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归来
九重天，西天门。
我终是又踏回了这天庭之界，多少个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相思之处，放眼一瞥，它仍然巍然矗立于止，七彩流云似海涌，万间殿宇皆恢弘。
那人，站在天界边缘等着我，手持龙鳞，感受到我的召唤而来。
那人，呆立不前，葱指拽紧了衣袍，恐眼前只是幻念，稍纵即逝。
那人，颔首瞭盼，仔细端倪，忽漆眸一闪，释然而笑，方才薄唇微动，轻唤一声。
——“灵儿。”
待我举头流盼，一袭白衣依旧，一身淡然如故；明媚笑容，温若暖阳，只这一笑便是化尽所有相思苦楚；秋水明眸，亘古无双，只这一眼便是我前世今生。
——“润玉！”
我亦唤出这相思已久的名字。
双双箭步奔往，九天彩云下，我与他二人紧紧相拥。
“咳咳…”
突然，身后传来声响，我们放开彼此，青衣道人走上前来，润玉见眼前道人气度不凡，恭敬的致礼询问：“不知道长……”
“老爹，这便是天界…不，六界之主，天帝陛下，润玉”，我直接接过润玉的话，向师尊说来；
“哦？你便是那天界小儿？润玉？”师尊稍嫌的看了眼润玉，又瞥了我一眼，故作姿态的说着。
而润玉，聪明如他，一面听到我尊称老道人为老爹，一面见着风仙道骨的老者口气甚大，心间亦是猜出此人身份七八；遂拱手俯腰施以大礼：“不知无上元尊尊驾前来，天界礼数不周、敬请谅解。润玉即刻召集众仙诸神，以迎元尊尊驾。”
元尊老祖聊以安慰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捻捻胡须，言到：“嗯，天帝小儿尚还有些眼光，知些礼数，不错不错！只是此次陪小徒天界一游，无妨大礼，你知道就行了啊。”
闻言，润玉正起身。
“小神仙，我们回旋玑宫再细聊吧。”
我边说边拉着润玉，准备往旋玑宫走去，润玉面有尴色，无所适从的望了一眼老道人。
师尊看着此情此景，只闭眼扶额，深深叹了口气；
“咳咳……徒儿，知些礼数！”
一语便让我二人不敢再僭越。
见三人都僵持着，我灵机一转，附耳向师尊悄声说了句话，他便又喜笑颜开，追着叫我们回宫了。
行间，师尊不时对我窃窃私语：“嘿！你可得说服润玉小儿将那宝贝小兽送于我啊！”
“好说、好说。”我笑脸附和。
回到了璇玑宫，一花一木，亦如从前。此前布置的众数梅花依旧绽放着，想是润玉为惦念美好，使了仙法所成，我满心感动。
于师尊当前，我与润玉循规蹈矩，虽是心之所念、情之所切，却连手都不敢牵。
倒是师尊老爹，一进宫中内庭，便装不住正经模样，东瞅西望，寻觅其间。我见此不动声色，心想看你能装到几时去。
“啊…那个天帝小儿，不，润玉啊，久听小徒说起，你这天界稀奇走兽不少啊，怎地，老道我一路走来，不见一物呢？”师尊一语直入正题；我甚疑惑，这修行道成的老祖，怎就是个如此心急之人？
“元尊所言过誉，区区九重天界，哪有稀罕之物是元尊未见过的，想那上清、上行天界才是奇兽珍物琳琅满目。”润玉应。
“啊啊…，那倒也是。”明明心里惦念着魇兽，却又犟着嘴不落下风，如此顽固之人，无上元尊也。
见无法向润玉直接讨要，师尊将目光转置于我。
“好了，师尊，咱们才到天界，且先休息一下，那事？过后我给你个满意的交待。哦？”听我回应，师尊才聊以慰藉的点点头，一同进入正殿。
毕竟在师尊面前，我与润玉不仅不敢肌肤相亲，更是连话都没敢说，就这么对立坐着，四目以对。下凡界多日，又在上行天耽搁良久，这已是记不得多久时日未见他了，此刻他衣冠肃整，虽是便服也是难掩高雅气质，此刻他眉眼含笑，那满心的欢喜不言已溢。久不见的展颜，我瞧着也心里高兴。
上座的师尊也是瞅出点模样，适时觉得自己犹如空气，欲张口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气氛一度静谧。
“鸿蒙初分，太初之时，老道曾抵足过天界，尚时只是一座仙山洞府，已过几百万数年之久矣，如今也不知还能否瞅见个熟人，那，玄玄上人可还在天界啊？”师尊懒不住寂寞，终是开口寻了个话题。
