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托词,胡乱编的。”
沈厌眸中微光闪烁,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不清。
说话间阵图中突然有了反应,大风刮起,周围树上的叶子也是纷纷扬扬,风刮起尘土,一时迷了眼睛。
沈厌立刻警惕,感知着附近的动静,良久,渐渐平静下来,并未有魂魄到阵图中去。
谢安收手,抬眼望着远处。
“你在看什么?”沈厌看着那方向并未有何不妥。
“没什么。”
“走吧。”
“好。”
不是最后布阵者,看不见所招来的东西。
谢安坐在沈厌身旁,手摁在他膝盖上,注入一股力量,腿上失了痛感。
继而开口道:“你从未问过,我是谁。”
“我问,你会说吗?”
“不会。”
“所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谢安伸手笑道:“谢公子,该走了。”
谢安抬头看着他的眉眼一愣,这人…好似一贯喜欢冲着他傻笑。
心思一动,手离他的掌心还有些距离,可突然沈厌一收手,颠颠的跑到前头,拿剑的手挥舞着,示意谢安跟上。
好险!
沈厌心想,刚才真是大意了。见惯了他一脸谨慎的样子,突然愣神,望着那双眼睛沈厌差点挪不开眼。
“不如我们真结拜一次吧?”沈厌兴趣高涨。
“那我可做你兄长。”谢安道。
沈厌不依:“那不成。”
谢安冷冷的看着沈厌,盯的他心里直发毛,沈厌实在是不爽,道:“怎么,你看着有做兄长的样子吗?”
半晌,他点头道:“嗯,我觉得挺有。”
“不行。”沈厌意志坚定不移。
“路上危险,我挡。”
“不行。”真好啊都不用动手了。
“伤你者,我杀。”吃软饭的征兆啊,沈厌坚定:“前段日子,最有威胁性的就是你。不行,我有原则的。”
沈厌瞧着他站着一动不动。
“想好了吗。”
“不要这么执着。”沈厌狠狠的拍了自己额头,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
来到一热闹地,找到一家客栈,沈厌让小二搬了两大坛子酒上了楼。
投宿一晚。
坐在客房里,倒了两杯,小瓷杯实在不尽兴,沈厌找来了两大碗,给满上。
送到谢安面前:“也凑合。”
“不喝。”
“无趣。”
既然他不喝,沈厌就自己仰头痛饮了一番,有些累了,就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嘟囔着。
那眉头就没松开过。
谢安那双节骨分明的手端起大碗,碗中还有些酒,他闻了闻,默默放下。
趴在桌上的人,猛地拍桌一声,左右张望像是寻着什么,然后傻兮兮的盯着谢安的手看了看,又慢慢的把脸贴在桌上。
“跟你说个秘密,人死后转世投胎,我就去贿赂了阴界当差的。”
谢安挑眉,似有了兴趣:“那你所求呢?”
“唔这个…”沈厌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嘿嘿了两声,“再说。”
夜里沈厌躺床上左翻右翻睡不着,而谢安端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不睁眼。
沈厌看看谢安的背影,又看看上方,眨巴眨巴两下,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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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沈厌一直在追着迟孑的行踪,因为那句话,他知道沈厌在找的人。
而谢安,也一路跟着。
到了迟孑曾留过的地方,沈厌就拉着谢安到人少的地方。
郊外。
“用你的箭追踪这气息的人。”沈厌摊开手给他看。
谢安现出弓箭,把沈厌手中的东西注入箭矢,节骨分明的手一松利箭离弦,金光环绕箭身直击长空。
箭矢在空中停顿了一刻突然快速飞走。
“快追!”沈厌回头看一动不动的谢安疑惑:“怎么了?”
谢安看着沈厌,神色一变抬手,接住刚才不见影的箭,带着一股飓风席卷而来,四周被刮的凌乱,沈厌与谢安两人身上有灵力护住才得以纹丝不动。
谢安收回箭矢。
竹林四处被这股力量横扫一片,竹叶伴着沙尘纷纷扬扬,沈厌嗅到一丝异样,灵敏回头,迅速抬手抵住来人这一掌,此人笑着使力与沈厌掌心相印两人力量来回问候着。
“听说你在找我。”
地面上两条痕迹,是被他猛的发力逼退出的,沈厌手腕灵活一转,突拽住他的衣袖,欲打在他的胸口,谁知被他另一只手挡住。
沈厌不急,全神贯注顿时两人周身被一股力量包围住,接下来此人每运功一分便得无碍一分,被沈厌限制住。
他封住自己穴道,一转身挣脱沈厌的手,赤手相搏。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放水,拳拳入肉,他突然猛的推开沈厌,邪妄一笑,爽朗少年声:“许久不见,我同你打个招呼,至于这么回应吗?”
