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

  【发个照片给我。】时隔好几个星期，江雁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要照片干什么？】李想心虚地很。

  【认识这么久怎么可以不知道你长啥样？怎么，你很丑？】

  李想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很好，江雁，你是第一个说我丑的。

  【当然不是，我比较害羞。】

  【这又没事，以后你和沅沅在一起了还是能见到你的。】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良心想要安安稳稳地和黄梓沅继续下去，要是给她真实的照片，岂不是亲手断了自己的路？若不是自己的照片，岂不是又骗了她？谎言就像滚雪球，只会越说越多，难道我们的感情是要建立在谎言上？

  然而，没有犹豫多少，李想就打开了微博，寻找男生的照片。

  李想一直安慰自己，这是善意的谎言，是善意的谎言，我要是给她我的照片，她肯定会生气的，肯定会难过的，就以这个男生的身份和她“交朋友”，等我毕业了，就跟她坦白，到时候她会不会接受自己，就全靠自己的造化了。

  呵，现在居然开始妄想她会接受自己了。

  摇摇头，李想继续翻着手机找照片。

  【喏，就这张。男生照片】

  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的，过了十分钟江雁还没有回复，李想不禁开始臆想，难道她们发现这是网上的？

  【这是你自己的照片？】

  硬着头皮，【是】

  【哟，小伙子长得不错啊，小鲜肉。】

  【谬赞了。】

  被江雁夸，李想却没有感到多少开心，毕竟不是夸她自己啊，这个欺骗换来的夸赞，李想着实承受不起。被江雁夸一次，李想就心酸一分。可不知怎的，这个江雁就爱夸李想，就真的这么想撮合她和黄梓沅？

  “沅沅，你看你看，你家这呆子长的嫩啊。”江雁说着，把手机递给黄梓沅。

  原来你长这样。黄梓沅抿着嘴，不露一丝情绪。

  “发给我。”黄梓沅看不出情绪地说道。

  “啧，有了男朋友就这样对我。”江雁给了黄梓沅一个白眼，但还是乖乖地发给了黄梓沅。

  一收到照片，黄梓沅就点击保存，然后赶紧把手机揣兜里。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吃饭了没有？】没过五分钟，黄梓沅就忍不住拿出手机。

  【没有，你吃了吗？】李想回复道。

  【我上班呢，还不能吃。】

  【啊，这样的啊，那你到点了一定要吃啊，不然会饿出胃病的。】对于胃病，李想可是很有发言权的。

  【好啦，知道了，你这个啰嗦老公公。】

  “沅沅，虽说陷入恋爱的人是不可理喻的，但是现在是上班啊，你就不能理解下我们这些单身狗？”一旁的护士抱怨。

  “我怎么了？”黄梓沅放下手机，双手揣进白大褂的兜兜里问道。

  “你看看你的嘴都咧到哪里去了？”说完，护士扯了扯黄梓沅的脸。

  “啊~痛啊。”黄梓沅拍掉护士的手，揉着自己的脸说道。

  拿起手机照照自己的脸，没什么变化啊，不就是更美了吗？

  黄梓沅撇撇嘴，看来了病人，收好手机，帮他登记。

  “嘟嘟”

  刚挂好点滴，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总比你这个爆人血管的老奶奶好！】

  吼，这个呆子，现在开始怼自己了啊，翅膀硬了啊。

  【你再说一遍？】

  【老奶奶！】

  【你别让我见到你，下次遇到我，我一定爆你血管！咒骂】黄梓沅咬牙切齿地摁下这几个字。

  【哇，你这个女人公报私仇啊。】李想躺在床上，简直是要笑飞起来。原来和喜欢的人聊天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下次要给你来一针屁股针才行。邪恶】

  【哇！你爆我血管不够，还要爆我屁股啊！】在脑子里想象黄梓沅现在凶神恶煞的样子，李想就觉得好笑。

  嗯，她的黄梓沅就算是生气起来肯定也是很可爱的。

  【菜刀菜刀】

  【你好凶哦！】

  【憋说话，吻我.jpg】

  一时冲动，就点击了发送。回过神来，黄梓沅赶紧点了撤回。

  现在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呢，不能让这个呆子觉得自己太随便了。

  其实当初收藏这张图片的时候，黄梓沅就想着以后这个呆子惹到自己的就发这个给呆子，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发这张图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然而李想一直捧着个手机停留在黄梓沅的聊天页面，黄梓沅还没来得及撤回，李想就看到了。原本在床上打滚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我也好想吻你啊，可是有这个机会吗？”

