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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坐进我的副驾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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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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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深处的夜晚总是冰冷入骨。

  早在来之前二哥就这样嘱咐过,可陆汶没当一回事,直到此刻被抵在冰冷的机甲内壁上,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自找苦吃。

  多久没见过不开恒温的驾驶室了,司云泽还是这么小气。

  他漫不经心地想。

  这样的走神进一步激怒了面前的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将青年的脖颈掐紧了一些,使得陆汶呼吸愈发困难。如果现在面前有面镜子,陆汶一定能看到自己涨红得像猪头的脸。

  但陆汶并不太在意,眼前这人的脸色比他还难看——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个人如此铁青的脸色了。

  哦不,也不是太多年,也就……三四五六七年吧。

  司云泽之所以能成为司云泽,有一项不可或缺的技能就是在盛怒之中也能保存一丝理智,比如此刻他深深明白再用力一点就真的把陆汶掐死了——虽然他真的很想——但陆家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弄死的,于是他目光冰冷地盯着陆汶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陆汶整个人被甩开,趴在地上要命地咳嗽。

  “……真是粗鲁。”等捡回半条命,他又不怕死地嘟囔起来,一副并不想要剩下这半条的意思。

  司云泽自然是听到了,果然又轻易被挑起了怒气,长靴一脚踩在陆汶的胯骨上,令青年不得不发出了一声短暂的、难忍的惨叫。

  “还有更粗鲁的。”年轻的指挥官面色如冰,冷笑连连,“陆汶,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蠢。”

  战场上讨生活的人,总是懂得如何完美地控制别人,陆汶被他一脚压制地不能动弹,连回头想看看他今天穿的大衣上是什么刺绣样式的力气也没有。但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找死,手背迅速地抹了一把眼角渗出的生理泪水,还有胆子笑:“也没有很多年吧,也就……六年零三个月十一天……啊!”

  换来的是更重的一脚。

  “……痛啊。”陆汶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面上因之前缺氧而弥漫的红色渐渐退去,脸色迅速苍白起来,他搁在冰冷地面的手指动了动,像一只疼痛难忍的小猫,“很痛啊……阿泽。”

  不能说他是故意还是本能,但不怕死的小青年确实按开了潘多拉的开关。

  价值不菲的军用大衣下摆垂到地上,陆汶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刚才踩在自己胯骨上的靴子,就被冰冷的东西抵住了额头。

  很重的一下,推得他因惯性狠狠地后仰过去,零碎的额发被粗鲁地弄乱了,陆汶眼前直冒金星,双手下意识地去抓司云泽的手腕。

  不是枪,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指挥官,并没有用枪对着他。

  ——如果陆汶此刻能调出上帝视角,便能看见抵着自己额头的是一把匕首,削铁如泥、刀鞘上有极为复杂的花纹的匕首。但他当然看不见,他被刀鞘撞得神志不清了。

  便也忘了掩盖来到基地之后便极力掩盖的一样东西。

  司云泽看着他刘海散开后露出的贴在额角的创可贴,突然伸手一把撕了下来,或者说“扯”更为恰当,总之又让陆汶在这天之内第无数次痛得惨叫了一声。

  这一刻陆汶清醒了一些,猛地抬起右手去捂住额头。

  然而自然是晚了。

  司云泽已经变了脸色。

  “谁弄的?”男人一把抓下陆汶的手,浅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的额角,声音里蕴含的意味陆汶头一次分辨不清,“谁他妈给你弄的?!”

  在陆汶长年被刘海遮住的额角,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x”。

  太疼了。

  陆汶忍受不了了,他明明以优秀的忍耐力著称,可此刻他再也受不了了,他的眼前大片大片地起了雾,连司云泽的脸也看不清。

  六年零三个月十一天,其实真的很久了啊。

  陆汶委屈地想,他全身都痛,可他再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猫了,再也不能拱进这个人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了。

  司云泽发现陆汶的手指在动。

  这家伙的脸其实并没有怎么变,除了脸上的肉退去一点、骨骼明显了一点、有了一点由少年变成青年的微妙变化之外,这张脸,还像司云泽记忆中的样子,八九不离十。

  一对飞扬跋扈的眉、一双猫一样的眼,和两片柔软的、看起来很有肉感的唇。

  他看不清他涣散的目光里有什么含义,他只感觉到他被自己抓在手心里的手笨拙地动了动,然后——

  陆汶晕了过去。

  腾执带着三个小朋友在大厅等了很久,久到许嘉颂已经开始吃第三袋压缩鸡蛋饼,他们的老大终于去而复返。

  司云泽还是来时那副十足十地装比样,笔挺的军用风衣岿然不动地钉在肩上,军靴踩在地上的节奏都有该死的强迫症,而那张令帝国万千少女心动的脸上自然仍是被欠了八百万首都币的神情。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腾执能看得出来,毕竟司云大少爷走路带风,理也不理迎上来的两个兄弟,径直走到腾执面前,却不说话。