是那山洞中的人?声音跟眼神很像,只不过这俊俏模样实在难以与之前那个獠牙外翻牵扯一块去。
沈厌指着自己的脖子,那是刚才过招时被他掐出来的指印道:“我这也是礼尚往来。”
迟孑化解沈厌所设禁制,抖了抖肩膀,看向一旁不做声的谢安阴阳怪气道:“看着你们也不像一路人啊。”
“镜方弟子不在山上待着跑这来凑热闹。”
沈厌:“和尚且还有下山化缘溜达的,我怎么就不能出来透透气。”
“听说你们这些修道人不能与魔族人来往,不然是要关小黑屋子的啊?”
“我们不算来往,是厮杀。”
“可你没有啊。”
“刚才你手上掺着邪灵,我不知你什么原因松开手,但你确实十足十想掐死我,我也是如此。”
迟孑呀了一声:“被你发现了,我来不过是想警告你,切记不要插手我的事情,那日在山洞的亏别忘了,不然…”
他眼眸缓缓望着身旁孤零的几片残叶,扯了扯嘴角,眼神一扫,几片残叶插入沈厌脚前的地上,黑气沾染土地顿时干涸开裂,隔绝两方。
迟孑临走时朝谢安方向多看了几眼,藏在衣袖的右手还有些颤抖,咬牙忍住,面子不能丢。
人走后一时有些安静,沈厌动了动脖子道:“走吧。”
谢安走到沈厌身侧,抬手在他脖子旁,一股温和之气注入,沈厌好受了些。
“必须抓住他,然后捆起来。”沈厌揉着脖子往前走,心里那个气,“沾着净灵池水小鞭子伺候着,道行有多深,就痛他几分。”
“你被打过吗?”
“刚到镜方的那几年常常挨打,后来师父打累了直接关我禁闭,也是我耐不住性子总惹的师父师伯们恼怒。”没想到谢安会问这个,反正这没什么就不掖着。
“嗯,皮厚点也是好事情。”
听了这话沈厌突然抓住胸口衣襟,脸庞苍白,额间有虚汗。
“怎么了?”谢安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问道。
他缓了缓,摇头:“没事。”
刚才的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安紧抓着沈厌的手腕,目光一凌,似在求证,反复几次使用异瞳。
“怎么了?”沈厌不明他的表情。
“没什么大碍,控制使用灵力次数吧。”谢安松开手。
沈厌觉得为难,“这哪是能控制住的?就像刚才,我若不出手,不就死在他手下了。”
谢安突然注意到沈厌一直避开他的右手,手腕处有隐约一缕紫色的光“你那只手怎么了?”
“没…”沈厌后退半步。
“老实交代。”
“我刚才扯了他几根头发用它做指引,我离他的方向近时便能感应。”
“这样。”
察觉他的语气有丝不对,沈厌赶紧道:“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毕竟你的弓箭震慑力太大,迟孑会有所察觉,别这种眼神看着我,也不是嫌你动静大,只是想试试新学的术法。”
谢安抓住沈厌的手朝四周晃动,南边有反应,谢安一言不发迈步朝着方向走。
被他触碰的手腕处微热,理了理袖口赶忙跟上去。
看着谢安的背影,沈厌精神力又跑到别处去了。
甩了甩脑袋,转过手腕,微弱且夹着危险的光芒在跳动着,这一路沈厌总觉得会有事发生,但他必须要逮住迟孑。
迟孑行踪十分跳脱,这兄弟路子也是让人琢磨不透,就像是耍着沈厌玩似的,虽然心里有猜测,但又不想放过这跟线。
茶馆。
沈厌坐在二楼,眼睛不注视着楼下费劲口舌说书的先生,倒是一个劲的盯着大门口,只是偶尔抽出空来,看两眼坐在对面的谢安。
是了,这个地方出现迟孑留下的气。
“话说呀,珏山开祖师爷那可不是一般的奇,他不食五谷杂粮,只食那人世间吐纳出来的浊气,从而道行得到提升,人们信奉他,山神爷便守护这一方水土,可天命难违啊…”
注意力被拉回,看向台上说的得劲的老先生,那双手轻轻扇着扇子,喝了口茶润喉。
台下的人等不急,催促着他:“先生,怎么个难违,快讲来!”
