礼,唐家也正经忙碌起来,毕竟对方是二品大员家宅,必不可在礼仪、聘礼等各方面让人瞧着跌面。

  而且,与唐云憎的势利相对,唐夫人对待唐暖还更多几分,身为婶母对待无有父母可依的侄女的亲情温暖。

  也正是如此,唐暖在唐府才能得到真正的小姐待遇。

  即便大人们忙得腿脚都打了后脑勺,却还又出了个小小插曲。

  左家少年郎君被唐云憎撵走后,不知怎的,竟与去上香的唐暖见了面。

  来往了几回后,两个竟商量着要落跑。

  可惜唐暖身边丫头给泄了密,这便催使唐府门户更加严格起来。唐暖也被困在自己院里,在出嫁前禁足。

  哭啼了几个日落黄昏后,婚嫁的日子终于到来。

  太平府距离王都五百里,走陆路要两日,水路则一日。

  莫府当日用的一条大船接亲,从船上骑马到唐家大门的,是莫府最小的小公子,也是他家嫡出二公子,今年只有十二岁的莫景澜。

  待新娘子上了大船,那披着红花的小公子就跑去船头,自顾的玩儿去。直到这天擦黑儿,前方泊头唢呐隐隐传来,他才回到新娘身边。预备一会继续扮演自己角色。

  等船停靠那会儿,莫景澜才想起,还没看看自己未来嫂子是个啥模样呢。

  于是,他夸张的把自己弓成个虾米,从盖头下面探看。

  疏忽间,小男孩就给呆住了。

  好半晌,船都靠了岸上,他才像个木头似的,给人簇拥了,拉着红绳,牵着新娘下船。

  等他上了红绸大马,走在街上。还会偶尔不时往身后的花轿看两眼。尽管隔着轿帘,可他还是不断在脑中翻转刚刚的画面。

  最后,跨过火盆,拜了天地,又看着新娘被人们从自己手里拉开,送进他大哥的房间。

  怔忪片刻,他忽地扯住他娘的手,问:

  ‘母亲,是我跟新娘子拜堂的,若是□□后不成了,那能让她继续给我当媳妇么?’

  莫夫人当时就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她四下看看,幸亏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过来。

  拎着耳朵把小儿子拽到角落,严肃警告:

  ‘她入了咱莫府的门,生是你嫂子,死也是你嫂子,你个臭小子不许给我胡想。’

  … …

  半月之后,正是年根。

  莫府大少爷莫景风的院子里,唐暖正站在廊下,眼巴巴儿看着大丫鬟春香从泥地里起出个陶罐。

  春香先用水将上面尘土洗净,然后擦干,再放到花厅的桌上。红封打开,满室飘香。

  她用木勺舀出两勺带着果柚和橘红的蜜茶,再以温烫些的水化开,这才送到唐暖面前。

  咕噜噜,是木轮椅子的声响,莫府大少爷莫景风坐在椅子里,被小厮推着从内室出来。

  他望向唐暖如孩童般,迫不及待就去喝果茶的目光里,透着温情脉脉。

  唐暖嫁进来那日,他真的已经并入膏肓。耳边乱糟糟的人声和鼓乐声,更是令他心神疲惫,头痛欲裂。

  闭着眼昏昏沉沉到了后半夜,他忽觉有只软软的滑滑的手掌贴上自己额角,在缓缓为他打圈儿按摩。

  那指尖的温度里仿佛带着能缓解身上惫痛的药,让人舒缓安宁。

  第二天,莫景风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有死过去,还能醒来。且只是醒了还不算,连精神都比从前的日子好了不少。

  然后,他就看到了床边依着纱幔睡着的女孩。

  面皮如雪,朱唇欲滴。

  女孩的美就像照进他垂死心头的一束光,是让人看到生机的光。

  那日后,莫府上下更加重了喜气。他们的大少爷能动了……

  ‘小心烫。’

  莫景风轻声哄劝。

  唐暖冲他笑,很快又转回头,注意力还是被果茶吸引着。

  她用眼神催促春香,将茶碗递过去,说还要。见春香照旧又盛了两勺,她却并不觉得满足,硬说刚刚的不够甜,逼着春香又添了两勺。

  喝过三五碗果茶,被莫景风和丫头们劝阻了,说是怕她牙痛,还有影响晚上食量,并在得知晚膳有辣子鸡丁,唐暖这才依依不舍放了茶碗。

  然后,这夫妇两个便去了侧面的书房,在一张大书案上摆好两摞纸,各据一边,开始比赛默书。

  这是唐暖嫁进来后,两人常玩的戏码。

  默的不是旁的书籍,正是直曲道人的周天道经。

  而莫景风会沉迷在此,除了唐暖的陪伴外,还因为,他自己发觉,每次他默完一遍这周天经文,身体血气就会顺畅不少。而为他常年医病的大夫也在前不久的循例检查时发现,他身上那些受阻和逆行的经脉,竟隐隐有了起色。大夫归咎是,新嫁娘入府的精神力,的确有益于病人恢复。是以,莫府上下对待这位少奶奶,亦是加了敬重。

