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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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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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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武招亲这种事凤栖以为世上不会再有,可惜她错了,无涯公子揭的榜恰恰就是安国境内知名度最高的比武招亲。

  为什么是知名度最高?

  因为它安排在皇城所在地上京,举行比武招亲的是安国有名的将军秦珅,能娶走的是他的二女儿,秦雯。

  为什么无涯公子会揭这个榜?

  据凤栖看到的记录显示,自无涯公子以失传已久的公子剑法闻名江湖,至今两年他都偏爱揭场面大,人数多,非常显眼的榜。所以他会揭这个榜一点不奇怪。

  发榜人是某个地方的暴发户,一心想攀高枝,奈何没有这个能力,便想找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替他去比。

  一般江湖人士不屑揭榜,唯独无涯公子愿意。凤栖不想去探究这其中的深意,有这时间她大可多睡几刻钟。

  她在颠簸的马车顶上翻了个身。从燕子岭到上京一百多公里,一直用轻功她会累死,偶尔搭一辆顺风车颠吧颠吧,权当休息。

  比武招亲一共举行十来天,照她的速度赶在结束前到绰绰有余。

  她是这么想的,现实比她想的要残酷。

  一个个建好的擂台在她眼皮子底下被迅速拆离,她站在高高的梧桐树上,面无表情的审视树下的一切。

  不是她算错,是比武招亲因某些原因提前结束了。

  什么原因呢。

  秋风吹过,树枝轻颤,绿叶摇晃。树下有人若有所思的仰头张望:“我好像看见有人从树上飞过。”

  “什么人,仙女啊。”结果被调侃得体无完肤。

  凤栖来到上京最负盛名的茶楼,茗月楼。要想知道当地消息,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茶楼唠唠嗑,听听书。

  她来得巧,一楼还剩最后一张空桌,位于戏台的右前方。她落座,说书先生讲到精彩地方,执扇连拍了两下桌案,吵得她有点头疼。

  凤栖不喜喝茶,随意点了一壶铁观音,便支起一边胳膊撑住脑袋强迫自己仔细去听。

  “无涯公子何人?只见他二指夹住扇骨在空中轻轻画了个圈,来人的剑尖被他巧妙的撇去……”

  凤栖阖眼,差点睡着。

  店小二走到她跟前叫了两声“客官”,她才缓神应道:“何事?”

  “这二位想跟您拼个桌,您看成麽。”

  两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微微屈身,凤栖睨了他们一眼问:“你们知不知道比武招亲为什么会停止?”

  蓝衣书生道:“知道知道,我就在擂台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凤栖道:“嗯,那你们坐吧。”

  黄衣书生道:“多谢。”

  蓝衣书生拉着他坐在凤栖的对面,他道:“公子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凤栖懒得同他解释,道:“是啊。”

  蓝衣书生道:“那真不凑巧,我看公子气宇不凡,说不定能和无涯公子比上一比。”

  “听你的语气,无涯公子好像非常厉害。”

  黄衣书生道:“不能说厉害,只能说他出手比较随意,善于变换,加上招式极快,对手往往反应不过来。”

  凤栖道:“你那么了解,你和他打过?”

  蓝衣书生笑了:“他不会武功,他就会说。”

  两人的茶上了,要为凤栖沏一盏,被凤栖皱着眉拒绝了:“不用。”

  黄衣书生道:“那姑娘是专门来打听无涯公子的?”

  蓝衣书生一噎,险些呛到自己:“姑娘?”他定睛一打量,眼前人白皙的面,一双深眉一双黑瞳,鼻梁挺直双唇泛红。说她是女的,长相却偏英气。说他是男的,好像又有点太漂亮了。

  他道:“是在下失礼,竟将姑娘错认成男儿……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他狠狠瞪了黄衣书生一眼。

  凤栖看着黄衣书生,轻轻一笑道:“不错,我想知道无涯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蓝衣书生道:“两天前,他被一群黑衣人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凤栖仍维持着之前听书的表情,道:“黑衣人?”

  他道:“嗯,当时我就站在台下,本想凑个热闹一睹无涯公子的风采,谁知比武比到一半,突然冒出来几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挟持了秦二小姐,他们命令无涯公子跟他们走否则就杀了她。那场面,别提有多揪心了。”

  凤栖道:“后来呢。”

  “后来无涯公子想跟他们走,秦将军不乐意,”他抿进一口茶,表情相当满足,“他一声令下,召集场上所有将士打算活捉黑衣人。于是双方就打了起来,无涯公子还受了伤。”

  凤栖笑道:“他受伤了?”

  “反正嘴角流血了……你好像,很高兴?”

  凤栖单指勾起茶壶把子,任淡青的茶水涌出壶嘴。她张口喝尽,二指夹住壶把在空中轻轻画了个圈。

  “砰——”茶壶稳稳落桌,她道:“当然高兴。”她巴不得他死,但前提是必须死在她眼前,死在其他地方就麻烦了。

  蓝衣书生愣道:“你和无涯公子有仇?”

  凤栖道:“没有。”

  他问:“那你找他为何?”

