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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综]命运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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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七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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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仲鸣一进家门,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蜡笔彩铅洒满地板,西红柿炒蛋和蒜蓉大虾和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菜把深蓝色的地毯弄得污七八糟,白色的瓷盘碎片四处可见。而他那已经三十几岁的傻子儿子坐在地上,丝毫不顾自己衣裳裤子上的西红柿,瞪着眼拿积木锤画纸,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怪兽……打怪兽!噢噢噢噢噢——打死了!”随后把画纸扯成碎片,更添乱相。

  保姆拦不住他,一面手忙脚乱地收拾客厅,一面跟他打招呼:“顾先生,您回来了!对不住,对不住,马上就能开饭了,老林烧了新菜。我马上收拾好,您这就能吃。”

  顾仲鸣疲惫地摆摆手,道:“我不吃晚饭。你等会喂永辉吃就行。”说着,一路走上楼梯,进了书房。

  书房一直都上着锁,旁人进不去,干净整洁的书架桌椅和外头完全是两个世界。门一关,再也听不到儿子流着口水的含糊叫声和保姆焦急的说话声。他把自己摔到沙发里,双手捂住脸,良久,长长地、心酸地叹了一口气。

  他重新抬起头,正对着沙发对面的大镜子。长久以来,他头一次好好地端详自己。额头充满皱纹,眼角也是深深的皱纹,脸上有着深浅不一的几块小小老年斑,头发白到能数得出有几根黑发……

  他老了。

  七十五岁,还能在公园里打打太极拳、自称老当益壮,还有一群八零后九零后的老哥老姐大呼他年轻。可他清楚地知道,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这些老年病他一样没少,从三年前老妻生病去世后,没有人精心照顾的情况下,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每天都怕自己一觉睡下去,再也起不来……

  遗嘱早就立好,基金会也已成立,他随时走都能对儿子永辉生效。可保姆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若有人对基金会做手脚,永辉将没任何办法被精心照料、衣食无忧地活下去。曾经他们打算找一个也有残疾的儿媳妇,可要不是比儿子更严重、需要反过来照顾对方,要不就是女方家属不省心。拖了这些年,终究没能找到合适的。

  顾仲鸣在忧愁中渐渐坠入睡梦。

  他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二九年华,那时的他健康高大,神采飞扬。他带着几个兄弟跑到大城市去赚钱,一开始小打小闹,后来摊子越铺越大,他越来越神气,出入都有人叫顾总、顾董事长。

  忽然有一日,他破产了。

  公司欠了大笔的钱,倒闭。个人欠了天价的债,被高利贷公司追到惶惶不可终日。那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别说爬回巅峰,连有没有明天都不晓得。

  有人说他命该如此,青年到老年都穷困潦倒一辈子,可他不认命。

  他终于还是回来了,站得比以前更高、更稳,拥有更多……

  他从未后悔。

  ————

  秦钟在做大扫除。

  命运商店的老板和员工都是懒癌晚期,只要没脏到看不下去的垃圾山程度,都懒得收拾。然而三花猫是洁癖中的洁癖王,对能织成地毯的头发和猫毛简直崩溃到要爪撕秦钟。

  为了能摸肉垫,秦钟只得认命地找出扫帚簸箕,买来抹布拖把,把商店打扫到三花猫能忍受的地步。

  货架顶部的灰几乎有半公分厚,还没洒水就飞扬一片,秦钟戴上口罩墨镜也被灰尘呛得不行,睁不开眼。三花猫早在她爬椅子擦灰前就叼着小花猫溜出去了,徒留沙尘暴中心的秦钟一人。

  她内心是崩溃的。

  嗓子还没缓过来,就听风铃叮铃铃地响起。秦钟回头一看,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青年正推门而入。

  她赶紧丢下抹布,从椅子上跳下来,拿掉口罩墨镜:“您咳咳咳咳,您好,这里咳咳咳,是命运商店,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咳咳。”

  青年人留着乱糟糟的短发,胡子渣拉,西装皱巴巴的有股馊味。他身材消瘦,看着没什么精神气,然而抬眼看人时,却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秦钟请他坐下,倒了杯水递给他。青年人一言不发,也不接水,也不坐下,只是站在沙发旁,上下打量着秦钟,又打量商店和货架。

  奇怪的客人见过不少,秦钟没当回事,就当大扫除的中场休息了,自己坐在沙发上喝水。

  半晌,青年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你这里……是能改命吗?”

  秦钟道:“您想要购买什么命运呢?”

  “我要……我要财运!”青年人说,“我要很多很多钱,要赚大钱……我要这辈子都不差钱,永远富有,绝不会欠债,绝不会破产,绝不……绝不陷入今天的地步!”