  而实际上,能令莫景风受阻的脉络复发生机的,正是周天道经功效。

  能通晓这功效的唐暖,自然不是别人,正是鸣鸾。

  她早早就写完了一篇经文,抬头看去,莫景风还垂着头。

  他常年卧床,身上手上力量都很弱,提笔写字自然也不能跟人比较。

  于是,鸣鸾或者说唐暖,便拿起了她镇压宣纸的白玉镇纸,静静端详。心中暗暗盘算,时日竟是就在这一两天了。

  求好不灵求坏灵… 此刻,莫府正房,莫夫人正拽着莫府台的袖子,哭的梨花带雨:

  ‘呜呜,老爷,真的必须如此么…毕竟,毕竟他们新婚才不足半月…呜呜,风儿他,他恐怕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莫府台甩开衣袖,揉着额头,带着些悲怆,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

  ‘此次与往日不同,这次的案子要是定了,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你且住了吧,也不用你去同他们说,我亲自去…’

  ……

  这日晚间,莫府匆匆招来大夫,各种虎狼药单开下,才将又往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大少爷救回人世。

  而就在莫景风昏迷时候,他老爹替他手书,写了一封和离书,并捏着儿子手指按下手印。

  第二天一早,马车和暖轿都备了整齐。

  莫府后门天蒙蒙亮就开启,唐暖裹着厚厚的皮球飞凤袄坐进暖轿,后头马车也跟着轿子开拔,车里除了些唐暖的物件,余下满满的好几个箱笼里,都是金银珠宝。

  从药物催眠的昏沉中醒转,发觉室间空空,唐暖的东西几乎一夜被人清空,就好像她从没在自己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

  长长一声悲鸣,暖儿——

  莫府大少爷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昏厥。

  府里又张慌起来……

  这日半夜,唐暖和珠宝乘坐的大船抵达王都。

  泊头上迎接的人具已备妥。

  又是一顶暖轿,一辆马车,枕着夜色,走过几道大街,来至在了良王府后门。

  这之后,良王府里多了一位暖美人。

  此般结果来的也甚简单,太平府台犯在了一桩盐务案子上,而唐云憎甫一与莫府接亲,便被莫府台视为自己人,于是这桩盐务买卖上他也参合一腿。俩人不说从中谋了多大利益,反正此案撂在刑部后,俩人可就都不好说脱身了。且盐政忧及国本,一旦量刑下来,莫府和唐家都不会有好果子,那可不是一句削官罢职便能了的。家人以及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是以摊上这样大事,莫府和唐家这对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都不得不为了身家性命,用上釜底抽薪的招数。

  案子的转机在于,它落在了良王手里。

  将大把金银使出去后,传话人递来的就一句:

  ‘莫府少奶奶是唐家女吧,听闻极美,不知真否。’

  莫府台和唐云憎都是官场做老了的,这句话内隐含的深意,两个都领会的极清楚。

  虽则于脸面上是难堪了些,可到底性命家族前途与一小女子比较,孰重孰轻,不言自明。

  才就有了今日,唐暖走后门进了良王府的结果。

  良王喜猎好戏是众所周知。唐暖住进美人阁的那日,这位玩乐王爷还在西山猎场里沉醉不知归路。

  虽则唐暖入府时已是披星戴月,可这美人阁里诸般准备却也齐全,一方面说明王府财力雄厚,一方面印证良王对“ 美人 ”总算用心。

  沐过一桶花瓣浴后,婢女侍候唐暖换了一身交襟窄袖的宽袍。

  坐在落地的菱花镜前,婢女边为她梳理长发,边赞叹镜中映出的好颜色。

  唐暖垂了眸子,摆弄着衣料上刺绣的红色锦鲤玩耍,容色淡淡,不见喜悲。

  但这些落在婢女眼里,解出来的的意思就曲折了不少。

  据说这位娘子本已经嫁做人妇,是王爷垂涎美色,以权压人,强逼讨来的。瞧这抹黑入府的行径,跟偷人似的,保不齐,那头夫家都还没了断干净呢。不过,如此美貌,也难怪王爷把手段做的下作。哎,瞧这位央央的模样,怪可怜见……

  就这样,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滞沉闷起来。

  打破了此刻宁静的是外头传来的喝声:

  ‘王爷回府啦—— ’

  唐暖稍稍惊讶,因为根据和尚先前算计,这位良王要在鸣鸾入王府起码两三日后,才玩猎尽兴而归。

  但比唐暖还要吃惊的是为她梳发的侍俾,她的声音甚至都有提高了两个调门:

  ‘王爷不是三日后才回来么!’

