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珀玉
酆城。
青天朗日，蒼穹碧麗 。
肅靜的軍營內，唐百木安分地守著嚴燁的軍帳。
不一會兒，一名憨態儒生正要進篷，唐百木立刻上前攔住：“冷軍師福如東海呀！”
木訥目光一移，回頭見唐百木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冰冷的嘴臉道：“五天。”
唐百木不解其意：“甚、甚麼五天？”
冷戚戚正要進入嚴燁的軍帳，卻被唐百木擋著。
“他到瑜州五天。”
唐百木說得心虛：“是呀…公子已經走了五天…”
冷戚戚推開唐百木：“給我進去。”
唐百木死守幕簾，迅速用四肢擋住冷威威的去路：“為何？”
“要他回來。”語罷，推開唐百木的手肩。
正要掀起帳幕，卻被唐百木攔了下來：“軍師、你這是幹嘛呢？”
冷戚戚淡淡道：“砸軍帳。”
唐百木依然力挽狂瀾，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死死擋住：“百木也知道公子不在，軍師便要承擔公子的差事、可是軍師大人、你也不能毀了軍帳呀…”
冷戚戚指向不遠處的馬車：“十車。”
唐百木強顏歡笑：“不就是…十車的軍務…嘛…”
冷戚戚那呆滯的目光隱隱帶怒：“我的軍帳也有十車！”
唐百目愈來愈沒有底氣：“不就是一天二十車的軍務嘛…”
冷戚戚青筋一現，一口氣對唐百木說出最長的話：“本來我一天只需要看十車、可現在又多看十車、變成一天二十車，他走了五天，我足足看了一百車的情報！害得我連澈泡尿也沒空！”
唐百木深感同情地拍拍冷戚戚的肩：“古德有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 餓其...… ”
“冷冷冷軍師…你冷冷冷靜、先把菜刀放下！！”
遠在皇城。
嚴燁直奔御書房，就在門外侍候的老大監旺二福見嚴燁前來，於是胖胖矮矮的身軀提起步子跑上前，焦急道：“嚴大將軍來得及時，還請將軍幫忙勸勸陛下…”
“陛下怎麼了？”
“那個…”旺二福左右回顧，又捂著嘴巴在嚴燁耳邊小心道：“前天…穆曉麗被賜毒酒死了…陛下到現在還未服過藥呢…”
嚴燁只輕描淡寫道：“他捨得？”
旺二福卻捂著嘴巴不說話，然後拿了一個盛著湯藥的盒子遞給嚴燁：“這個已經是今天送來的第八碗藥了…”
嚴燁接上湯藥，承諾道：“此事，旺總管大可放心。”
旺二褔滿意地點點頭，清清嗓子，浩然一語：“嚴大將軍求見！”
隨後，鉉璟帝辭退了侍從。
御書房內，鉉璟帝正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批閱奏摺，見嚴燁拿著湯藥前來，便單手托腮，一副懶慵姿態：“難得嚴大將軍也會當上醫女的活兒。”
“我也只是個送藥的。”嚴燁把藥捧到桌上，鉉璟帝用珠筆癢癢後腦：“酆城現在甚麼情況？”
“洛雲桑查出，瘟疫是來自北漠的牛馬再傳到百姓身上，能醫治的草藥都已經送到酆城，相信不出餘月，便能解決疫症一事。”
白玉似的臉略過一絲悅色：“看來朕這步棋確實來得及時。”
“是你派人拐走完顏卓雅？”
“照顧完顏卓雅的老婦是先帝埋伏的棋子，幸好那老婦有把柄在朕的手中，要不然，拐走完顏卓雅便是損兵折將的事了。”
