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已是深夜，秦楚馆的生意却是刚刚开始。
苏小绾有些累了，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了，想要休息了。
他卸去了脸上的一些脂粉，用侍从们准备好的玫瑰花温水洗了洗脸，又泡了会儿手，他瞧着镜子前的自己，那是一张看起来年轻且清俊的脸，脸上并没有平时的笑容和媚意，有的只是平静和淡然。
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变年轻了十几岁，那是他十五六岁的模样，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城府没有心机，脸上尽是单纯和快乐的笑意。
看着年轻的自己他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小姑娘，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他心中忽然起了一丝燥意，他拿起桌子上的盒子便是向镜子扔了去，镜子顿时碎裂了开来。
他站起身来躺在床上，真的是很累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大早，他换了一套淡青色绣着玉兰花的衣裳，简单的吃了些早点和牛乳，最近这段时间秦楚馆生意还不错，姑娘们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不过今天他还有些事要做，想到这些便是有些烦人。
门口马车已经备好了，他上了马车对着管事龟公说了吩咐了一些事。
管事龟公年纪也不大，说起来比他还小上几岁，若是不说他是秦楚馆里的龟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私塾的年纪教书先生。
龟公叫林开，是苏小绾的心腹，他对苏小绾说道：“昨日那个姑娘怎么办？”
“老规矩，两个月内先培养着不让接客，样貌确实是好，不过馆子里的姑娘可不只是要样貌好的。”苏小绾说到。
林开欲言又止，便是再说道：“这次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要不带上我吧！至少可以照应你一番。”
“不会的，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好不容易离开了刀口上吃饭的活儿，还是在馆子里帮忙看着吧！这样我才能够安心些。”苏小绾不在意道。
林开见苏小绾坚持，便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很快就走了，苏小绾打开帘子，街道上各种叫卖声以及老百姓们劳作模样和一些逛街的人，他似是有一个月没有出过馆子了吧，这种气氛倒是觉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体验过了。
马车停了，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苏小绾下了马车，府邸上刮着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大帅府这三个大字，苏小绾眼底竟是嘲讽，什么所谓的大帅！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乱世之中的各据一方的土霸王罢了，胆小如鼠也只会持强欺弱。
面前几个带枪的士兵拦住了他，质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大帅府外人不得入内！”
苏小绾笑着：“我是秦楚馆的苏老板，今日有事求见曹大帅，还请通报一下行个方便可好？”
士兵相互望了一眼，终是有人进去报告了。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管事的将苏小绾领了进去，一路来到了客堂，便是叫人上了一杯茶，道：“苏老板还请坐下，我们大帅现在正在与部下商议要事，可能需要你多等一会儿。”
“不打紧的。”苏小绾说到。
便是开始喝起了茶来，隐隐的似乎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一些争吵声，这一等还真是等了不少时间，坐得他都有些困意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才远远的见到一群着军服配着抢的人走了出来，他起身迎了上去，领头的自然是荣城拥有不少兵力的军阀曹有为，人人都称呼一声曹大帅。
“曹大帅——”
曹有为自然是见到了苏小绾，面色上有些不悦但还是回道：“苏老板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大帅府？”
“瞧您这话说的，您好歹也是这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自然这来拜访仰慕一下您的光辉。”苏小绾笑道，接着又说道，“这不是您前几天将我们馆子头牌之一的绿蕊给带走了吗？我今日呀也是顺道来接一接她。”
