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任务
都南区民风淳朴，小学霸许嘉颂除了学知识，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当第一次踏出家乡就遇到如此尴尬的场景时，他是慌张的。
更甚的是，在场除了他，其他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莫名混杂着震惊、茫然、担忧——以及尴尬——的氛围里。
谁能来和他科普一下？现在这场面是怎么回事？
许嘉颂小心翼翼地挪到司云兄弟身边，这俩人已经被司云泽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扇得远远的了，看起来是比较安全的距离。
然而他找不着时机爱学好问一下——自从跟着司云泽走出来之后，这两兄弟就一个长大了嘴一个瞪圆了眼，看着一个人的方向仿佛见了鬼一般，连大嗓门的司云渡都没再说一句话来。
这位小哥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像认识他一样啊？我是不是也应该摆出一样的表情？
许嘉颂为难极了。
那陈旧过时的机甲已经停止了它微弱的轰鸣声，驾驶员在听见自己的名字之后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用戴着半截手套的手缓缓地摸了摸机翼。
直到许嘉颂怀疑司云渡就要冲上去用周身冷气冻死对方的时候，他才转过了身，如之前面对腾执一般，冲他们面色冰冷的指挥官露出一抹极其阳光的笑容来。
“嗨，司云。”
除了许嘉颂，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腾执下意识地朝司云渡迈过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在“司云”这个称呼落下的一瞬间，指挥官已经大步朝男生走了过去，并且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阿泽！”腾执叫道。
许嘉颂也被指挥官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更吓到他的是剩下三人的反应——为什么他们都一副司云泽好像要杀/人的样子？
实际上看起来也确实是这样的，司云泽一把拖过来人就往回走，丝毫不理会对方难受的挣扎，腾执和司云渡脸色大变想上前阻止，却突然被人制止住了。
“没事的。”司云沐拉住二人，“不会有事的。”
司云渡张了张嘴，就这样看着司云泽拖着陆汶进了他那辆声名显赫的机甲，良久才像不会说话一般，艰难地吐出一句疑问：“陆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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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汶做了一个很简单的梦，从他被司云泽揪着领子拖进机舱开始，皆下来发生的一切与他来之前所预想的一模一样，他被对方狠狠揍了一顿。
其实比预想还是好一点点——他甚至想过可能会被杀掉呢。
还好还好，看来司云泽还有点人性。
陆汶这样想着，忍不住在梦里松了口气。
随后他听见有某种弦乐器在自己耳边拉响：“陆汶？你醒了吗？”
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我就知道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你。”陆汶咧着嘴笑了笑，“腾医生，还在给司云泽打白工呢？”
腾执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只向他传递出作为朋友和医生恰到好处的关心：“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痛吗？”
陆汶动了动脖子，又自己撑着缓缓坐起来：“还好，没被打死。”
“那说明阿泽还不是很生气。”腾执转身收拾仪器。
“这还不够生气啊？”陆汶嘟囔一声，伸手理理额前的刘海，熟练地遮住额角，“我差点被他揍死。”
腾执道：“你也说了是‘差点’。”
说着他转过身看了看陆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陆汶便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不等腾执反应，又嘻嘻笑起来：“反正我也不一定说实话。”
腾执叹口气，觉得他好像还是从前的陆汶，但心里有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是了。
“解释的话留给阿泽吧。”他声音低沉，语气倒温和，“能起来吗？凯旋两兄弟到了，说不定要开作战会议。”
“叶凯歌那小屁孩也来了？”陆汶挑挑眉，有些感慨，“他应该也长大了吧。”
说着还看了腾执一眼。
腾执却没接话，只道：“你要和我一起过去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当然是一起啊。”陆汶掀开被子跳下床，行动间扯到身上挨揍的部分，疼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龇牙咧嘴了好半会儿才晃过去拍拍腾执的肩，“快走吧，腾医生。”
腾执却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地道：“一会儿阿泽要是再揍你，我是不会劝架的。”
“我才不怕他。”陆汶晃悠悠地往前蹦了几步，莫名又重复一遍，“我才不怕他！”
他轻松无比地往外走，腾执却没有急着跟上，看着陆汶消瘦的背影，缓缓将对方沉睡时很想问的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他其实很想问，陆汶，六年前我们都看着你在爆炸的机甲里丧生，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也很想问，陆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漠基地？
他还很想问，陆汶，你不是背叛了司云泽吗？
但此刻他只是调整了表情，在陆汶回头叫他时微微一笑，缓步跟上去：“来了。”
有些话，还是让司云泽本人去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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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司云泽本人？那是不可能问出口的。
随着叶家两兄弟的到来，第七小队便正式全员到齐了，时间并不允许他们闲话家常，况且除了许嘉颂以外各个都是年少时就混在一起的熟面孔，因此也省了很多步骤。司云泽是雷厉风行的风格，几人已经去了会议室准备开作战会议。
