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都有序不紊地行进着，所有的一切看上去一如往常。
事件的发生并无任何征兆，前一秒尚且平静的街道上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人群开始聚集，巨大的绿色淤泥状生物阻拦了往来的交通。
事件发生并没有多久，警察和个别英雄们已经赶到，却没有任何人轻举妄动。
原因无他，被包裹在那片淤泥之中的，是一个无辜的少年。
全身上下都失去了自由，有爆破的闪光从双手的部位发出，但对于一团本就没有确定形状的淤泥而言，爆破这样的个性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困难的呼吸和迅速流失的体力让被困少年的挣扎越来越力不从心，慢慢地淤泥覆盖全身，生命力同体力一起迅速流失。
毫无办法。
尽管在场的有几位正是职业级的英雄，但他们的个性很显然都不适合应对这样的状况，在无法保证少年安全的情况下，职业英雄们并不能贸然出击。
“可怜的小爆豪，光看上去就觉得痛苦极了。”距离事发现场不远处的一栋高层建筑顶楼，拒霜正怀抱阿圆坐在那里。风吹起一绺头发，飘在空中的样子像是一条黑色的丝带。
“欧尔麦特再不来的话就要来不及了吧！主人不能帮帮他吗？”深知人类生命脆弱无比的小狐狸看上去有些担心，伸长了脖子密切观察着下方的景象。
“啊呀，阿圆是在为小爆豪担心吗？是谁说他一点也不可爱来的？”然而拒霜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戳了戳阿圆的脑袋说着。
“不可爱和想他去死是两回事啊！主人，他真的已经不行了！”小狐狸的着急溢于言表，再也窝不下去了，团团转地看看下面又看看拒霜，一双幽蓝的眼瞳里清晰地表现出恳求。
虽然他也知道，在这种关键剧情里，欧尔麦特一定会出现。但人类的生命如斯脆弱，一丝一毫的意外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爆豪胜己的生命力正在肉眼可见的流失，他做不到冷眼旁观。
“阿圆，这难道是你第一次直面死亡吗？”眼见自家小狐狸着急的神色，拒霜终于收了笑意，“谁都会死，神亦是如此，更遑论人类。阿圆，你是在人类世界呆的太久，忘记你的生身之处了吗？”
一时心头巨震。
是了，在这个凡世呆了十年，阿圆都差点忘了，自己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宠物狐狸，而是诞生于尸山血海之中的灵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死亡就从未远离。
他的主人也不是一个只会上课睡觉吃甜品的普通国中生，他是大世界的神祇，一个世界的毁灭与他而言都不过是浪花一朵。
小狐狸低下了头颅。
拒霜看着阿圆，方才还急的团团转的小狐狸此刻一声不吭，趴伏在他的膝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下方，蓝色的眼睛辩不明情绪。
心下暗叹。
他并非不想帮助爆豪胜己，不过是一团淤泥而已，对付起来实在太过轻易。
他只是不能。
就像五年前欧尔麦特重伤一样，作为这个凡世的重要剧情人物，他们有他们既定的命数，也许有些拒霜可以插手，但有些不能。
而现在就是后者。
理由并不复杂，只因为这团淤泥将会是这个凡世所有故事的开始。
就在不久之前，这团淤泥同样抓住了绿谷出久，而欧尔麦特的及时出现在拯救了绿谷出久的同时，也正式为这个凡世的故事拉开了序幕。
拒霜已经等了十年。
周转于不同的剧情人物之间，只为等待着这个凡世如同宿命般剧情的上演。
这场宿命中注定的、主角与和平象征的相遇，拒霜已经等了十年。
拒霜目睹了两人的相遇，也目睹了绿谷出久的执着，以及看到虚弱状态下欧尔麦特时梦想碎裂的声响。
但这都是他所必须经历的，一味处于被保护状态下的主角无法成长。
如果说，绿谷出久与欧尔麦特的相遇为故事拉开了序幕，那么此时此刻，面对身陷囹圄之中的爆豪胜己，绿谷出久的选择便将会主导整个剧情的走向。
这便是所谓的剧情关键点，一旦改变，整个凡世的走向都会完全不同，严重者甚至会导致世界的覆灭。
在他作出选择之前，拒霜必须冷眼旁观。
下方的爆豪胜己还在兀自挣扎，但很明显的，他已经脱力了。
淤泥包裹住了他的口鼻，作为一个人类生存的基础，现在的爆豪胜己连呼吸都已经无法维持。
小狐狸将自己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他们会出现的，要有信心，阿圆。”拒霜的手轻轻地抚摸阿圆的发顶。
“咔酱！”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吼声，一位绿发的少年越过重重人群向着事件中心的淤泥奔去。
伏在拒霜膝头的阿圆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阿圆。来了！”
少年跑的很快，对于清楚绿谷出久战五渣属性的拒霜而言，他从未见过绿谷出久以这样的速度奔跑。