  她不答,目光定格在窗外的梧桐树上,神情似陷入了回忆。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半晌,凤栖起身:“走了。”反正再问,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在这里耗时间,怪无聊的。

  谁知,黄衣书生叫住了她:“姑娘。”

  凤栖回眸。

  他道:“一共十个黑衣人,逃了九个,还有一个被关在知府地牢。”

  她看了看他,道:“这样啊。”语气满不在乎。

  她走后,蓝衣书生对黄衣书生道:“你怎么知道黑衣人关在哪里?该不会是诓她的吧。”

  黄衣书生道:“我自有我的门路,是不是诓她的她去去便知。”

  凤栖去了,然而被人捷足先登。那些看守地牢的侍卫一个不落的倒在地上,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她坦然的走进地牢,地牢里光线晦暗,空气潮湿且冷,灰尘四处逃窜,在微弱的光束里翻滚。她的脚步声清晰的传达到底,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醒着。

  凤栖走了一半停下,她看见左手边第九个牢房铁门大开,就知没有再深入下去的必要。

  线索又断了。

  她出来望了一眼天色,西方半边天的火烧云吞噬着深蓝的苍穹。她肚子饿了,随即运功飞到郊外,徒手抓了一只鸡——家养的,选择一棵颇为茂盛庞大的梧桐树,在树下生火。

  扒了鸡的毛和内脏,再把血淋淋的鸡在浅溪里过个几浇,凤栖徒手劈断三根枝桠,两根隔火插进泥土,一根贯穿鸡身架在了火上。

  凤栖不紧不慢,烤得精细。待皮微黄,油脂溢出,火舌兴奋的一卷发出“啪嗒”一声爆裂,凤栖抬起整只烤鸡递到嘴边,吹了两三下却是没吃。

  默了一秒,她对左前方某个草丛轻轻笑道:“就这么想吃?”

  草丛静默。

  她说:“我看见你了,小鬼。”

  这句话两个短语似都刺激到了他,他倏地蹦出草丛,明朗的笑道:“这位姐姐好眼力,只是我不小了,莫要叫我小鬼。”

  凤栖扬眉,深沉的眸含着戏谑的笑意,像是冰山尖上一闪而过的流星。她道:“不是小鬼,偷看我烤鸡?”

  少年笑道:“偷看你烤鸡的就一定是小鬼?”

  凤栖背靠在树干上,惬意道:“所以你是来干吗的?”

  少年眼珠子一转,笑得更加灿烂:“姐姐,我看你不像穷人,亦不像抠门之人,明明有客栈却不住,明明有钱却不花,我猜姐姐的钱肯定不够之后的花销,且姐姐有难,不便在城中人多的地方待着,遂来这儿郊外烤鸡饱腹,我说的对与不对?”

  他声如清泉,不胆不怯,头上身上尽是碎草,脸上灰土土的,一袭白裳破破烂烂,唯有笑容朗朗,宛如夜里粼粼湖水中的明月倒影。

  凤栖道:“你说的对,也不对。我不是穷人,但我身上确实没钱,抢别人的又嫌麻烦,所以不花。我不住客栈不是因为我有难,而是趁夜来寻我的人太多,老飞来飞去我也嫌麻烦。”

  少年顿了顿:“……姐姐真,懒啊。”

  凤栖道:“我不觉得。”

  少年道:“这样正好,我可以帮姐姐抢钱,姐姐……供我吃鸡,如何?”

  凤栖还没开口,少年又道:“其他肉也行!只要是肉,我都吃的。”

  他说的急切,生怕凤栖拒绝。

  凤栖偏就拒绝了他:“不如何。”

  少年道:“为什么啊。”

  凤栖道:“你有本事抢钱,还要偷鸡?”

  少年在她对面盘腿坐下,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慢慢描摹他下巴的线条,道:“老是吃用钱买来的,日子久了嘴巴就会没味儿。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什么别人家的鸡啊,河里的鱼啊,天上飞的鸟儿啊,这些野味是城中酒楼比不上的。”

  凤栖“噢”了声,好看的眉眼微弯:“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少年又顿了顿,刚准备说话肚子抢他一步先做了回答:“咕噜咕……”

  凤栖看看他。

  他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我昨日偷鸡被逮了,刘大婶家的狗实在凶残,我不敢再贸然前去。抓其他的我又使不上力,所以想和姐姐商量商量。”

  他的笑落入凤栖的眼眸,凤栖道:“郊外十五户人家,没一户愿意收留你?小鬼,”她抬袖,袖下风聚,笑容轻浅道,“你以后就别撒谎了。”拂袖,一道劲风横过,如刀如剑。

  少年当即扑向旁处,身体惯性滚动,躲过了大伤却挨了不少小伤。他与她离得不近不远,这一招出来以她的功力他必丧命。她这是在,逗他?

  “姐,姐姐,我不会武功,你何必动武。”

  “这是什么逻辑,你不会武功就不许我动武?”

  少年咬牙,压下喉头的血腥道:“刚刚骗了你,是我的不对。我太饿了,身上没有力气去找吃的,又不想盛了他们的情,所以来问问你。”

  “嗯,看来有难的是你才对。”

  少年思量片刻,道:“是。我,我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若被他们收留以后怕生是非。”

  凤栖道:“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天底下失忆的人千千万万。”

  少年撑起上身:“那不一样,我……”一样物什自他宽松的领口滑出,掉在地上。

  那是一把折扇,扇骨在月下反着清冷的光辉,一如凤栖此时看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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