  准确地说,是艰难地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小汶呢?”腾医生洞察一切,善解人意地开口。

  司云泽这才仿佛找回语言系统:“黑鹰号里,你去看看。”

  “卧槽。”旁边的司云渡惊恐地睁大眼,“泽哥,你不会揍他了吧。”

  “通常意义上来说,不揍比较不科学。”司云渡旁边的男生小声道,又扯扯他的袖子,“你声音太大了,还有——你又忘了你才是哥哥。”

  这时吞完最后一口鸡蛋饼的许嘉颂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陆汶怎么了?他不能出来了吗?但是剩下的队员马上到了哎。”

  这里的人都说帝都话,但他的帝都话说得不太好,听起来像老母鸡下蛋。

  司云泽没回答,倒是腾执道:“没事,反正叶家的人都认识,我去看看小汶,你们和他们会和就行。”

  说着便毫不留恋地走了,一副医者仁心的伟大模样。

  “他是不是以为叶凯歌没来?”司云渡小声地和司云沐咬耳朵。

  司云沐揉揉耳朵:“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凑近一点音量就会自动变小了?”

  腾执果然听见了,医生修长的身影一顿,却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极具医者精神地消失在了黑鹰号的方向。

  萦绕着重要哨卡的沙漠,景色是与已经完全科技化的帝都全然不同的原始,尤其是还保留着自然状态的璀璨星空。若不是这里已做了军事基地,恐怕已经成为热门的旅游军区了。

  两台高级机甲划破星河,像两颗砸下来的流星朝停机坪光速驶来,又在滞空前稳稳减速,最后迅速而准确地停在了最后两格停机位上。

  “哇塞,这就是‘响哨’吗?”许嘉颂发出“哇”的赞叹,兴奋地冲了上去,围着两台机甲转圈圈,“这配色也太完美了……这台金色的是……有叶家的标志,我去,是‘军刀’!”

  他兴奋地上蹿下跳,甚至准备上手去摸机翼了:“这台是‘军刀’对不对?你们刚才也说叶凯歌会来!”

  回答他的是轰然打开的驾驶室大门,穿着白金配色作战服的少年拎起背包甩上肩头,冲机甲下的人露出灿烂的笑容:“恭喜你猜对了——‘军刀号’驾驶员叶凯歌前来报道!”

  清脆的少年音飘荡在夜空下,许嘉颂肃然起敬,也连忙回个军礼,大声道:“北漠哨卡基地信息技术员,许嘉颂,欢迎叶凯歌入队!”

  叶凯歌却笑了,毛绒绒的红色短发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你搞错了,我不是来入队的。”

  “哈?”许嘉颂茫然地看他,“你不是第七小队的最后一位成员吗?”

  “不是哦。”叶凯歌耸耸肩,抬手示意他看旁边,“那边不是已经欢迎起新成员来了吗?”

  在他手指着的方向,是一台蓝白配色的机甲,驾驶室的舱门已经关闭了,而驾驶员正站在机甲下,同司云泽讲话。

  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高与被陆汶叫做巨人的司云泽也差不了太多,看起来和司云家三兄弟都是熟识的样子。

  “我哥才是你的队友。”叶凯歌的声音随着风飘进许嘉颂耳里。

  便也是在这个时候,男人闻声转过了头,一张与身形不太搭的清秀的脸出现在许嘉颂眼里。

  “响哨”与“军刀”是风格全然不同的两台机甲,相比军刀的庞大和犀利,前者在设计上更为温和,机身形状偏于修长,又没有过于复杂的外装设计,显得干净而利落。

  通常我们都知道,机甲的风格是由驾驶员决定的。

  许嘉颂作为第七小队唯一一位非帝都藉外来人员,就在这个被漫天星星注视的夜晚,认识了往后要在一起很久的最后一位队员——

  “这位就是都南区的外援吗?”那英俊的驾驶员看见他了,走上前来微笑着伸出了手,“你好,第七小队机械师叶凯旋,合作愉快。”

  砰——

  小城区长大的小学霸就这样很没见识地、对帝都来的战士——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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