他跑的也很狼狈，明明是他主动冲上去的，可他在哭，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他在恐惧什么呢？害怕自己同样被抓？还是害怕失去从小到大一直追逐着的幼驯染？
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身体就已经先行动了。
书包被狠狠地丢向淤泥，各色文具和书本“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
毫无章法的动作，毫无意义的救援，本质上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就算是这样笨拙的打击，在关键时刻也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束缚住爆豪胜己口鼻的淤泥散开，他终于可以呼吸了。
“哦呀，还真的是……有勇无谋的选择啊！”高楼上，神祇发出了一声感叹。
“主人！”眼见爆豪胜己暂时性地脱离了死亡的威胁，阿圆瞬间回身看向自家主人。
关键点已过，是时候插手了。
与此同时，下方原本正处于虚弱模式的欧尔麦特也终于艰难地开启了英雄模式。
“好啦，我知道了。”拒霜安抚自家小狐狸道，“让我来帮欧尔麦特一把好了，毕竟他现在能维持这个状态已经很不容易了。”
巨大的风压席卷而出，在欧尔麦特一拳挥出的瞬间，那风成为了他最坚硬的盔甲和最有力的武器，整片空间都被强大的风压覆盖，如同裹挟着利刃一般，让所有人都无法睁开眼睛。
旋转着的风直冲云天，就连天上的云彩也被冲散了。原本晴朗的天气竟然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滴。
等那庞大的风压终于消散，人们睁开眼睛之时，便只见现场唯余满地废墟，以及中央孑然而立的男人。
那样熟悉的笑容，一如击碎所有黑暗的光明。
“欧尔麦特！！！”
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之声，他们和平的象征来了！又一次的，他们的信仰带给了他们和平与胜利。
人群簇拥之中，欧尔麦特轻咳了几声，在他人未曾注意之时向着从远处走来的拒霜比起了大拇指。
“不要太逞强。”拒霜笑着看着人群中的欧尔麦特，无声地作出唇形。
回应他的只是欧尔麦特那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
另一边，绿谷出久正跪坐在地上，内心之中却是一片惊魂甫定。
因为莽撞的行为，绿谷出久受到了几位职业英雄的批判，而不远处他那刚刚获救的幼驯染却得到了赞扬。
也是，小胜能够撑下来本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吧！明明刚刚自己撑了几秒钟就感觉完全无法承受的样子，绿谷出久沮丧地想着。
“很勇敢哦，小出久！”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音色，绿谷出久受惊一般的回头，看到拒霜一脸的笑意盈盈。
“哎？拒霜酱刚刚不是有事先离开了吗？”
因为不能过多打扰剧情的关键点，所以拒霜在持寺中学校和绿谷出久碰面顺便还了个笔记后就借口离开了。
“事情已经忙完啦！往回走时刚好看到刚才的场景。”拒霜回答。
“啊，这么丢脸的事什么的……”绿谷出久觉得有些窘迫。
“危机时刻的挺身而出当然不会是丢脸。”拒霜道，“不过，有勇无谋可是个大问题。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建议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对不起，”绿谷出久低下了头，“果然像我这种「无个性「，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吗……”
“虽然在这种时候安慰你肯定不是我的工作，但我还是想解释一句，我的意思是以后行动以前多过过脑子，而不是让你以后不要行动。”拒霜这样说着，向着跪坐在地面上的绿谷出久伸出了手，“你一定能成为英雄的，小出久。”
周遭是事件平息后的喧闹，警察们安排工作的声音，记者们蜂拥而来对欧尔麦特的采访，围观群众的纷纷议论……
地面上是火焰灼烧之后的灰烬，淤泥造成的废墟让这一段的街道都显得凌乱不堪。
这样嘈杂的背景之下，出现在绿谷出久眼前的却只是那一只手。
“你一定能成为英雄的，小出久。”
以及回荡在耳边的，仿佛一种承诺般的话语。
绿谷出久抬起头，似乎所有背景的纷乱与嘈杂都已经不再重要，像是被虚化。只有面前白衣的少年，他的话语，他的笑容，他温暖而信任的眼神，清晰得毫发毕现。
是这个人，一直在痛苦之中陪伴他前行。
也是这个人，在每一次的无望之时告诉他，你一定能成为英雄。
对于一个无望之人而言，哪怕是一个人的认可，都仿佛整个世界的光明。
“谢谢你，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