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记起来了?”小五打量着他的脸色。
沈厌没有立刻回答,他撸起袖子,手臂上有食灵兽咬的伤痕,并没有淡化。每每看到这个,他都会想师父到底放了什么在红盒子里。
“你那日怎么都不见人影,我们同师父去山脚下修复结界,刚好遇见一弟子被妖怪附身了,师父就当场教学一遍。”小五一边说,一边运转灵力不断注入刘皎心口,护住她的心脉。
嘴里念着口诀,与邪物纠缠,才一会额间就出了一层汗。
刘皎身上被一团黑气包围,沈厌困住,用剑把它引出来,可它脱离刘皎的身体,就蹭的一下消失了,小五收手擦了擦汗。
这么轻易就走了倒让沈厌有些诧异。
醒来的刘皎除了呆呆的,也没有什么异样,沈厌本着最后一次来看她,却不想,她竟问:“你是谁?”
她身旁的侍女小声道:“那是沈厌。”
刘皎仿佛有了印象:“沈公子,我记得了。”
与她相谈,每每提及周时,刘皎总是两眼放光神采奕奕。
“你落过一次水,可还记得?”
“落水?”刘皎蹙眉,摇头:“不记得。”
沈厌目光渐渐警惕起来,向她告辞。
敲响小五房门,小五带上剑跟着沈厌出来。
小五道:“我们这去哪?”
沈厌眸光幽幽:“去帮我蹲点。”
来到茶楼,沈厌直接翻墙进去,而小五留在大门口悄悄盯梢。
同样的地方,一人对着铜镜梳妆,戏服是那日周时穿的一身。
只不过,气息不对,沈厌拔剑,用剑身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周时呢?”
那人慢悠悠转过头来,挂着浓厚的油彩也瞧不出他的面容,只是那狭长的眉眼透着一股子坏。
他两指夹住沈厌的剑,慢慢转身:“好生客气。”
当他手指一碰到剑身时,沈厌立马感应到他掩住的修为,目光一凌,动手。
周时见沈厌动手,也不含糊,两人较量起来,谁也不留给对方余地,步步紧逼。
周围的桌子,旁边挂着的戏服都尽数毁坏,周时瞟了一眼,身影一闪不见了,沈厌以为他要跑,追了出去。
经过大门口,沈厌没瞧见小五,没时间顾及,随即追着周时。
出了茶楼,一路跟着周时到了郊外树林,沈厌刚停下脚步便邪风肆起,天色也变得暗沉下来。沈厌用剑定住自身,同时防护不被他趁机偷袭。
背后发冷,沈厌回头一看,周时在后头伸手来掐沈厌脖子,他没有掩盖自己的修为,顿时让沈厌觉得身体动弹不得。
赶紧稳住心神,右手握紧剑柄,向周时挥去,一招一式极快,极狠。
招架不住重剑击打,周时狠狠摔地上,瞧着自己手臂的伤痕,不禁笑出声:“倒不像镜方门下武功,你是不是自己偷学了什么旁门左道?”
沈厌挑眉:“老子最喜欢见被打趴下还嘴碎的人。”
周时拇指擦拭嘴角血丝道:“不跟你玩了。”
声落,人影无踪。
沈厌收剑,暗沉的天色并没有好转,他不停的走,却怎么都走不出这片树林。没办法分清东南西北只能在这里瞎转悠,本想着御剑出去,可好像被大网网住了一样,出不去。
“这什么邪术。”沈厌嘴里絮絮叨叨念着。
沈厌想起之前学过破阵的术法,今日可以来试试,用剑在地上一圈一圈画着阵图,沈厌刚想迈脚站进去,突然从天而降一只利箭插在阵图内,坏了阵图,灵力散开环绕沈厌周身,片刻晴空万里。
抬头望去,谢安从高处落下来,站在沈厌面前。
“阴界的术法,你还是少用。”谢安收起弓道。
潜台词免得伤了我的东西。
沈厌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来了我都不用动手的。”
谢安余光瞧了一眼沈厌的手,退后一步,不让沈厌靠着。
沈厌:“小气。”
见沈厌没跟上来,谢安回过头来道:“不走?”
两人齐肩并走,沈厌侧头看了看,心想这货竟比他高出许多,往他身边挪远了一点。
谢安:“你干什么?”
慢慢地沈厌走在他前头,只笑不说话。瞧着沈厌神采飞扬的模样,谢安觉得莫名。
回去之后,沈厌上楼一个劲敲小五的门,他并没有回来,后想知晓他有自保能力也不担心。
见谢安在楼下盯着贴有沈字红纸的酒坛,觉得有趣沈厌倚着护栏往下看,似察觉目光谢安抬头望来。
沈厌向他招了招手道:“谢兄光看多没意思,喝杯?”