“元尊所称玄玄上人，可是太上老君？”润玉素知这天界要数辈份资历最老最深的也就只太上老君一人，而这无上元尊若能相识的恐也只有他了。
“嗯？应是他，诶，这老道就喜好随方设教、历劫度人、化生诸天之中……那，老道前去与他叙个旧，小徒就先陪陪天帝。”师尊一语说完，不等回话，化烟而去。
前脚师尊刚走，尘烟未定，这边润玉已急切的走了过来。
“灵儿……”
执我双手，话咽在喉，不是不说，却是相思满腹，无从开口，眼里竟有梨花点点。
“小神仙，别这样，我这不好好回来了。”见他鲛珠浅挂，我早已秋水泛滥。
“小神仙，能告诉我，我走了多久吗？”
“不久，凡尘已过五百年，天界不过五百日。”润玉虽是轻描淡写的说着，可我深知这是多漫长的时日，说好的一月时日，我却迟迟未归。
“小神仙，让你久等了。”
心疼他，靠近他，缩入他怀，望这紧紧的拥抱能让他感到我的真实存在。
——你的灵儿回来了！
“灵儿，回来就好。”
他将头抵在我的发间，继言：“快与我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儿？可有吃什么苦头？”
接下来的光景，我与润玉十指相勾，从庭园一路走游至花苑，直自□□鲤鱼池畔，一路细说着这段时日经历过往。
——
“雷劈？”润玉眉间一皱，稍有惊色。
“也不是雷劈了，是师尊施法带我回天。”我赶忙解释，若不然，看他眼色像在思索如何整治雷公电母。
“当真？”
“字字当真。”
……
“如此说来，元尊对你真是护爱颇深，竟耗着自己灵元之气，去异时凡尘寻你而归。”所幸，他的灵儿无他在旁之时，还有个师尊如此爱护于她。
“嗯嗯，我很感激师尊。可……师尊总让我与他一同回上行天修行。”我嘟囔着。
“那灵儿所想……？”润玉一眼望过来，满含不舍。
“当然不想与你分开，我本也不想修得怎样，苦心修行也不过是想为你续仙寿。”我诚恳相言。
“呵……我早已知晓灵儿此心，只是我也说过，此事我早已不放心上，只愿……留你在身旁。”
“嗯嗯，如今，我也只想留在天界，陪你身畔。不过……”我趑趄嗫嚅。
“灵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其实此次师尊本不放我回来的，我给他说了天界好玩的事与物，师尊好奇，才一同与我回来，他其实……是奔着你的那只魇兽来的。”我说完低下头，觉得得自己有些过份，想想在润玉清冷的前几千年里，都是魇兽陪着他过来，如今为换我自由，要拿它来换，心里很是不自在。
“呵，灵儿，不必太介怀，倘若师尊喜爱魇兽，将之赠于师尊也未尝不可，魇兽实为灵兽，若得师尊这般大道之人点化，对他亦是不错的归处。”也不知润玉是真觉得此方不错，还是故意安慰我而说。
我眉间疑虑难逃他双眼。
“真的，我何时欺瞒过你，倘若魇兽真归从师尊能去上行天，不出万年，就可化作神兽，可能还会幻出人身，就如当初你一般。”见我还不明其解，润玉又补充一语。
“润玉，你所言有理。如你所说魇兽可能真如当初我一般，当真是个不错的去处。”
解了心中芥蒂，我与润玉相视一笑，环顾相拥。
——
这晌都率宫内，两位白发老道正坐堂中，引古论今，相谈甚欢。
“当年昆仑那一战啊，可谓是旷世之战。”青衣道长捋着白须相继说着，目视凝空，许是忆起些恒古旧事。
黄袍八卦道长默默点了点头，是对言者话语认可。
“道说都是上古天神，这共工与祝融却戾气太重，当真不论天神凡人都有颗好斗的心。”青衣道长又道。
“争斗亦无妨，可战败者也要有服输的心态，这共工未免太过鸡肠，独独去撞了不周山，天柱断了那可是灭顶的灾难啊。”
“嗯嗯，那负气一撞，天要真塌了，共工怕就是这万世的罪人了。”
“好在人母仁义，才有今日这四海八荒，江河九洲。”黄袍道长一抖拂尘，正了正身姿。
青衣道人，无上元尊本尊也认可点点头。
“那个，老君啊，如今这天柱可有什么异象出现？”忽尔，青衣道人像忆起何事，又向太上老君问到。
“哈哈哈……元尊呀！你是整日云游周天两耳不充、双目无睹啊，这如今，六界泰然，万物萌蘖，海不扬波，四平八稳，哪有什么异象出现。”
“哦哦，不错不错。”无上元尊徐徐点头，对这答案想是欣慰。
