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午夜，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这个四线小城原本宁静的夜。
一个小时后，警笛声从远处响起，很快来到了从此刻起已经无法安宁的安宁小区中。
女人安静的趴伏在草丛中，身下是一片被鲜血染红的草地。
年轻的法医正在检查着女尸身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宫法医，有什么发现么？”金九龄拿出纸巾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从宫法医将女尸翻过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的胃开始抽痛，已经从警十年的他依旧无法适应如此血腥的案发现场。
女人的腹部与胸胸缺少了一大块皮肉，没有了阻挡的内脏在宫法医翻动时滑落，软趴趴的散落一地。
“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死者缺少了心脏和胸腹部的整片皮肉。”宫法医扶了扶眼镜，双眉微不可查的的皱了皱，他盯着那具女尸，用冷静到近乎冷漠声音说“初步预测，凶手用的应该是手术刀，且手法娴熟，其他的还需要回去后做进一步检测。”
“那行，小高，来帮宫法医把尸体抬回去。”金九龄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由于吸得太猛又忍不住呛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的，看那情形就像是要将自己的肺也给咳出来才肯罢休。
“吃一粒就好了。”
宫法医递过一棵黑色硬糖，金九龄抖着手将那块硬糖塞进嘴里，口中蔓延出一股清凉的味道，顿时止住了咳嗽。
“你洗手了吗？”金九龄突然看向宫法医的手，表情有些扭曲。
“我带着手套。”宫法医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走向正在帮忙收拾尸体的同事。“轻一点，不要弄破了那些内脏。”
看着宫法医冷静的指挥同事怎样搬尸体，金九龄突然觉得自己的胃有些翻腾，他受不了的将手中只吸了一口的烟丢在地上踩灭，准备去勘察周围情况，却在转身时看到了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的阴影中一闪而过。
“喂，什么人，站住！”
* * * * * * * * *
安宁小区是上世纪90年代的老楼房，小区背后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山上没有太高的树木，却有着不小的一片灌木丛
此时，金九龄就站在山脚下的灌木丛中用手电来回晃着，寻找那个在他眼前消失的人。
“警察哥哥是在找什么东西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金九龄回头，一个束着高高的单马尾，一身运动装的女孩带着某种韵律的一路小跑着向他跑过来。
“我，随便看看”金九龄打量着女孩，问“小姑娘这是……”
“晨练呀。”女孩一边原地踏步小跑着一边愉快的说道。
金九龄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晨4点半了，他揉了揉开始抽痛的额头，看向女孩，问“你是住在这里么？”
“嗯，我家就住在前面出事的最近的那栋楼里”女孩随意的说着，语气中带着一抹不正常的愉悦。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金九龄不动声色的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女孩。
“我看到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人进了花园”女孩眼睛中闪着兴奋的光，声音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音“后来女人突然惨叫一声，摔倒了，那个男人走过去不知道是想拉她还是怎么的，太远我没看清，后来我姐喊我睡觉，我就没在看下去了，再后来，你们就来啦。”
金九龄微微蹙了蹙眉，脸上带上了几分严肃“你看到这些为什么不报警？”
女孩闻言笑了，说“我还以为那对男女在吵架，就没在意。”
“吵架？”金九龄眼中闪过一抹不信任。
“嗯！”女孩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道“看起来就是吵架呀，他们先争吵，然后打起来，情侣吵架不都是这样吗”
金九龄点点头，似是认同了女孩的介结解释，又问道“你看到那两人时是几点？”
“12点，那时我刚追完一个结局不算太好的小说，所以记得很清楚。”
“你住在几楼？”
“6楼，我的窗户正好对着出事的那片花园。”
“你叫什么，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我叫叶灵，我姐叫叶雪，这个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