鉉璟帝打了個呵欠，又道：“嚴兄弟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是不是也想把疫症傳給朕，好讓朕早一步見見先帝呀？”
嚴燁反反白眼，然後一本正經：“我來是要你替我辦三件事。”
“喲，還三件事呢，”鉉璟帝放下珠筆，好奇湊近嚴燁：“說來聽聽。”
“一、把完顏卓雅交出來。”
鉉璟帝斬釘截鐵道：“朕千方百計把完顏卓雅拐來大慶，自然不會輕易交出。”
俊逸的墨眸毫不遲疑：“你不說，我便去搶。”
“為何要朕交人？”
“為了報恩。”
“報甚麼恩？哪來的恩情要你去報？完顏卓雅是大慶的籌碼、朕把她關上十年八載也不為過。”
“完顏晟曦把柳霜捉去當人質，她…於我有恩。”
“柳霜？”精緻的眉目突然想到甚麼似的：“就是唐百木口中的那個那個給你吃凝香丸的女子？她也好像是你們家以前的軍師女兒，以前…還有過數面之緣吧？”
卓越出塵的男子依舊站在台下，處變不驚的眉目說得理直氣壯：“我答應過柳大叔，護她一世周全。”
鉉璟帝一下子便意會起來：“你喜歡她？”
嚴燁有點不耐煩：“廢話少說，一句話：完顏卓雅在哪裡？”
懶慵的目光驀然收回，鉉璟帝態度堅決：“我不會放人。”
嚴燁知道夏侯璟鉉向來說一不二，於是把虎符放在桌上，帝王一愕，清明的目光看著紋路精細的虎符，久久不語。
“為了一個女子，值得？”鉉璟帝驀然一語。
“你不吃藥，不也是為了一個女子？”
鉉璟帝重重嘆了一口氣：“紅顏禍水…我可不想因為一個女人而斷送先帝苦心經營的江山…”
他這句話，似乎說得別有用心。
嚴燁卻道：“我不會因為她而背叛大慶。況且，於情於理，我也不能手旁觀。”
鉉璟帝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咬緊牙，沒有再多的深思熟慮：“罷了，看在柳仲的份上，朕也不能見死不救。”語罷，隨即把掛在腰間的令牌丟給嚴燁：“東邊行宮，最多侍衛那間。”
嚴燁接住金牌，抿唇一笑：“謝啦。”
鉉璟帝雙目瞪大：“甚麼謝啦？要還的！”
“這是第二件事，這塊金牌我要了。”
“這可是純金的！你沒看到朕頭上掛著的牌匾麽？“勤儉持家”呀！”精緻的眉目默默委屈嘀咕：看來朕往後也要啃地瓜充饑了…
“還有第三件。”
鉉璟帝氣得內傷：“還有第三件？你乾脆拿尚方寶劍刺死朕算了！”
“把這藥喝了。”
清明的眸子回望桌上湯藥，靜默片刻，嚴燁見他不語，於是道：“穆曉麗還沒有死吧。”
鉉璟帝這才回過神：“你怎麼知道？”
“以你的性子，不會當真把她殺掉。”
鉉璟帝滿意一笑，不忘調侃嚴大將軍：“嚴燁吶，如果你不是個男的，朕當真想把你娶回家…”
墨眸寒光一閃，正要拿起佩劍，嚇得鉉璟帝急忙撇清：“開玩笑的啦，呵呵呵…”
嚴燁沉著氣，正要踏出御書房，鉉璟帝卻把虎符丟給嚴燁，神情凝重：“以後…不可以用這個威脅朕。”
嚴燁握緊失而復得的虎符：“絕無下例。”
嚴燁走後，只剩鉉璟帝一人面對著冷清的御書房。
血色稍淡的眉目忽然道：“這傢伙連跪安也懶得跪！！”
北漠。
風塵滾滾。
回到北漠已經三天之久，完顏晟曦把柳霜關在宮殿裏的一處，日夜重兵把守
此刻，完顏晟曦商議完政務，門外探子便急忙求見。
宮殿內，身佩彎形大刀的托拔魈依舊佇立王座旁邊，穩坐於王位之上的完顏晟曦一臉孤高，眉宇間凌厲桀驁。