  “可以。”老板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他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戴着瘟疫医生面具的老板显出身影,“只要支付代价,就能实现愿望。”

  老板今天怎么跑出来接客了?秦钟打量他一眼。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要什么代价?”青年人问。

  老板说:“一份代价给命运,一份代价给在下。让我看看……那么,就要您的二十年寿命和您头一个孩子的智慧吧。”

  头一个孩子的智慧?秦钟不由看向老板。老板的表情藏在瘟疫医生高高的鸟嘴下,看不出一点。

  青年人嘶哑着声音:“我还没有孩子,怎么给你?”

  老板笑道:“只要您愿意,交易成立,我自然能拿到。”

  “你拿掉我二十年寿命,我还能活多久?”

  “哎呀,那就是告诉您未来的情报了。”老板迫近他,面具上的鸟嘴几乎顶到青年人的脸上,他放轻了声音,低柔地说:“情报是要另外支付代价的哦。”

  青年人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什么代价?”

  “唔……再给我五年寿命吧。”

  青年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我同意。”

  老板挥手从空气中拉出纸笔,递给他:“那就请签名吧。”

  青年站在茶几旁,弯下腰签字。他的字凌厉大气,笔触流畅。写下最后一笔后,名字放出金光,契约成立。

  老板收起契约,笑眯眯地——虽然有面具看不到,秦钟总觉得他就是在不怀好意地笑——指挥秦钟:“上吧,皮卡钟!”

  秦钟满头黑线地开始干活。

  青年人的寿命线很长,足足有一百零一岁,她剪下后面二十年的金线,还留有长长的一条线。八十一岁真的不短,五分之一的寿命换这辈子富甲一方,性价比不错了。他本来虽能活一百来岁,可那种一天吃两顿、两块钱解决晚饭都算奢侈的生活,真的不能算生活,在秦钟看来,只能叫活着。就这种生活质量,能活一百来岁简直是奇迹。

  倒是他的子女线,只有一根——这人只有一个小孩啊!老板你把人家独生子女的智商拿走了!秦钟觉得自己的手在抖,轻轻地把银色的子女线绕上梭时,感觉自己就是个为虎作伥的马仔。不过,能把自己小孩的智商拿来换钱,她对这人也没什么好感。

  梭吸收了子女线上的银色,把银线变成了暗淡的灰线。秦钟把散发着柔和银光的梭轻手轻脚递给老板,再接过凝聚成青铜古币的青铜率,双手在铜币两端一拈,像拉面一样拉成一条长长的青线。双手相合,左手捏住两端线头,右手伸入中端折线出,再次拉长。

  秦钟将青线拉长了三次,一直达到青年人金线的长度,才小心翼翼地把青线的线头与金线的线头重合,将两根线叠在一起捋直。从她手指捋过去的地方,两条线融而为一,重新变回一根金光熠熠的命运线。

  吸收青铜率之后,青年人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中了彩票,换了债,重新做生意后再没亏过钱。后来他结了婚,生了孩子,他几乎要忘记当年的交易了,却发现生出来的孩子智力障碍。他希望再生一个孩子,却怎么都没能生出第二个来……他和妻子努力想要只好儿子,然而儿子的智商就和他的财运一样稳定,从未提高过。秦钟看到无辜的妻子以泪洗面、郁郁而终,简直怒了。

  青铜率拉得比命运线长了点,多出来那一小截,秦钟想了想,浪费不好,留着也没啥用,这么点卖不出去,干脆就加到青年人的子女线上面了。她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好不容易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秦钟虚得一屁股坐地上,没有丁点爬起来的力气。

  老板笑眯眯地挥手送走青年人,将两个绕满金线的梭子和一本银色的书放到货架上。正要宅回自己房间,被秦钟叫住:“老板,等下!”

  “怎么?”

  “刚才那个人,”秦钟斟酌地说,“他用子女来支付代价,不应该是不允许的吗?代价不是只能本人支付吗?”

  老板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他的两个代价分别是十年寿命和十年寿命。”

  “啥?”

  秦钟表情快裂了,开什么玩笑啊!

  老板说:“代价确实都是本人支付的。你放心,咱不做非法生意。另外,那本智慧,”他指指架子上泛着光的银色书籍,“是非卖品,可别卖了。”他没等秦钟再次询问,先一步进门关门,把满脸纠结的秦钟一个人丢在外头。

  秦钟坐地上纠结半天,想得十分出神。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猛然被猫尾巴一扫脑门:“怎么还没打扫干净?不许偷懒!”

  原来是三花猫回来视察了。秦钟来不及纠结,苦哈哈地戴上口罩墨镜,爬上椅子打扫去了。

  管他呢,只要不是非法生意就行。她一打工仔,能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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