金九龄接过那张粉色名片，意外的挑了挑眉，问“你是私家侦探？”
“嗯，是啊，我姐曾经也是，不过现在转行了。”
“转行？”
“嗯，她现在是殡葬师，比私家侦探赚钱多了，而且也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死人。”
金九龄看着叶灵眼中的那一抹一闪而逝的羡慕之色，心中不由有些异样“你好像对尸体很感兴趣。”
“这个嘛，嘿嘿，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啦，警察哥哥还有其他事么，没得话我就继续跑步了。”
“嗯，暂时没什么问题了，最近不要离开城里，后期也许会再麻烦你们。”
“好的，在破案之前我们都不会离开的，警察哥哥再见！”
“嗯，再见！”
看着女孩跑远的身影，金九龄心中的异样感不禁又浓了几分。
他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并不点燃，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坡，此时虽还未见太阳升起，但天却已经亮了，山间的小路上陆续出现了晨起爬山锻炼的人，有动作快的人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处。
“金队。”高健一路小跑着过来，气息不稳的说“小丁在保安室的监控中有发现。”
金九龄皱了皱眉，转身往回走“你们怎么不打电话，还跑一趟浪费时间。”
“哎呦冤枉啊金队，不是不打电话，是你的电话又关机了。”高健苦着脸说。
“又关机了？”金九龄顿了顿，拿出手机，发现果然关机了，他啧了一声，将手机揣回兜里，抱怨道“还不如我的老功能机，一个月不充电都能用。”
高健无奈的叹口气，说“现在哪里还有那么强大的手机电池啊，我看你还是多买几个充电宝备用吧。”
“嗯，也行，回头你帮我买俩。其他人的走访有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出事时很多人都听到了惨叫，但却都没当回事。”
“没当回事？”金九龄皱眉。
“也许是怕事吧，很多人都”说还以为是年轻人在玩闹。”
“这里经常有年轻人玩闹么？”
“居民说过去经常又年轻人在那片花园里玩什么角色扮演，而且经常在晚上玩，后来因为扰民被举报了几次就消停了。”
“回头你调查下这些人。”
“好的，我回去就做”
两人到达保安室时正是早晨七点整，小区里的孩子们开始陆陆续续从大门走出去，许是刚出了事故，孩子的身边都跟着家长，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家长的脸上还都带着一抹紧张与不安。
“金队，你看这里。”
丁飞指着电脑视频中在昏暗灯下行走的两个小点。
“这个时间是11点40，他们从59号楼里出来就直接走上了这条路。”
“怎么这么模糊，能放大吗？”
丁飞移动鼠标，将画面放大，但画面却更模糊了，只能看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这镜头质量太差了，要想更清楚些就只能拿回去给技术部看看了”
金九龄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嗯，缩回去吧，先看看，等会儿拿回去修一下”
镜头里两人走在石板小路上，不多时便消失在这个镜头中，转而又出现在另一个新镜头中，而这里，则正是那片出事的小区居民称之为‘花园’的地方。
两人走到草丛中，男人伸手似乎要抓女人的衣领，而女人则推了男人一把，男人退了一步反手给女人一耳光，那一耳光的力度很大，女人侧摔在草地上，男人走上前踢了女人几脚，接下来视频就没了。
金九龄回头看向一脸紧张的保安，问“这怎么回事？”
保安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说“那个，卡已经很久没换了，他就这么巧，在这里到头了。”
“昨晚是你值班？”
“嗯，是，昨晚，我喝了点酒，就……就没注意，那个……我……”
“等会儿你跟我们会去做个记录。”
“哎，那个，警官，我……我这个，不算玩忽职守吧，我……”
“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金九龄冷淡的看了一眼保安，说“具体的等调查完了再说。”
“哎，好，好，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行了，先回队里，小丁，你回去尽快让技术科把这玩意给整好了。”
丁飞从电脑里拿出内存卡装进卡包中应了一声“是，金队。”
三人收拾好离开保安室时，已是上午八点半。
七月的北方正是最热的时候，而今年又是二十年来最热的一年，不到九点气温就开始升高，这让忙了一夜没睡的几人都有些头昏脑涨。
“金队，那边有买豆腐脑的，我们去喝一碗再回去吧。”丁飞看着远处的路边摊提议道。
“我没带钱。”金九龄耸耸肩，看向身边的两人。
高健叹了口气，首先向那路边摊走去，远远的说：“我有钱，请你们。”