“这么多,都是你的?”
“他们送的。”
“镜方不禁酒吗?”
“不禁啊。”
下楼,搬了一坛到桌上来,揭开红巾给谢安倒了一碗。
谢安不动:“若不是你的灵力修为,我真要怀疑。”
沈厌端着一碗酒,喝了一口心中畅快,笑道:“我师父也喝,所以也就没人拦我。”
一口也没喝,委实不给面子,沈厌瞧着有些不高兴。
谢安:“我不饮酒。”
沈厌:“不喜欢?”
“家中,有位长辈,平日里无异,一喝酒便闷闷不乐,一言不发,颓废模样,不讨喜。”
沈厌听得认真:“你那位长辈有憾事。”
谢安:“饮酒解憾?”
“或可能怂吧。”沈厌不厚道的笑了。
忽地,沈厌又放下酒碗,站起来:“不行,我还是得去找刘皎。”
总觉得,刘皎不说实话。
瞧着他一惊一乍,谢安神色不明的望着沈厌,心中他想。
见他火急火燎又跑了出去,并没有跟上,而是拿出弓,以修为幻出利箭放在一旁,继续坐着。
小五跑回来,只见谢安急问:“沈厌去哪了?”
谢安:“何事慌张?”
小五:“我今日替沈厌蹲点,发现刘皎去过茶楼,我跟了过去,发现她竟会法术。”
谢安射出箭,轻道:“去。”
小五没听清,冲谢安道:“走,我怕沈厌一个人被人阴了,咱得去帮他。”
再道沈厌跑出来去了刘员外家,谁想刘皎抱着琴迎面走来。
她柔柔的笑道:“沈公子听我弹一曲如何?”
沈厌跟着她到一处凉亭,坐在石凳上听她拨弄着琴弦,调子倒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突然腹中钝痛,弯下腰沈厌咬牙撑着,一双绣花鞋入他的眼,沈厌抬头看是刘皎站在他面前。
猛的回想起来这曲子与周时那日唱的调一样。
刘皎关心道:“沈公子身体不舒服,我帮你去叫大夫看看吧?”
沈厌狠狠抓住刘皎的手腕,笑了一声。
腕上疼,刘皎几番挣扎无望,双眸楚楚可怜道:“沈公子你怎么,我疼。”
沈厌咬牙切齿道:“你与周时演了一出好戏,他是戏文写的妙唱的动人,而你是演的声情并茂。”
“我不懂你再说什么。”刘皎两眼满是无辜。
沈厌松开刘皎的手,环顾四周道:“他就在这里等着吧。”
四周显出结界,周时现身走到那琴处,拨弄了几根弦,沈厌腹中便疼了几分。
拔剑聚灵向周时挥去,他侧身一躲,沈厌趁他不注意,再次挥起,这次是周时身边的琴,凌厉的剑气直接让古琴化为乌有。
旁边的刘皎吐出一口鲜血,身体若有若无的状态,真正的刘皎早就死了,这个是周时古琴的琴灵。
琴声能让沈厌体内妖丹躁动起来,而周时是冲着它来的。
“果然,在这里。”
他勾起嘴角,笑的邪气,手中聚集一团黑色的灵力,想要袭向沈厌。
“砰!”
看向声音的由头。
结界被一只环着蓝色光芒的箭给破开,直飞来,落在沈厌与周时之间。
周时对着沈厌施展不了任何法术,仔细看着箭羽心中震惊。
转头对琴灵道:“你给我挡住他们。”
“快跑吧。”琴灵望着周时道。
周时没管她,仓惶逃走。
沈厌:“刘皎去哪了?”
琴灵:“死了。”
沈厌问:“发生了什么?”
琴灵:“那日刘皎来找周时,正弹琴的他不高兴了,把琴丢到湖里,不管刘皎自己走了,刘皎这个蠢女人,跳下去想把我捞上来,可一个旱鸭子下水,不知是何其蠢钝,店小二经过把她救了上来,周时赶来时,她的生息已经很弱,周时把我的亡魂注入刘皎身上,牵住刘皎的魂魄,可保她一时。但最近我真的拉不住她要消散的灵魂,我害怕她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引你去周时处,想你知道她,想你救她,可你也蠢竟没发觉,她的魂魄终是散了。”
说着说着琴灵面露痛色,渐渐地躁动起来,失了理智。若不是那只箭的力量挡着,怕是要把沈厌撕碎。
等会,这箭是…谢安。
沈厌站起来,持剑对着琴灵,念决分成十八把虚剑刺向她,有那只箭的力量罩着,沈厌身上也轻快许多。
这把剑近日如此配合,到有些意外。
她分不清虚实没躲开,被剑刺中,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刘皎的肉身在渐渐消散,沈厌施法困住她的魂魄,收入袋中,回去再做打算。
只是刘员外这边不知如何解释,正想着法子,谢安同小五过来了,地上的箭一下子散开消失。
小五:“你没事吧,刘皎呢?”
