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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不是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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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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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教室门口遇到林山时,景燃吓了一跳。

  而林山果然是来找她的。

  “景燃!”林山热情洋溢,班里路过的男同学个个很不友善地瞥他,本来数学系就是僧多肉少,这是哪里来的外邦人士,居然打我们可爱景燃的主意?

  景燃礼貌地打招呼。

  林山开门见山地问她,“景燃你今天去医院吗?”

  “呃……我昨天去过了,陆白好像还挺好的,今天就不过去了。”

  林山露出为难的神情,“景燃,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有考试,都不能去医院照应,本来他自己问题也不大,但是昨天他那个病房,发生了点状况,”林山语气艰难,“莫名其妙死了一个病人。”

  “啊?!”景燃惊呼。

  林山与她对视,肯定地点点头。

  景燃不太明白,“他那个病房住的,不都是骨折的病人吗?怎么骨折,也能死人……”

  林山叹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傍晚去的时候还在抢救,那场面,唉,幸好你是没在,后来就说人没了,我们挺晚走的,但是走的时候也没人打听出来是什么原因。”

  景燃还在震惊中,“我昨天去的时候,都还挺好的呀……”

  林山商量着:“景燃,你今天课多吗?要是有时间,你就过去看看陆白,虽然他是男的,平时看着胆子也大,但是说实话,我胆子本来也不小,可这心脏还是突突突地从昨晚蹦到现在。咱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呀!”

  景燃赞同地点点头。

  林山看她一脸乖巧懂事,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冒失了。

  “那你,你害怕吗?”

  景燃摇头,“我只是觉得很意外,不过如果像陆白那样,一起住在一个病房好几天,那肯定心里很难过,很不舒服的。”

  “你放心吧,我去医院看看他。”

  景燃带了一本《悟空传》给陆白,陆白随意翻了翻,转手放在床头柜上。

  景燃解释:“我想着你可能会无聊,一直看手机对眼睛也不好。”

  “你还看这种书?”

  “亲戚家的姐姐送的,还挺好看的,而且,我其它的书好像都不太适合男生看……你,你不会以前看过吧?”

  “没有。”

  景燃松口气。

  “谢谢。”

  “啊,不用谢,也不是新的,是旧的。”

  ……

  接下来说什么啊……这病房怎么这么安静……

  景燃抬头扫视一圈,门口的空病床好像已经住了病人进来,被子胡乱堆在床尾。胡白斜对面的病床空着,铺得整整齐齐,应该就是昨天出事的那个病人了。

  用力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陆白看她眼睛盯着那张空床,语气平静地说:“那个床的今天出院了。”

  景燃惊得整个人跳起来。

  陆白疑惑地看她:“你怎么了?”

  景燃嗑嗑巴巴地说:“不是,不是说,突然,就是突然,死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林山告诉我的。”

  “你怎么认识林山的?”

  “就是在你手术室门口。”

  这话题怎么是这个走向啊?不是在说死了的病人出院的事吗?

  陆白撇撇嘴,伸出长胳膊,扯着她坐下。

  “知道死人了你还来,胆子变大了啊!”

  景燃摸摸头,这好像不是在夸她。

  “那你怎么说出院了?听着太奇怪了。”

  “我直接说死人了,才更奇怪吧?”

  “说死人了不奇怪啊,这是医院嘛……”

  陆白伸手捏了她一下,景燃醒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想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这个房间住的,不是都是骨折吗?”

  “不知道,你也别打听了。”

  “我才没要打听,“景燃鼓着腮,看看陆白那条白白的石膏腿,试着转移话题。“你这么架着腿,麻不麻啊?”

  陆白瞪她一眼,“麻,你帮我捶捶。”

  景燃腮又鼓起来。

  陆白看着好笑,怕把她气跑了,急忙说,“开玩笑的,不麻,但还是有些疼。”

  景燃想了想,站起身,“你等我一会儿。”

  陆白耸耸肩,就这腿,不等着,还能去哪儿?

  十分钟后,景燃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掏出一支马克笔,伸到陆白面前。

  “可以吗?”

  陆白两手摊向石膏腿,“请!”

  景燃高兴地拔下笔帽,在陆白的腿上画了一排做广播体操的小火柴人儿。

  陆白抗议,“你这画得也太幼稚了,我同学来看见了还不笑死了。”

  “哪儿幼稚了?挺好的呀,我看那些文明小区的围墙上,都画着这个。”

  “我这是小区围墙吗?你什么脑回路啊?”

  “反正就是健康的意思嘛!”

  “那你写个什么早日康复之类的,或者写陆白帅帅帅,哎,这个好,你写个陆白帅帅帅!”

