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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安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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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见面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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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沉伊回到白家私塾的时候,便见自家父亲白邺吹胡子瞪眼的与一群小毛头明里较劲。沉伊远远望去,大半都是熟识之士,见着清乐郡主大驾也只是约略点头问候,有的吵的激烈的则微微愣怔,尔后亦轻轻拱手问好。

  只是竹林左侧端坐着一个神态自若的玄袍宽衣的公子,想来气度不凡,沉伊一笑不语,定是父亲为她引见的“贵客”。

  其间白邺平复了半刻激动的心情,顺了顺胡子,见着沉伊温和地笑着:“小伊啊,先与这位陆公子闲聊闲聊,爹爹我还得给这些个小兔崽子教书。”

  说罢,还摆出一个痛心不已的表情。门生们唏嘘一阵,又被白邺给生生瞪了回去。

  沉伊乖巧地走过去,眼见的一片飒飒的竹林碧绿碧绿,在吊廊的一角,穿堂风偶时呼啸而过,糅杂着庭院内此起彼伏的争吵声。那玄袍公子倒是束发衣冠,修长的手指雍容地执起茶盅微抿了抿,待他抬起头来,画一样的眉眼,嗔着笑纹的眼角,配上烫了金的玄袍,如墨一般的发,宛若玉山。

  饶是沉伊此刻被风吹得已有几分心神不定,也得正了心境,假装从容不迫起来,步履不免放慢了几步。庭院吵闹声不停。

  再走近看来,似乎这位陆公子生得高大,指尖的茧也有几分粗糙,容貌不同远观那般惊人,而是逼人的好看,威严震慑,许是性子斯文儒雅,周身的气势却如水一般,平白地教人清净。

  沉伊坐在小杌子,面上垂眸含羞,实则将那陆公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知觉一道温热的目光凝着她的,沉伊一双秀眸暗了暗,正思及说些花样儿来套一套对方的老底子,孰料那人却突然开口:“在下陆近儒。”

  嗓音有些沙哑,但却是沉沉的好听。

  沉伊从未听过临灞陆家有这么一号人物,只听闻那陆家是武才起家,历来子嗣单薄,如今只余一子,正是当今圣上的正一品大都统,然而细究起来对面那人确是有些风雅的,着实不像市井里传言的脾气不太惹人喜爱的大都统。

  沉伊以为他是陆家的甚么表亲,那人也不慌不忙的笑了笑,语调平缓:“在下是从临灞连夜赶来的,一早回到陆府,便听闻莫须山有一位貌美如花的郡主,特地不辞远行,”浓墨的眸子转了转,又将沉伊瞧了一番,“想来果真如此。”

  倒是不吝夸奖,只是这言辞有些生疏和刻意。沉伊巧妙的绕开这些漂亮话儿,不经意问:“不知陆公子与大都统府是甚么关系?”

  对面那人轻笑一声,抬肘,呷一口茶,沉伊见他风度翩翩,愈发满意了。

  一阵沉沉的声音传来:“郡主与家兄陆大都统熟识吗,那可是好极了,如若陆某拜谒郡主府上,郡主也不会忍心拒绝吧。”

  这样一番不容置喙的话儿,着实令沉伊不留迂回的余地,想来他确实是陆家的一位表亲,身份定是不如陆大都统那般显赫,但看在他容貌尚可,话又说的温柔的份上,应该是个好拿捏的主儿。

  沉伊也没多想,只轻轻点了点头。那人的目光更盛。

  那人看上去还想说话,不远处的白邺却哼了一声:“诸生,《论语·雍也》可背完了?”

  一院子毛头门生七嘴八舌地叫唤:

  “那当然,不就是‘觚不觚?觚哉,觚哉!’嘛!”

  “君子不器!……”

  “还有还有,‘道千乘之国’……”

  不一会儿,又开始吵得不可开交起来。只闻一声轻笑,那人又发问:“看郡主这样子,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沉伊面如止水:“嗯,家父素来喜欢与人较劲。”

  “听说郡主住这府上有一阵子了吧,何时回清乐郡呢。”

  知觉这位陆公子似乎很关心她的问题,显得有些急切,沉伊抬眸,盯着对面那人的黑眸,只见他眸子微怔,撞进沉伊眼中,像是呆愣了刹那又强装镇定。

  且不管他如何伪装,想来是个单纯之人。

  沉伊心中一笑,清丽的面容也挂着恬淡的笑意:“我也是父亲的学生,有时也听一听父亲讲学呢。”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又探讨了一些京城里盛传的风闻。

  白邺的教学几近尾声,几个不安分的门生开始收拾包袱,便见自家女儿将一个玄袍男子笑眯眯的送出家门,两人又在门外闲聊了片刻。

  白邺正想说话,却听见那个玄袍男子沉沉的嗓音穿堂而来:“陆某三生有幸,难能与郡主一见如故,不免倾心不已,叨扰一句,不知郡主可愿与陆家结亲。”

  一时,空气静默,门外的人儿似乎在想些什么心事。

  白邺回神过来,才发觉庭院里静得愈发诡异,眼睛一扫,便见门生们各各竖着耳朵,连收捡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大气不敢出一声。

  白邺刚想说些责骂的话,却听见门口自家女儿轻声道:“愿意的。”继而传来男人低沉欢愉的笑来。

  登时气的七窍生烟,几乎要倒地不起。

  门生们原本作鸟兽散,这时来了精神,一团人挤到门外,看见外头的两人尤其是那个陆家公子,一时惊的下巴要掉了。

  周家的独子周不虞原本打算苦口婆心地劝那个倒霉男人“公子三思啊,不要一时被美色迷了心窍,才华才是最重要的……”,又想来清乐郡主才情名动天下,相貌更是在那京都三华之列,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阻一阻他们,煞一煞那白老头的威风。

  别的学生也大多这样想,可一看见那个玄袍烙金的男人,周不虞话到嘴边却是:“小师妹三思啊,不要被这家伙猪油蒙了心……”

  “几日不见,小师妹怎的就眼瞎了啊!”

  “呜呜呜……这不是真的。”

  平日里一口一个郡主的同辈们,此刻争先恐后的呼喊着小师妹,劝她浪子回头。

  沉伊一时竟然不知所措起来,顿然料想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他定不似自己想的那般纯良无害。

  抬眼看去,那人的笑痕比先前更深,甚至愈发肆意张狂起来,仿佛前一阵子的儒雅都是错觉。

  他缓缓执起沉伊的手,在众人一片鬼哭狼嚎中,在她眼底再也无法掩饰的慌乱下,不容她喘息,将一条系着一方晶莹剔透的玲珑的红线挂在她手腕上。

  他的力气大的吓人,指尖的薄茧亦比想象中厚,磨得沉伊的手腕微微发红。

  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沉伊身子一颤,那人又笑了一声,一手扶住她的腰,头低了低,气息扫在她耳边,轻声道:“庄主忘性可真大,嗯?”

  言毕,吹着口哨儿,心情愉悦的下了山。

  门生们哭归哭,许久不见白邺凄凄惨惨戚戚地出门,也不想在这里看笑话了,而是迫不及待地想溜回家报告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待门生们走得干干净净,白邺方才被外甥容秀搀扶着,一脸苍老的看着门外不知呆了多久的沉伊。

  “女儿啊,你爹你娘费心养的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

  容秀没有听懂,好奇的问:“什么时候啊。”

  白邺一脸生无可恋:“就在方才。”

  沉伊砰地一下,气得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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