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阿倍野，阴阳寮。

  夕阳将落，百鸟归林，整个庭院似沾染了一层素淡的和煦。铜铃反射着点点余晖，与周围的奇异符文竟极为相衬。若不是房间内堆放的除妖法器和各式鬼怪图鉴，倒真让人觉得这只是普通的日式旧居而已。

  “我说……你真是狐狸的后代吗？”源博雅本着地主家傻儿子的人设，第n次忍不住向身旁男子发问。对于堂堂皇族公子为啥缺……咳，正直憨厚到此等地步，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不过也难怪，就凭当事人的肤如凝脂手如柔荑……不，是神态俊朗玉树临风，说他是女扮男装也不为过。尤其是一双狐狸眼更添得几分邪魅妖娆，若非是个男子，恐怕王宫大臣前来求亲者早就把阴阳寮的门槛踏破了。也正因如此，怀疑他是狐妖之后的大有人在。

  男子微微一怔，继而缓慢转身。“你……说什么？”

  源博雅一阵心虚，“今早朝臣又提及此事，争长论短喋喋不休，我一时好奇才……”

  话未言毕，男子迅速将脸凑近，嘴角微挑，“那你看看，我像不像狐狸？嗯？”

  源博雅哇的一声连退几步，望向微微眯起的狐狸眼忿忿道：“晴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看着自己的杰作，晴明粲然一笑，那笑容纯粹干净，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少顷，山巅吞噬了最后一抹余晖，几点星光悄然闪过天际。晴明从桌底抽出一个精雕细琢的黑色金漆木盒，盒中盛放着青色小灯。那灯材质罕见，既非青铜也非琉璃，灯身满布的细密暗纹将匠人功底显露无遗，换言之，其繁琐程度仅一句巧夺天工完全不足以形容此间精妙。

  源博雅望着青灯一阵出神，由衷感叹：“晴明，这盏灯好漂亮，你在哪里买到的？”

  晴明浅笑道：“此灯无处可寻，流传至今已有千百年，人世间仅此一盏而已，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可好？”

  “真的？！如此甚好啊哈哈哈哈哈！”源博雅秒变星星眼，从晴明手中接过青灯细细观赏，神情之间皆是沉醉，丝毫没有注意到晴明奸计得逞之后的忍俊不禁。

  “晴明，它真的好漂亮啊……”源博雅不由得喃喃道。

  “多谢博雅大人赞赏。”青色小灯突然发出微弱光芒，灯芯处传来女子愉悦的声音。

  源博雅一声惊呼跌坐在地，将灯扔出八丈远，灯灯灯……灯说话了？！

  在晴明爽朗而缺德的笑声中，青灯幻化成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缓缓飘落，向惊魂未定的源博雅恭敬行礼，“抱歉，博雅大人，惊吓于您实非吾本意。”

  源博雅僵硬地点点头，表示并未怪罪青衣女子，然后一记眼刀扔给晴明，一脸你不给劳资解释清楚就死定了的表情。

  晴明也不再捉弄源博雅，忍笑道：“她是我的式神，名唤青行灯。”源博雅恍然大悟，眼神中仍透露出些许心有余悸之感。

  是了，我们的阴阳寮户主，安倍晴明，在虚伪黑暗的平安时代凭借一份牢靠的铁饭碗职业――阴阳师，深受国民爱戴，尤其是那些因公家统治无能，生活极端痛苦的底层人民。可惜晴明高冷傲娇，除与源博雅交好外，其他人一律不待见，这也是他明明容貌妖孽却无人问津的原因。

  而说起阴阳师，面对天灾人祸的无情摧残，鬼神之乱甚嚣尘上，不仅上位者言之凿凿，连寻常百姓间也广为流传，每逢疾病灾祸，必定托言鬼物生灵作祟或碰上百鬼夜行等不洁之物。此时的阴阳道已经不再是一种单纯以禁忌和咒术为主的信仰，而是具有一定的政治意义。由此，这种以祛除恶灵为任务的神圣职业应运而生。

  “看样子博雅吓得不轻，青行灯，为博雅大人讲个故事吧。”晴明走到源博雅身旁，向青衣女子缓缓开口。源博雅则仰头向晴明发送小问号，瞬间忘记接二连三捉弄于他的正是晴明本人。

  “听听看吧，青行灯……呵，惯会讲故事的。”与源博雅四目相对，晴明话语间稍有停顿，随即轻笑一声，恢复了往日的一本正经，仿佛刚才种种都不曾发生过。源博雅微微颔首，眉宇间添了一丝好奇与期待。

  青行灯看向源博雅，温婉笑容中隐隐含着些许戏谑，“博雅大人心性纯良，倒是叫吾不忍讲那些呢~不过……既然晴明大人吩咐，吾便从那日发生的事说起吧。”

  源博雅并未察觉青行灯笑容之意味深长，遂回以微笑道：“洗耳恭听。”

  晴明见状无奈地摇摇头，继而倚向身后的回廊石柱轻声附和，“请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