“是啊。”
老先生双眼有些迷离,似在回忆多少年的过往,叹了口气道:“山神爷不是正神,是珏山百姓供奉出来的神明,那日,满天老娃子成群在珏山盘旋,久久不离去,在珏山山头飞了三日,便跑来山下城中百姓家里作祟,百姓受不了这物作祟,就去拜山神爷,过了两日老娃子就不见了。可接着又遇大旱,颗粒无收,眼见着连孩童都快没有啼哭声了,百姓又去拜山神爷,大概半月之久,天空一阵巨响,甘霖降临,解了旱灾,百姓为山神爷修了神庙,造了神牌,长长久久受城中百姓香火。”
有听者摸不着头脑,打断老先生:“这山神爷得了供奉,有了神庙,得以安生,还有什么不满足?”
老先生睁着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看向台下这位后生,轻轻梳理了一下那花白的胡子道:“是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接着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了起来道:“珏城百姓为山神爷造了神庙,那些信奉他的人,大事小事都去拜他,谁家丢了牛羊,谁家娶个媳妇婚后来求子,谁生活困苦求山神爷得庇佑,他是被人供奉的神明,有求必应,渐渐地人性贪婪,想要的就更多,但无非就是功名利禄,寿元美色。山神爷给,那些人也是敢收,不义不明之财来的快去的也快,那些违背伦常所得之物,变着花样的从身边溜走,甚至有些人过得比之前更加惨烈,凄凄惨惨晚年孤苦,而这一切都怪罪于山神爷,那些恶徒砸了山神庙,在他们离去之时,又是一阵巨雷,劈中了庙宇,一瞬时化为废墟的庙宇没有得到众人的怜惜,反而他们啐了一口口,嘴里只有两个字。”
嘿这家伙卖关子,沈厌正听着,他这一停,不由得郁闷了,这是时辰到了,收摊了,老先生拿起扇子拍了拍褂子,说了一句明日继续,便从后台走了下去。
自是有人怨他下去太早,而接着是锣鼓声响起唱曲儿的花旦从后台灵巧走出来,身段婀娜,嗓子婉转动人,秋水似的美眸扫过众人,抚平了那些躁动,人们也静下来,听台上美妙的戏曲。
沈厌手撑着脑袋,往门口多看了几眼道:“今日怕是不会来了,不如跟我走走。”
也没等谢安回答,沈厌就一翻从二楼跳了下去,轻巧的出了茶馆,跟上了那位说书的老先生。
老先生七拐八拐,走到一家小酒肆,买了一坛子酒,一路哼哼着曲子回家。
推门,开的敞亮,拿出三个酒盏放在石桌上,去腾出两个菜,坐下来,摸了摸那小胡子,略为客气的道:“来者是客,快来陪老朽喝两杯。”
沈厌从屋檐上跳下来,也不客气的坐下来。
老先生:“这后生怎么生的跟猴儿一样…”
“灵活是吧。”
“不,闹腾。”
沈厌给两个碗里倒了酒,刚想举杯敬老先生一杯,老先生却看了一眼谢安面前的酒碗。
“他碰不得这玩意,这俗物咱们来沾。”
“酒,是俗了些,不过是个好东西。”
沈厌先干为敬,一抹嘴角晶莹剔透的酒液道:“我听了先生讲的故事,很想知道后续,还请先生解了我这困惑,这山神爷后来怎么了?”
他一仰头,随后酒碗重重的放在桌上,竟有些苦涩的意味,缓了缓开口道:“他们啊,看见那雷劈了庙宇,你可知晓说了什么?是活该!他们心里想的是这般作恶的神明早该被雷劈了。山神庙成了废墟之后,人们对片也是避退,不再靠近。”
“那之后?”
“之后,珏山再没有仙泽庇佑,光景一年不比一年,山上也成了黑娃子的窝,人们不曾靠近,不敢上山猎物。那山上的生灵也绝了大半,山神也不知还在不在那里。他们自作主张修庙造牌,供奉香火,山神爷对他们有求必应,他们自作孽,不可活,贪婪如洞窟一般填不满,到最后反而怪罪山神爷,那道天雷是对山神的惩罚,是他的劫啊。”
“他啊……”
一杯杯酒下肚,老先生已醉了过去,趴在桌子上打着呼呼睡了过去。
夜色朦胧,沈厌也没有再去想这老先生怎么发现自己在跟他,一言不发朝着刚才老先生描述的庙宇去。
从刚才,沈厌的神色便有些不对劲,谢安不会多问,只是默默跟在后头。
面前,大门还好,推开能过人的缝,门吱吱作响,进去之后,真是被毁的破败不堪,无一处能下脚的位置,背后一股风从脚下穿过,前方开出一条路来。
沈厌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谢安,转头走向里处,神牌的确还在,只不过上面还有碎石压着。
抚开碎石,把神牌放好在桌上,沈厌看着神牌眸中渐渐显露一丝虔诚,双手合十,闭眼,轻轻念了两个字。
活该。
话语与神情不符,谢安盯着沈厌的动作,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