曹大帅一听此言，顿时便沉了沉脸，身后的几位部下立马喝到：“大帅能看上你们馆子的绿蕊姑娘，那是给她和你们馆子脸面！苏老板，我劝你还是不要不知好歹！”
“若是大帅真看上了咱们绿蕊姑娘，赎了身再给个名分我便也就安心了，不知大帅可有此意？”苏小绾继续问道，笑容不减。
方才说话的那位部下，继而冷笑道：“不过是妓院里出来的□□，又怎么配让大帅给个名分？”
苏小绾这次没有再笑，轻轻地说道：“既然大帅不给名分，府里姨太太又都是些不好相与的，那还请大帅让我接回绿蕊吧，毕竟我们秦楚馆的生意还得继续做下去！”
“真他娘的放肆——”其中一位部下从腰间掏出枪来对着苏小绾，看着他满是不屑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不要说是绿蕊了，就算是大帅将你这个秦楚馆的人都要去了，你又能怎么样！再唧唧歪歪的，你秦楚馆的老板就要换一个了！”
“这是做什么呢？吓死我了！”苏小绾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他缓缓退了几步，曹大帅至始至终没有什么，看着他的举动不免心底冷笑着，原以为这位苏老板是位什么黑白通吃的人物，也不过是个见了枪会吓尿的货色而已。
“不知道曹有为大帅识不识得李大帅？”苏小绾忽然说道。
“把枪放下！”曹有为瞳孔一缩，那位部下很不情愿的将枪放了下来，接着问到，“你说的是那位李大帅？”
“自然是您想的那位咯！”苏小绾笑得很是灿烂，但这股笑意再曹有为面前却是极度扎眼。
虽然国民政府成立了，但是各个大小军阀并没有被消灭掉，仍然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军阀之间亦是有争斗也是有强弱之分，苏小绾所说的李大帅是他很忌惮的一位人物。
曹有为只是冷笑道：“不知苏老板同李大帅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层关系牢不牢靠？”
苏小绾抚摸着自己的眉梢，说道：“半年前我有一位不错的姑娘被李大帅收为了小妾，很是被大帅宠爱呢，最近更是喜得一位麟儿！我也与大帅吃过两顿饭，他告诉我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并且他很喜欢荣城这块地儿！也很想与你曹帅交个朋友呢！”
曹有为面色有几分阴沉，手渐渐移到了腰间的位置，苏小绾见他这个举动，倒也不慌忙：“曹帅，我昨天便是修书一封给了李大帅和他的姨奶奶问好，还给了一些见面礼，顺便跟他说今日要来你的府里拜访呢！”
曹有为原本快摸上枪的手，又缓缓的放下了，笑了起来：“苏老板来了我本是应该招待一下的，可惜最近小日本动作颇多，刚刚还和部下吵了一番！大家伙火气都有些大，方才有些举动苏老板还是不要见怪！”
说完这些，他又是道：“我原本便想将绿蕊姑娘送回秦楚馆的，不过看绿蕊姑娘似乎挺喜欢我这府邸的一些东西，再加上最近比较忙便是给忘了。来人，带苏老板去接绿蕊姑娘去！”
“也对，绿蕊这丫头就是贪玩，倒是叫大帅费心了！我这嘴说话也是不好，还请大帅不要怪罪！”苏小绾说罢便是跟着来人走了。
走到之前那位羞辱他和拿枪指他的部下时，他径直从二人中间走过，二人相距的本来就很近，苏小绾左右两边便是将那二人一撞，二人顿时怒上眉头，苏小绾回头笑着致歉：“呀！两位官爷，我这男女不分左右不分的，真是对不住了！”
见苏小绾离去，那两位部下才气冲冲对着曹有为道：“大帅，就这么放过他了！”
曹有为眯着双眼，面色阴沉：“这段时间来日本人动作频繁，已经占领了安县，眼下这个时候不宜多生事端，等这段时间过了，我会让这个苏小绾一并算总账！”
“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这个男□□！”部下恶狠狠道。
苏小绾来到一间房门前下人打开房门，苏小绾便是走了进去，屋子里面陈设简单，只见一位相貌不错的女子穿着旗袍坐在圆桌旁，见了苏小绾满心欢喜道：“绾爷，您终于来了！”
苏小绾面色不是很好看，骂道：“蠢货，蠢到被人带走也就罢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自己想法子脱身！”
绿蕊低着头，解释着：“绾爷，我也想离开来着，但是这里守卫那么多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你可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馆里损失了多少钱？那个老家伙倒是便宜占尽！”苏小绾也压了些怒气，“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跟我回馆子里！”
绿蕊悄悄地跟在苏小绾的身后，他们被一路带出了大帅府上了马车。
马车上，绿蕊心不在焉似是有些不高兴：“绾爷，您就别生气了！我这也受了不少的气呢！”
“噢？受了什么气？我差点以为你要成了这大帅府的姨太太呢！”苏小绾闭目养神着。
绿蕊卷着手里的帕子，嗔道：“我原本也以为他对我是这个意思，哪成想是个只想占便宜的老东西，再说了他那些姨太太也不好相处，本来我还攒了些银钱指望着......”