“說，紫檀是甚麼來歷。”
那探子單膝而跪，恭敬道：“回大王，紫檀姑娘從小入嚴府為婢，後來成為嚴家小少爺嚴歡的近身侍婢，亦有傳她是嚴府暗中培養的殺手，武功深不可測，擅於使用暗器，向來甚少露面。”
晟曦把玩手中碧綠翡翠，冷笑道：“就憑她那些小動作也稱得上是殺手？”
站在一旁的托拔魈驀然一語：“或許是紫檀存心隱瞞功夫底子，正等待合適的時機向大王下手！”
完顏晟曦想了想，認同道：“好一個深不可測，本王倒要試試紫檀是否真的能把本王給殺了。”
托拔魈緊張道：“大王切勿大意，還是讓屬下去試探吧！”
湛藍的瞳仁冷冽回望托拔魈，容不得違抗反駁：“你敢小覷本王？”
“屬下不敢。”
隨後，晟曦與眾人移步前往到困住柳霜的行宮。還沒踏至門庭，宮內便傳出一道倔強、強悍的女聲：“出去出去！老娘就是不吃！給！我！滾！”
侍女們慌忙撿起地下飯菜，匆匆出門，誰料步出門外，卻見完顏晟曦傲然站立，連忙下跪行禮，晟曦對著侍女問道：“她沒吃？”
侍女們驚慌點頭，其中一人道：“紫檀姑娘已經一整天沒吃了…”
湛藍瞳仁注視侍女手中破碎的飯碗，吩咐道：“煮些慶國的菜，她會吃的。”
門縫一推，柳霜回過頭，知道來者是完顏晟曦，恨不得一雙筷子插死他：“你來幹嘛！”
完顏晟曦邪魅一笑：“調戲你呀。”
柳霜迅速拿起木櫈、故作鎮定：“你敢？姑奶奶我可是嚇唬大的！”
晟曦凜冽一語：“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
門外侍從立即紛紛關上大門，就連窗戶也關得密不透風！
柳霜急中生智，接二連三的把木櫈砸向晟曦，卻被晟曦統統避開！
晟曦見她身邊再無任何物件能砸，便上前試探：“將軍府的紫檀姑娘，別裝了，我知道你會武功。”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還說知道我會武功，可笑！”
晟曦冷冷一笑：“還想混淆視聽，你當本王是傻子麽？”晟曦一把摟住柳霜的纖腰：“我看你能忍多久。”
俊臉接近花容，正要吻上細嫩小嘴之時，柳霜只能拿起髮上玉簪，直刺晟曦胸膛！
晟曦警惕一擋、二話不說的打了柳霜一掌！若是學武之人，必能輕易閃開，但眼前的女子卻硬生生受了他一記掌風！柳霜頓時吐出一抹鮮血！正要倒下之時、晟曦立刻接住她，急忙道：“你為甚麼不避開！”
無力的小手正要推開晟曦，卻徒勞無功：“你…走開…”
“紫檀！不、你根本就不是紫檀！你欺騙本王！”
懷中人無力掙扎，胸口痛楚有如撕裂般刺痛萬分！手中玉簪依然牢牢捉住、還沒回上一句狠話，秀氣的眉目卻了無氣色。
晟曦見狀，失了方寸：“來人！快傳御醫！”
倏地，門外立即跑來數名醫者，晟曦見她身子柔弱，卻毫無半點內功護著，情況似乎到了險境，於是命令道：“人若是救不起來，你們都別想著活命出去！”
晟曦見柳霜死死捉緊手中玉簪，便吩咐侍衛：“把玉簪拿下！”
他接過玉簪一看，便發現這簪子造工精細，玉質冰亮，白玉間隱隱透著翠綠細紋。
是…珀玉？
尋常人家又怎會用珀玉？
這外形…好像在哪見過…
姆指在簪上游走，晟曦想了想，便下令徹查這玉簪的來歷。
好像…在…慶國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