  看着对方已撤回的灰色条框，李想喃喃。

  自从认识了黄梓沅，李想总时不时地自说自话。痛与快乐并存，在贪念与良心之间挣扎。

  【你撤回了什么？肯定是骂我的。】装不知道这种事，李想早就驾轻就熟了。

  【对，骂你的，骂你蠢，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啊。】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口，要自己感受的不知道吗？】

  你要一个女孩子怎么对你说我喜欢你？

  【你看，你就知道欺负我。委屈】

  【怎么，被我欺负你不乐意？】

  【乐意，乐意至极。】被你欺负一辈子都乐意。

  【你刚刚让我生气了。】给你个机会哄我。

  【啊？你刚刚生气了？】李想简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不是在开玩笑的吗？

  呆子！呆子！简直是呆子！就不知道趁势哄哄我嘛？黄梓沅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这个呆子给蠢哭了。

  【对，我刚刚很生气。】

  这下李想慌了，好好的玩笑话，怎么就让她生气了？我靠，这下该怎么办？道歉？反思自己？表示下次不会了？嗯，这主意不错。

  【对不起，我其实不太会聊天，你告诉我，我哪里错了，我改，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李想虔诚地打下这些字，又虔诚地点击发送。

  这个人以前谈过恋爱的嘛？有这么哄人的嘛！

  【要把女朋友当囡囡。】发送完，黄梓沅靠在流理台上，插着兜，方便手机一响就拿出来。

  这个提示应该很明显了吧，倒是要看看这个呆子要怎么回复。

  “要把女朋友当囡囡。恐怕你以后会后悔说这句话吧。”李想想象着以后真相败露时黄梓沅的表情，可能会觉得分外恶心吧，对着一个小她十一岁的女生说这种话。

  【把女朋友当囡囡，那岂不是乱/伦了嘛？】强行装不懂。

  这个…这个…这个冥顽不灵的呆子，你是上天派来折我寿的吧。

  【不想和你这个呆子说话了，折寿！】

  【你看你看，你又骂我。】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说过李想蠢的，黄梓沅可谓是史上第一人。不过，她说的对，李想真的是呆子。有时候，在感情上装傻，也不失为一种聪明的举止。尤其在不太可能的感情中。

  看到李想的回复，黄梓沅也不想回复，她担心现在再聊下去，她会忍不住说：我要当你女朋友，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答应就滚来见我，不答应就别来找我了。现在她太冲动了，得找个时间冷静冷静。

  这个呆子简直就是妖孽，把她折磨成这样。黄梓沅腹诽道。

  时清娴办公室

  “时总，这是这次的项目策划，您看下。”说罢，周秘书把文件放在时清娴的眼前。

  时清娴放下手中的文件，抬手翻了翻递来的文件：

  “嗯，可以，你回去再修订一下吧。”时清娴又顿了顿，“之前跟你说的助理你找好了吗？”

  “找好了时总，经验比较丰富，我把她叫来？”

  “不用。”时清娴摆摆手，“这段时间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都交给她吧。”

  “好的时总。”周秘书犹豫了一会，“时总，李想体育考完了吧。”

  “嗯，是满分。”

  “那恭喜时总啊，我就知道李想一定会满分的。”

  “嗯，谢谢。”时清娴抿嘴笑了一下。

  “那我先出去了。”周秘书关了门，一脸难以置信。

  刚刚时总是笑了吗？

  天呐，跟了时总五六年就没见她笑过几次。果然是血浓于水，以后多在她面前说说李想。

  办公室里，时清娴处理完最后一项事情，靠在椅子上，稍稍伸了个懒腰。闭目养神了一会就掏出了手机。

  “喂，是我，之前托你查的怎么样了。…好，把查到的发给我。”

  ***

  体育考完，也没放松什么，就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学习里去了。和当初约定的一样，每天黄昏，李想都会和江若溧一起到小山腰那里去看夕阳，在那里互相说些鼓励的话。看着远处的车来车往，也是枯燥紧张的生活里的一抹颜色。在两人都沉默的空挡里，李想会在心里对着黄梓沅说些话。有时候是诉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有时候是诉说今天有多想她，有时候，则是向她忏悔，忏悔她欺骗她的这一错举。

  “李想，你同学录准备好了吗？”回到教室，江若溧回头问李想。

  “嗯，前几天刚寄过来的。”

  “那那别急着给别人写啊，第一页必须是属于我的，不然我跟你急啊。”

  “知道啦。”李想一脸无奈。

  “要不你现在就给我拿来我来给你写，免得夜长梦多。”