话还没说完，便是被苏小绾睁开眼睛打断：“看来你还真是有离开馆子的打算。”
绿蕊顿时大惊失色，都不敢直视苏小绾的眼睛，连忙解释道：“不是的！绾爷我绝非这个意思。”
苏小绾继续闭上眼睛，声音冷淡道：“你要是能赎身是你自己的本事，只要赎身钱到位了，一切我都管不着。”
马车行驶来了一会儿，外面的叫卖声让苏小绾再度睁开眼睛，他对着外面道：“停下来！”
这里是市集，他正好想下来散散心，对着绿蕊道：“我先在这里有些事情，你赶紧回馆里去，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要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绿蕊连忙点点头，苏小绾下了马车。
集市每天都很热闹，寻常百姓也好富家子女也罢，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每日在这集市上逛一逛，商家卖东西的卖东西买家找东西，可谓是热闹至极。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又好吃！”卖冰糖葫芦的见了苏小绾，便是叫卖道，“这位先生要不要来串冰糖葫芦！”
苏小绾本是不想吃这个，大抵是今天早点吃少了，再加上许久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便是掏出了一文钱要了一串。
卖冰糖葫芦的给了他一串又大又红的，他咬了一口果真是又酸又甜，这股味道倒是把他方才的火气消减了些。
他走走往往逛了许多小摊，虽然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却都是他瞧不上眼的，秦楚馆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这些在他眼里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直到走到一家卖饰品的，见了一串银手链，虽然材质不是什么上等材质，不过巧在这个手工样式他倒是挺喜欢的，指着这串银手链正要问价钱，却只见另一只手从他身旁也是对着这串手链指到，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响起。
“这串手链多少钱？”
苏小绾向着身旁看去，却是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有些惊讶却是马上恢复情绪：“徐少爷？”
对面的人也有些惊讶，说道：“是你，小绾？”
徐镇业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重新遇到苏小绾，他以为苏小绾早已离开了荣城，关切道：“你怎么在这里？都快十年了，过得还好吗？”
苏小绾看着徐镇业，这么多年了他没怎么变过，只是变得更加沉稳了一点，不像之前的风流公子哥模样了，他笑道：“再不好过也都熬过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徐家曾经是荣城有名望的家族，十年前便是离开了荣城去了北平做生意。
徐镇业笑了起来，当年便是凭着这股俊朗的笑容不知迷倒了多少青楼花巷的女子，他道：“回来随便看看，这么巧便遇到了熟人，看你似乎是跟从前不大一样了，差点没有认出来。”
苏小绾没有说话，徐镇业看着他笑话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吃冰糖葫芦。”
苏小绾将冰糖葫芦往身后藏了一藏，反问道：“当年你一走不知道多少姑娘为之心碎，这趟回来不去看看吗？”
“我现在已经很少去那种地方了，”徐镇业说道，看着摊位上的手串再次问道，“老板，这手串多少钱？”
小摊摊主客气道：“您可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这儿制作最精良的一个手串了，这手串收您一个大洋。”
徐镇业掏出了一个大洋，将手串买到了手。
“这是送给你的！”徐镇业将手串递给苏小绾。
苏小绾没有伸手去接，徐镇业看着他再度递过去：“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吗？”
“我又不是姑娘家家的，你一个大男人送这个给我干嘛？还是说你把我当作从前迫于无奈干那种事的人？”苏小绾面色依旧，声音却是有些冷。
徐镇业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你刚刚想买这个东西，并不是要重提旧事！”
说完便是要将手串收回去，苏小绾则是接回了手串，道：“我明白了，好意当然是要领下的。”
徐镇业见他没有生气，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伯母最近还好吗？”
苏小绾沉默了一会儿，不带情绪道：“我娘在你走后不久便死了，我现在是秦楚馆的大老板。”
前半段话徐镇业自知失言正想安慰一下苏小绾，却不想后半句话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他不敢置信：“你就是现在秦楚馆的大老板？”
苏小绾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笑道：“下次来我秦楚馆，看中那个姑娘我免你一夜如何？”
徐镇业没有说话，只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他淡淡道：“我有事先走了，有机会下次见。”
苏小绾见他远去的背影，左手拿着那串银手串右手拿着糖葫芦咬了一口，想起了一些往事只觉得口中原本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变得苦涩起来，他眉头一皱便是将冰糖葫芦摔在了地上。
糖渣子和山楂粒滚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