  不由分说,呼啦啦的珠帘被人从外面挑起。华衣美服的良王爷穿帘而入。

  唐暖起身,背朝镜子与来人对望。

  须臾间,她的眉心蹙紧又放开,放开又蹙紧。

  第一次皱眉,是因为她发现这位良王也是自己不喜欢的类型,美男子。

  第二次皱眉,则是她看到了常人见不到的,隐在他身周浓浓的紫气。

  紫气东来,寓示祥意。

  在仙里,能身带紫气的,必都是大宗级别的神仙。如天帝和自家师傅昆仑老祖,都是如此。

  而人当中,能披挂紫气者则是祥瑞至极之象,通常只有帝王才会有。

  想想当初和尚筹谋,仅限针对太后甘姜所为,并不曾涉及陈地为了王上之说。而如今这紫气在良王身上,那也就是说他会成为将来的陈地王上了。

  在心里盘算一番,确定了这紫气的缘由后,唐暖蹙着的眉心才又缓缓放平。紧跟着,身子也轻轻一曲,低声唤了句:

  ‘奴家见过王爷。’

  良王此刻明显的,全幅心肠都落在了眼前人身上,那眼底满溢而出的笑是遮也遮不住的。

  挥手屏退众人,良王几步上来,先就拉住了唐暖一只手,边单掌将其摩挲,边用另一手探在她脑后顺过披散的长发。

  ‘总算将你盼来了,呵呵,这手比想象中的还要软,头发也好。’

  说着,良王还轻轻俯身,用鼻尖在唐暖头顶不知是蹭还是嗅。

  听这话里意思,他对唐暖似早有熟识。

  举着唐暖名号的鸣鸾在心头琢磨,估摸还是当初方入唐府,见天阶往外游会散播名声时,引来的良王这只狂蜂。

  不过,这人好香。那种味道很特别,香香的,凉凉的,先开头闻着还是淡的,可跟他挨得久了,就会越来越浓。

  贵族们都喜欢熏香,良王大抵也逃不出这样定律,所以才会有这么股子味道吧。

  头子正好就卡在良王颈窝高度的位置,俩人又距离颇为亲密,于是,本就不太习惯男人熏香的唐暖,不自觉就被这股越来越浓烈的味道刺激的,吭哧,打了个喷嚏。

  而且,那个喷嚏还是正对着良王爷的身上。

  俩人都怔了下。

  唐暖是没预料自己生理反应来的这么快,而且还很失了些美人风度。

  良王则是被她那个低沉还有点发闷的喷嚏声,以及如困倦的猫儿瞌睡点头的动作给可爱的。

  脸上挂着点粉红,唐暖不太好意思的用袖子蹭了蹭良王被自己喷的地方,道着抱歉。

  可腰上忽地被人一搂,良王的气息便铺面而来:

  ‘天色不早,咱们安息吧。’

  唐暖上身后倾,大眼睛眨也不眨,嘴上未作言语,心里却在计算,是一指头把这只狂蜂搞晕,还是先把他在自己腰上占便宜的手指掰折后再点他……

  脑子里快速的飘了几朵雷雨云,她终究没有动武,而是选择以文会敌。

  身子轻巧拧动,便毫不费力挣脱了束缚。

  良王还在懵圈,不知到怀的美人是怎么做到,如泥鳅滑不留手的。这刻,唐暖已经转移到了别处。

  立定在长袖善舞的屏风前,拉开了两人间距离,唐暖睫毛轻垂,樱唇一撇,泪珠跟断线风筝般垂落。

  ‘二嫁之人,何以侍君。’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也已道出颜面名节的委屈。

  方见面时还是懵懂少女,半盏茶不到,便幻化成了染了露珠的百合。且不知再过须臾,这妮子又会作何模样款待。

  良王眼睛亮亮的,晓得这妮子惺惺作态,却又打从心眼里喜欢她的狡黠。

  于是,刻意追着步子凑过去。可他人方到,那边唐暖也跟着又躲到了屏风另一面。

  两个人就这样以屏风为屏障,站到两头。

  红烛高照,薄纱的屏面上映出娇滴滴垂着头的人影。

  良王也不追了,反而将手抚摸在屏风上,正沿着人影勾勒。

  他眼角带着笑,嘴角也跟着上扬,可出口的话语先就是一声叹息。

  ‘阿暖,本王会等你想通。你且放宽心,莫要再为眼下自虑,本王保证,自今而后,跟着我,只会让你荣耀,不会再让你受半丝委屈。’

  话说到此,戏演到这个地步,正是了郎情肺腑深悠悠,妾意婉转城府深的剧本。

  这个本子里,良王是那用情男儿,至情君王的模子。唐暖则是红颜祸水,魅惑君王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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