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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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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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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城的冬天來得突然,樹上枯萎的葉子也落得七零八落。

  柳霜帶著解藥漫無目的地走著。

  正想出門,卻被門衛攔住:“姑娘且慢,沒有公子口諭,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離開將軍府。”

  “他把我禁足了?”

  守衛一臉難堪:“公子膽心姑娘安危。”

  柳霜拿起掛在腰間的令牌:“這可以出去了吧?”

  見令牌如蒙聖上親臨,眾守衛曉得規矩,只好向柳霜屈膝行禮,不敢有半點阻攔。

  下月初八正是個好日子。

  消息傳遍朝野,鉉璟帝特意下旨,准兩人在宮內完婚。

  “陛下笑了。”

  精緻的眉目把頭一側,本該佇立在旁的胖太監忽然變了另一張陌生面孔。

  剛上任的太監總管是個瘦子,也是旺二福唯一在宮裏拉拔的小太監。

  居高臨下的帝王忽然問:“添壽,你侍候朕多久了?”

  郝添壽恭敬俯身:“回陛下,一月有餘。”

  精緻的眸子一顫,坐在龍椅上的天子沒有回話,手中硃筆靜默提起。

  旺二福也走了一個月了…

  郝添壽靜靜站著,細長的眼睛不時窺探埋首批奏的天子。

  郝添壽從前也侍候過其他宮人,上至宮中迭事,下至民間百態,即便是一丁點兒的事也能說上三四五天。

  然而,眼前這位同樣是宮裏頭的人卻除了早朝,便閉口不語。旁人都說,生在天家最寂寞,可郝添壽總覺得,這位精明能幹的帝皇其實並不寡言,只是沒有能說話的人罷了。

  郝添壽是這樣想的。

  入夜,幽靜的庭院內有人獨自舉杯。

  銀光灑落大地,冰雪靜寂飄落,寒光映入粼粼清湖,風雅灼群的身影顯得冷清寂寞。

  香醇注滿玉杯,男子把頭一抬,甘泉入口。

  良久,有人從他身邊走過,那女子對他視而不見。

  “霜兒…你可曾喜歡過我?”

  她回過頭,連語氣也變得冰冷無比:“我接近你,只是想追查當日殺死爹爹的凶手。”

  修長指腹在杯身遊走,微紅的唇瓣往上一抿,似乎有意隱瞞一粧不能言明的陳舊往事:“不要查,這樣對你我都好。”

  此話一出,徹底觸動女子怒火:“為何不要查?是因為當日親手殺死他的人是你麽?”

  眉宇一皺,依然處變不驚:“是誰告訴你?”

  “是誰告訴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殺他!”

  灼如星辰的眸子凝視柳霜:“你還知道些甚麼?”

  “你認了?”

  “我只能說,北漠是你我共同的敵人,於柳大叔而言,亦是。”

  酒氣從喉結發酵,可心裏仍是空盪得愈發冰冷:“完顏晟曦不是好人,你不該救他。”

  “你跟蹤我?”

  嚴燁不答,反其道:“所有人都說,我不該信你,可到頭來,我還是選擇相信…”

  她咬牙,嘴巴幾乎咬得出血:“起初我待你以誠,到頭來,我卻被你蒙在鼓裡,你當年到處找我,難道我會不知?我若見你便見,我若不願,即便是對面相逢,我也絕不讓你瞧上一眼。”

  “原來你一直都在計算我…”他說得諷刺,向來運籌帷幄的人卻被她玩弄於鼓掌;對她傾情,卻泥足深陷而不知。

  月色黯然失色,銀光灑落滄涼人間,靜聽月下的恩怨情愁。

  一把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緩緩道:“當你向我要解藥之時,我便知…這藥是為誰而討,這婚…是為誰而嫁…”頓了頓,埋藏在心底裏的話也道了出來:“霜兒…你不該對完顏晟曦動情…”嚴燁默然低頭,凝視杯中光影,銀白湖面上,是一張了無生氣的臉。

  嚴燁把手中甘甜一飲而盡,留在舌下的美酒卻不如往日般香醇,竟變得酸楚不堪。

  “你殺我爹在先,他雖落得個戰死沙場的美名,可這都是掩人耳目的把戲…嚴燁,我就不該救你…更不該信你…”小手把無法宣洩的怒氣住死裏握緊,連指甲也入骨。

  幾杯辛辣下腹,嚴燁卻毫無醉意,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愈發撲朔迷離:“聖上已經下旨,我們下月初八便在宮中完婚,無論如何,這婚還是要成的。 ”

  “我不會嫁你!”

  “紫檀,帶姑娘回房休息。”

  “嚴燁、令牌在我手上、你豈敢對我無禮?”