  李想白了江若溧一眼，但还是抬脚回到位置上拿同学录去了。

  打开同学录，江若溧摆着很大的阵势，张大腿，伸了伸胳膊，跟书法家题字似的。

  李想在一边翻了2的n次方个白眼。

  ‘为什么给你写第一页呢？因为我的地位是第一啊。以后你翻开通同学录第一眼就看见我了，第一个想起我。不过，不用靠同学录你也会第一个想起我，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啊，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啊。高中要一起好好学习，以后一起上大学一起工作。啊，生活是那么美好，有我，更好。高中可不要再没心没肺了，不要对谁都那么好，对我好就够了。哦，还要对你的黄梓沅好。以后对我们两个人好就好了。

  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遇，加油啊，我的朋友。’

  没想到这么大大咧咧的江若溧会写这么煽情的话，捧着同学录，李想百感交集，而江若溧本人则没心没肺地笑笑，拍拍李想的肩膀就回位置了。

  “呀，李想，你在写同学录啊。”

  “哇，你的同学录好好看啊。”

  “来来来，我也要写。”

  一不小心，就被邻座的同学看到了同学录，大家你一张我一张地拿走了同学录，而李想则傻在了原地。

  我靠，大家也太疯狂了吧。

  临近考试，每个人都是那么紧张，稍有机会放松，大家都不会放过。现在在她们看来，写同学录不失为是一种放松的方式吧，热热闹闹的，欣赏各个同学买的同学录，说着暖心的话，也收到相伴三年的同学的寄语。

  好像到了考试，就算平时有些过节的同学，此刻也早就言归于好，好聚好散说的就算这样。

  “李想，我可以写你的同学录吗？”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想抬头一看，王绸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中。只见她紧紧地把自己的同学录抱在怀里，弯着腰，眼神里满是谨慎。

  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一个人了？李想在心里疑惑道，堂堂一个班长居然对我这么低声下气？

  听见王绸的话，周围的同学都回头看着李想。都过去了几个月了，两个人平时都没有联系了，结果每次王绸找李想都会那么引人注目。

  也是，王绸毕竟是受人尊重的班长啊。

  “行啊，你自己挑吧。”说完把同学录推向王绸。

  “那你可以也帮我写几句话吗？”王绸挑了一张，接着把自己的同学录递给李想。

  李想接过去翻开一看。

  好家伙，一片空白？

  李想抬眼瞅了瞅王绸，见她正在看自己，赶紧垂眼，翻到第二页，正准备写，却被王绸阻止了。

  “你写前面就好了，按顺序写。”

  “第一页不是都给重要的人写的吗？”李想也没继续理会，大笔一挥，写下几句话，递给王绸。

  “谢谢，我回去写好了再给你。”

  李想从鼻子里发出“嗯”表示回应。然后继续忙活着她的同学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人缘变得那么好，那么多人要给她写同学录。

  李想太忙了，忙到没有注意回到座位上的王绸，毫不犹豫地撕下第一页，也不担心影响美观。

  “你就是我重要的人。”把第一页揉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上课铃还没有响，地中海就走进了教室，见同学们乱哄哄地忙着写同学录，也不发脾气，只是笑着站在讲台上：

  “好了同学们，同学录的事情不用太着急，来日方长，现在先把咱们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

  讲台下的同学听着一愣一愣的，纷纷抬头看着地中海。

  “哎呀，学习啊，现在除了中考还有什么能算终身大事？考好了才能走上你们说的人生巅峰啊。”地中海笑眯眯的说。

  这也是大家喜欢地中海的地方。他从来不会严厉地批评人家，总是用一些轻松的话语来教育大家，这样有亲和力的老师谁会不喜欢呢？

  “老师，给我写几句话呗。”讲台前的同学捧着个同学录眼巴巴地看着地中海。

  “还有我！”

  “带上我！”

  “好好好，谁要我写都拿上来，来者不拒。”地中海大手一挥，坐在讲台前。

  大家蜂拥而至，瞬间把讲台围得水泄不通，而地中海则坐在讲台前幸福地笑个不停。

  李想也上去了，就在把同学录递给地中海的时候，和另一个人碰在一起，抬眼一看，是王绸。

  两个人都愣住了，站在那，不知道说什么。

  自从那次事件发生之后，两人就不再有肢体接触。

  今天是第一次。

  “你们俩愣着干嘛？放那就给我下去学习吧，你们俩个不给我考上长宁高中（长宁最好的高中）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

  “好的。”

  本就是一个插曲，李想也无心顾及，回到位置就拿起书。反倒是王绸，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对着李想给的同学录想了一节课。

  “李想，你的同学录，我写好了。”王绸一下课就去找李想，双手递过去。

  “哦，好，谢谢。”李想接过去，就塞进了课桌。

  她正卡在一道数学题里呢，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王绸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那是她想了好久的，最能表达自己感情的一句话：

  你走了，我生命的弦嘎然一声全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