金九龄与丁飞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笑，紧走几步跟上高健的脚步。
小小的豆腐脑摊位只有三张桌，每张桌边都摆放着四把塑料椅子。做豆腐脑的是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七十多岁的老大爷，还兼顾炸油条。
这老人做的豆腐脑在这片区域是最有名的，他用的料足，卤子全是当天的新鲜羊肉熬的酱肉卤，香菜也是当天最新鲜的，豆腐脑更是又嫩又多，满满的一大海碗，不但如此，老人炸的油条也比其他人炸的好吃，松软酥脆，而且还比别处便宜一块钱。
三人坐在桌前，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摊位，现在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间，除了靠左边的桌前有一个年轻人外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老人笑呵呵走过来，看着三人“小伙子们，想吃点啥？”
“来三碗豆腐脑，二斤油条。”高健说。
“哎，好。”
老人应了一声，很快端来三碗豆腐脑“油条稍等一会，我这就去炸。”
三人在等油条时，左边那桌的年轻人站起身，从兜里拿出五块钱放进老人装零钱的木箱里，说“老头儿，钱放箱里了，我走了啊！”
“哎，知道了。”老人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便继续干自己的活了。
“这老人家到是挺放心的”丁飞笑着说。
“嗯，也许是熟客了吧”金九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向人行道年轻人，他咦了一声，突然觉得这人的背影很熟，有点像刚刚他跟丢的那个人“嗨！你等等！”他想到这里便立即喊了一声，身体也条件反射般的窜了出去。
那年轻人在听到喊声的第一时间就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金九龄的方向。
“有事么？”年轻人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声音也是温温润润的，让人听着就有种安心的感觉。
“先生贵姓？”
“免贵姓花。”
“你也是住在安宁小区里吗？”
“是的，我住59号楼。”
“59号？昨晚发生的事你知道么？”
“我只听到了惨叫声，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今天早晨4点你在哪里？”
“晨练。”
“有人跟你一起么？”
“没有，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请留一下联系方式，我是重案队队长金九龄，以后可能有些事情需要你的配合。”
“好的，这是我的名片，里面有联系电话和单位，你们可以随时来找我。”
金九龄接过他今天收到的第二张名片，这张名片很简单，普通的白色卡纸，上面只有三行字，花城医院，花满楼，138********
花城医院是一家私家医院，医疗设施与医师力量均堪比一线城市的公立医院，服务水平更是一流，只是这种医院却不是普通工薪阶层能够进的起的，因此，这花城医院虽然各方面都很有名，却并不是大众化的医院，知道这家医院的人也很少。
金九龄带着些审视的目光再次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不免有些怀疑“你，是花城医院的院长？”
“是的。”花满楼微笑，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金九龄干笑一声，说“只是有些意外，花城医院的院长居然会住在这种楼房里。”
“我在这里没有房子，现在借住在朋友家。”
“你朋友是本地人吗？”
“不，他是帝都人，工作也在哪里，不过这里有一个他的工作室的分部，一年中会有一两个月来这里住一段时间，也算是休假。”
“哦！那你朋友的工作是什么？”
“他是私家侦探。”
“哦？私家侦探啊！”金九龄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问“方便给一下你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可以”花满楼从衣兜里拿出笔，说“请把那张名片给我，我给你写一下手机号
“好的。”金九龄将手中还未收起来的卡片递给花满楼，看着他从名片背面写下一串手机号后再递过来，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陆小凤。”
“好的，谢谢你的合作。”
“不客气，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我随叫随到。”
“嗯，好的。”
花满楼微笑着微微点了下头走向人行道的另一头。
“金队，我怎么看着这人的眼睛有点别扭呢，他在看着你的时候眨眼的频率好低”不知站在金九龄身后多久了的高健摸着下巴，疑惑的问。
“他是个盲人。”
“啊？盲人？”高健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