  藏在暗處的侍女聞聲,出神入化的輕功迎風而來,巧指迅雷克制正在抵抗的人。

  “這令牌有何用處,我比你更清楚,可你別忘了,”墨眸一瞥,心思依舊玲瓏剔透:“穿上官服,我是臣子,換上鐵甲,我便是主帥,而現在…”深邃的眸子凝視眼前人,沒有絲毫膽怯,反而理直氣壯起來:“我是你的未婚夫,是這個家的主。”

  嚴燁招了招手,示意紫檀把人帶走,脅持柳霜的侍女心如鐵石,冷冷道:“姑娘,得罪了。”

  “連你也…”

  捉住柳霜的侍女卻道:“紫檀從來不聽皇令,只為一人效命。”

  紫檀把柳霜帶回寢室,柳霜獨自坐在椅子,就像丟了魂一樣。

  “你是公子認定的人,這輩子,你是逃不掉的。”

  柳霜反問:“你為他賣命,值得?”

  紫檀說:“夜已深,姑娘還是早點稍息。”別個身,被柳霜叫住:“你喜歡他。”

  紫檀回過頭:“那又怎樣?”

  “放我走,我讓你們湊成一雙。”

  “放你走不難,但我不想他討厭我。”正要離開的步子還停在原地遲遲未動,紫檀又道:“我們…只是主僕。”

  也...只能是主僕…

  “你們有夫妻命格。”

  紫檀回過頭:“姑娘,這話說不得。”

  “庚寅年是嚴燁大凶之年…你莫要大意…”

  庚寅年是他的命煞之年,柳霜知道,他命星當中,唯一人能轉,而這個人,斷不會是自己。

  紫檀聽得糊塗,也不明白柳霜的葫蘆是賣甚麼藥。

  足尖輕身一躍,臨走前亦不忘提醒柳霜:“紫檀讀書少,情愛二字雖不曉得,可固中意思,你我必然明瞭。姑娘今日所見之人,若是心中所屬,為何還要回來?你不愛他,又何必傷他,你若心中沒有他,你又何必為他打算?”

  明眸看清自己掌中脈路,悄然道:“我回來…只想證實完顏晟曦說的話是真是假…”

  庭前霜雪未落,蒼老的槐樹只剩幾節枝椏。

  寂靜的晚上,月夜蕭瑟。

  紫檀走後,柳霜無力地坐在床沿。

  “爹爹說得對,遇上嚴家的人,總是我們柳家吃虧…”

  眼睛一熱,萬般滋味湧上心口。

  從前往事一一浮現,在如幻似境的記憶裏,有爹娘,有玩伴,也曾經有過他。

  淚水縱情而落,重遇他,原來是劫。

  “難怪谷先生說,家父之仇,只能在將軍府查起。”

  他果然沒忽悠我…

  但我卻…寧願一輩子也找不到答案…

  素手撫著髮上玉簪,捧在手心細看,那潔白無暇的羊脂白玉一如既往的冰涼透徹。

  眼睛果斷一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又怎能跟你一起呢…

  五指握緊尖銳簪身,發力往脖子一插一一

  沒想到,最後了結自己的,竟是他當年送給自己的東西。

  “咻一一”

  瞬間,玉臂一麻,被石子擊中的玉簪叮噹落地,斷成玉碎。

  她絕望抬頭,濃郁酒氣撲鼻而來,朦朧間,只見一人緩緩走近:“果然,少看一眼就不乖了。”

  “我不想見到你。”

  嚴燁充耳不聞,反其愈走愈近:“再過幾天便是歡兒的生辰。”

  “滾。”

  “你睡了,我才走。”

  柳霜氣得自個兒走出去,卻被嚴燁擋在前頭:“我要看著你睡。”

  “嚴燁!你欺人太甚!我…”薄唇吻上倔強的人兒,強而有力的手臂牢牢環抱她,即使柳霜拼命捶打他的胸膛,卻被他抱得愈緊!

  就像是容不得她再次離開一樣。

  夜幕低垂,四周皆鴉雀無聲。

  嚴燁無視她的反抗,依然把她抱在懷裏,驀然道:“霜兒...你可曾有喜歡過我?”

  即便是曾經…即便是一點點…

  縱然被他抱得動彈不得,一副伶牙俐齒亦不改態度:“沒有。”

  他笑得牽強:“也罷,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到底怎樣你才會走?”

  “我說了,你睡了,我才走。”

  柳霜二話不說地跑上床,極速背對嚴燁蓋上被子,連頭帶腳都包得密不可分:「這下你滿意了嗎?」

  忽然,腰間像是有些東西環住,耳朵隔著被子也能聽到他輕聲說話:“給我安份點,我要抱著你睡。”

  哼…假惺惺!

  秀麗眼睛一熱,忍不住哭了起來…

  寬敞的胸膛緊貼她的後背,環抱著她的手卻始終不肯放:“不准哭,也不准自尋短見,你若死了,便報不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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