沈厌指着袋子:“亡魂寄于她肉身,她早就死了。”
琴灵的魂魄不安分的撞动布袋,沈厌用只有他俩听得到的声音道:安分点。
谢安在小五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厌,眸光闪烁,快步到沈厌身边,点住他穴道。
腹中疼痛感渐失,刚好受一些,沈厌的手腕被谢安拽住,硬拉着往客房方向去,沈厌赶紧把布袋丢给小五,空出一只手挣扎。
“谢安你干什么?”
一路拉扯谢安把他拽到屋里,房门紧闭,上下打量一番,犹豫片刻道:“脱了。”
沈厌一愣,随后笑道:“谢公子,你这般热情我实在是有点儿害羞。”
他的话谢安听了,竟有几分薄怒:“沈厌,你先闭嘴。”
笑了几声,老老实实把衣服脱下,看着自己的肚子自己都一惊,全是淤青。
沈厌死拽着谢安的手不松开。
“这,这这这谢安快救我啊,我这不会是要死了吧?!”
谢安微凉的指尖触及他肌肤,掌心灌输灵力安抚妖丹,良久沈厌身上的淤青才慢慢淡去。
穿好衣服沈厌问:“这是什么情况?”
谢安冷着脸:“有人不怕死还想对你下手。”
“是谁?那个周时?”
“你这几日好好休息。”
沈厌越想越懊恼:“就不该去杀那老蚌精惹得一身麻烦,又或者要能早点遇见你就好。”
谢安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
那神情,像是不想再与沈厌说话了,想到之前的话,沈厌轻轻拉了拉他宽大的袖口,道:“谢兄,多大点事,前几日不还有谁让我自己来,今日我主动些,你还不给面子,赏个脸。”
谢安勾了勾手指,沈厌颠颠的凑过去:“怎么了?”
坐着的人,伸手拽住沈厌束起的发尾,在手掌绕了几圈,然后摁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怀里送。
两人的气息交杂在一起,各有心思。
谢安在沈厌颈处轻轻咬了一下,湿热的感觉,让沈厌浑身一颤,心口一紧,瞳孔急剧一缩,作势要推开他。
摁住头的手其实早也松开。
谢安起身:“我赏脸了。”
“你!你简直就是条疯狗,不由分说竟开咬。”是自己说赏个脸,但被咬,沈厌心里就是气不过。
谢安:“记住这几日别到处蹦跶。”
偷看了一眼他的唇,沈厌闷闷地:“知道了。”
·
沈厌把琴灵带到慕离那里,小五脚底抹油溜了,谢安默默跟了来,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听风楼。
红衣姑娘出来相迎,她掩着红唇,好看的眸子弯弯,笑起来别样风情,她指着谢安道:“沈厌这是哪家的少年郎,生得如此好看,竟被你拐来作伴。”
沈厌打量着她的面容道:“你姐姐又回去了,还有你那双鬼眼别光落在他身上,也夸我两句。”
“真是讨厌,竟不会将我们认错,还是这位安静的公子得我心,你实在聒噪。”
一言一语说着,带他上楼。
谢安没有跟上,而是站在大厅等候。沈厌推门而入,又见慕离抱着书。
室内今日熏了香,一进来便闻出来,从前只在大厅闻过,而慕离房内不会焚香。
布袋丢给慕离,自己找了一处坐下翘起二郎腿:“不知道死了多久,附在人身上,虽扰乱了秩序也没伤人。”
慕离探查琴灵的底细,良久道:“你在求情吗?”
“她生前事就算了,反正入不了轮回,刘皎的死也跟她有关系,十八层地狱太苦,不如让她去黄泉路找份差事,生生世世守着。”
慕离解开布袋,放她出来,在她额间一点,写了封信让她带入黄泉。
“还差很多呢。”
“我知道。”
沈厌下楼,见着好几个姑娘围着谢安叽叽喳喳。
也难为他还能站的住,把那几个女人支开,谢安的神情也好了许多。
就是围着他多说了几句,谢安虽烦却也忍得住。
沈厌边走边问:“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瞧着可有喜欢的?”
谢安:“这里的人你都清楚,怎么还有来往?”
“我高兴。”
察觉沈厌在替阴界做事时,心中也微微有些诧异,按理说镜方弟子都离修炼阴邪之术的修者远远的,惶恐乱了修为,沈厌还可劲的往上凑。
可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旁人又怎能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