  “不写!”

  “这是我的腿哎!”

  “那你自己写!”

  陆白接过笔,够不着。

  景燃本想坐一会儿就走的,却遇上护士来问病人是否订晚餐。其他几个床只有新来的那个订了医院的餐,陆白正要报床号,就听景燃小声问自己:“医院的饭好吃吗?”

  “还不如咱们校食堂。”

  景燃想起前天在食堂看到的油油的鸡汤,头脑一热,“那今天别订了,我去外面给你买。”

  陆白愣了,急忙拒绝:“不用不用,吃不了几顿我就出院了。”

  护士等不得他俩商量,问了一圈,见陆白久久没报床号,拿着小本子出去了。

  景燃瞄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离晚饭还有几个小时,她不免有一点后悔,但是话已经说出口,而且想想陆白毕竟是动了个手术,天天这么吃白菜萝卜的也确实可怜(其实有荤的,她不知道)。

  “不用客气,我听说骨折得喝骨头汤,我一会儿晚一点儿去给你买骨头汤,你还想吃什么?”

  陆白见护士走了,也没再坚持,“我不想喝骨头汤,我想吃酱大骨。”

  “酱大骨,酱大骨做的时候会放很多酱油吧?我妈说手术要长刀口,最好不要吃酱油。”

  “什么?”陆白叫,“你跟你妈说我手术了?”

  景燃摇手,“没有没有,是以前听我妈说的,她同事生孩子剖腹产,说是不让吃酱油。”

  “剖、剖腹产?”陆白又叫,“你行不行啊?我这跟剖腹产有什么关联啊?”

  啊?不都是要长刀口吗?

  景燃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儿了,下意识地瞄了瞄陆白的肚子,脑补那里跳出个娃娃,很想笑。

  “我知道,我知道,那酱骨头就酱骨头吧,你小点声音,影响别人休息,要不你睡一会儿吧。”

  陆白在床上躺好,看着立在床边的景燃,有点不好意思,想劝她回去,又惦记着酱大骨。

  “那你也……”嫌弃地看看窗边的塑料椅,扭头视线转向斜对面的空床,“你要不去那里休息一下?护士不会管的。”

  景燃张了张嘴。

  陆白反应过来,“啊!那个被子床单什么的,全都换过了,我看到护士换了,真的,唉,算了,当我没说。”

  “没关系,”景燃在椅子上坐下,“我坐这儿挺好的。而且,我也没那么胆小,我以前见过死人的。”

  “什么时候?”

  “就我爷爷死的时候。”

  陆白噎了一下,好吧,当我没问。

  “我爷爷以前长得又高又壮,可是他死了以后,我看到他躺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变得又瘦又小。样子也并没有像小说故事里写的那样,惨白呀乌青呀什么的,就是像睡着了。”

  “是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吗?冬天的时候?”

  “嗯,你知道啊?”

  “我听别人说的,你好几天没来上课。”

  “因为是在外地,我爸之前在那边照顾,我和我妈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可能是光线比较暗,我看着爷爷躺在那儿,也没有觉得害怕,就是孤零零的,很孤单。”

  “你孤单?”

  “不是,是爷爷孤单。”

  “他去世了,已经不知道了。”

  “是啊,他身边围了很多人,我们哭啊,还跟他说话,可能是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看着特别孤单。”

  ……

  是不是要安慰一下她?听着挺难过的。

  怎么安慰?

  一般人都怎么说?

  ……

  “所以,人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地说话,”景燃总结。

  陆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说话,就有人的气儿。多说好听的话,让别人开心的话,自己也开心,对吧?不然以后要是死了,后悔了,也说不出来了。”

  陆白皱起眉头,“你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话难听?”

  “什么呀?我爷爷说话才不难听呢。”

  “那你刚刚说什么死了,后悔说不出来……”

  “啊!”景燃恍然,“我是说人,人,就是大家,就所有人,活着的人,就说要珍惜与别人说话的机会,尽量说让人舒服的话,别说让人不开心的话。是这个意思。”

  陆白点点头,“是让我说话好听点儿的意思。”

  景燃有点不好意思,“是人,就是human、people、person……泛指,当然,也包括你。”

  尤其是你。

  “你想起你去世的爷爷,然后想到我?”

  “哎呀,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这么玻璃心。”

  我玻璃心?

  你这连暗示都算不上,就差直接说陆白你说话太难听小心死了别人说你你回不了嘴。

  陆白看看斜对面的空床,再看看自己腿上那一排小火柴人儿。

  算了,先放过她。

  看在酱大骨的面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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