这时，太上老君又开口说道：“如今啊，咱这天界能人辈出，天帝虽年少，可算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主，六界自他当任以来，不谋战伐，不使阴谋手段，多以宽宥待人，六界臣服啊。”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如此说来，是个不错的天道君主。”
“元尊，之前你有一徒落至天界，我倒有幸见过几回，这仙子与天帝倒也相配，你可想……”太上老君对先前的清雅元君印象不错，若能留住在天界，对天界亦是美事一桩。
“不可……，老道我就只一个爱徒，之前已是弄丢了几万年，这好不容易才寻回，不曾再想她留住他处。”元尊一口否绝。
“那，你也得问问人仙子的意思，你这老道别太独断专行。”老君小眼一瞟过去。
“这……”老君所说，师尊无力反驳，未执言顶回，眼神尚有些犹豫之色。
“元尊这般，可是有什么顾虑？”老君也瞅出些端倪，遂问。
“唉，确有些顾虑之处……”话断，无上元尊闭目沉思片刻，而后以目光对上太上老君目光，话在不言间，已是全数传达过去。
“哦！原是这样，这由来因果，渊源颇久啊。”老君顿然所悟。
“这样，我留手书一封，以后若有疑难之处，或许有助。”元尊说完，袍袖一挥，一纸信笺落在手中，他手一挥，信笺飞至老君桌案上。
“如此也好，我且代为保管，道长若是云游在外，此信兴许也能起些作用。”
“嗯，姑且先如此吧！”
——
叙过旧人，师尊回来时心情颇为愉悦，与润玉闲谈两晌，也不见之前的不屑，倒多了些长辈关爱后辈的模样，还悉心向润玉解点道法，后来据润玉所说，那些都是上古秘法，提升修为灵力，都是大有所助。
我陪着师尊在天界住得欢心，师尊性子洒脱，虽是装了两日元尊的清高，可后来还是回归本性，每日领着魇兽各处游逛，与天界众仙神也是相交甚欢。
润玉白日帝王司职，六界担当；朝沐，便与师尊一同研习道法；夜上，我俩便于鲤鱼池边，天河桥头你浓我浓，安然度日。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周复而继，可这日师尊找到我，却说要回上行天修行了，还要带我一起。我自是不情愿，全力的与之对衡。
——
“我与他是立有婚约的！”
“婚约？不行，你得同我回上行天去。”
师尊还是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准备一起走。
“不去！”我一摔衣袖，转过身去，决绝反抗；
“你…你这小花花，又不听为师的了？”
师尊一下跳到我面前，敲了一下我脑袋，颇为恼怒的说到；
“师尊，老爹，您也见到了，我与润玉在一起多快乐，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好不容易现在在一起了，您忍心拆开吗？”
“你…你…不行，还是得同我一起走！”师尊固执己见。
“不去！如今六界太平，天地安稳，要修这么多大罗金仙、上行元君干嘛？我就要留在此处。”
“你…你…！”师尊指着我的手缓缓落下。
“你，当真确定了要嫁在天界？”继而又难得如此正经的说话。
“嗯，非他不嫁。”我回。
“不是，我是问是你真愿意舍弃元君修行，只做个上神在这九重天烦劳过一生？”
“倘若我情根牵绊，最终也是清修不了的，其实……只要是陪着润玉，胜过所有。”
……
“好吧，但愿你真能在这九重天好好过此一生。”
“嗯？老爹为何如此说？”
“唉，你岂知你身负重任，本应好好修行，身为元君，心升太华，却为他耽搁太久时日，这次把你寻回，本想着带你回上行天，为师亲自助你修行，你却…唉！神仙寿命虽长，却不得真快活几回，我见你与他在一块，委实开心自在；如你所说，天地安稳，你且随心随意吧！”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老爹！”
终得他默许，我高兴的在他面前撒着欢；师尊也摸了摸我的头，含笑的点了点头。
“我去之前还是得与他详谈一番，你不可阻扰！”师尊说；
“嗯？那好吧！那您可得客气点，可别动不动又管人要东西。”我也嘱咐了他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