腾执带着陆汶走到会议室门口，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往后退了半步似乎想让陆汶先进，随后似乎又反应过来这样更为不妥，便又伸出手刷了门卡。
陆汶笑他：“腾医生，你该不会怕见……”
“嘀”的一声，门自动开了。
陆汶后半句被吞了回去，因为他感受到了一室目光。
几人以司云泽为中心围坐在会议桌边，原本正说着话，听见门开的声音齐刷刷回过了头——除了司云泽，他正看着桌面上的地图投影，头也没抬，似乎对谁走进来并不关心。
“腾腾！”叶凯歌见到腾执，立刻推开椅子蹦了过来，无尾熊一般挂到男人身上，像个孩子似的，哪还有小战神的样子。
腾执神色未变，熟练地接住他，低声讲着话。
陆汶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俩，直到叶凯旋出来打破沉默：“到了就过来坐吧，该阿泽做部署了。”
说着淡定地抬起头看向陆汶，清峻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来：“小汶，好久不见了。”
陆汶于是干脆走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是好久不见了，凯旋哥。”
叶凯旋又笑了笑，似乎对陆汶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倒是叶凯歌从腾执身上滑下来，蹦到陆汶面前看了半天。
少年眼睛瞪得大大的，对着陆汶左看右看，“啊”了一声：“陆汶哥，你变老了。”
“……小屁孩怎么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呢。”陆汶生气得也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揪他的脸，捏得叶凯歌嗷嗷嗷地叫。
对于陆汶还活着这件事，叶家两兄弟似乎表现得格外淡定，展现出来的个性仍然是陆汶六年前见到的样子。
“好了别闹了。”叶凯旋适时地提醒，“开会吧。”
叶凯歌冲陆汶做了个鬼脸，溜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他抬起手要招呼腾执，却见对方朝自己对面走去，在司云渡旁边坐了下来。
叶凯歌愣了愣，转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空位。
众人都在等司云泽说话，年轻的指挥官看着地图投影，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许久才听见他沉声问：“陆家的人呢？”
在座的人皆是一愣，看向陆汶。后者格外听话地举起手来：“在这儿。”
他声音平淡，丝毫不如从前跳脱，却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使得司云泽抬起了头来，冷冷地问：“你代表陆家？”
陆汶歪了歪头，突然笑起来，眼睛几乎快弯成月牙，同时清脆地答道：“是啊。”
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紧接着就有东西从他耳侧擦过，落到身后的地板上，一瞬间摔成了碎片。
是司云泽摔了手边装饰用的花瓶。
他这时又看向陆汶了，琥珀色的眼睛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寒冰，一边点着头，一边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代表陆家。”
随后他突地笑了。
众人皆是一惊，唯有叶凯旋猛地站起来，跨步过去按住司云泽的手：“阿泽，冷静！”
然而司云泽几乎只用一秒就脱开了他的禁锢，举起了另一只手——
陆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卧槽。”司云渡也反应过来，连忙窜过去抱住司云泽的胳膊，“泽哥，冷静，冷静！陆家的人可不能随便杀啊！”
司云沐也站起来，右手悄悄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眼睛紧张地看着司云泽。
不知是他们的阻拦起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司云泽虽然一手举着枪对着陆汶，却没有按下扳机。在他的视线里，陆汶坐在会议桌的另一头，乖乖闭着眼睛，不像是在等死，反而像……
最终他冷笑一声，放了手，冷冷看司云渡一眼：“坐回去，开会。”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司云渡与司云沐交换一个眼神，溜回对方身边坐好。
唯有许嘉颂张大了嘴，对方才短短瞬间急转直下的剧情茫然不知。
他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叶凯旋感受到他的视线，一转头就见小学霸张着嘴，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许嘉颂脸一红，闭了嘴收回视线。
陆汶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枪声，于是缓缓睁开眼，却见司云泽已经坐了回去，连一个眼神也不再肯给自己。
他垂下头，咧嘴笑了笑。
司云泽作战经验丰富，既是帝国最年轻的指挥官，又是如今整个帝国最强级别的机甲战士，他迅速地分析了当下形势，随后马不停蹄地给第七小队的成员分配任务。
“腾执、叶凯旋、许嘉颂后方待命；‘沉雪’做第二主机，司云渡辅助；叶凯歌既然来了就上场，‘军刀’做断后主机；我驾驶黑鹰做第一主机。”
说着他抬起头，语气毫无起伏：“在座各位有异议吗？”
腾执皱了皱眉：“指挥官要上场？”
司云泽平淡道：“我从来不坐在后方。”说着又看了一眼叶凯歌，“你需要辅机吗？”
“不需要！”叶凯歌大声道，“我一个人可以打十个。”
“不行。”腾执却出声反对，“这次的战场非同寻常，只有主机太危险了，阿泽你也是，都得配一位副驾驶员。”
叶凯歌于是道：“那我要腾腾开我的辅机。”
他说得当然，腾执却沉默下来，司云泽对叶凯歌道：“你脑子坏了吗？医疗官给你驾驶辅机，其他人受伤了你来治？”
叶凯歌一愣，瘪瘪嘴也不说话了。
司云泽沉思少许，复又道：“许嘉颂，驾驶‘军刀’辅机。”
“啊？”小学霸骤然被点名，不知所措，“我……”
叶凯旋也罕见地皱起眉来：“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
一辆机甲的主机与辅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选两个人组合驾驶的，需要主驾驶员和副驾驶员有较高的精神契合度，不说灵魂伴侣，至少也得是相熟的朋友才行，不然配合不好，反而会在控制上起副作用，削弱主驾驶员的战斗力算小事，严重一点可能会害两人一起殒命。
司云泽作为资深的机甲战士，不可能没有这点常识。
指挥官一眼便能看出众人在想什么，却没有解释，只是问许嘉颂：“听到了吗？”
许嘉颂仍然有些犹豫，却已经明白过来司云泽的用意，于是没有太纠结便点了点头，大声道：“许嘉颂收到任务！”
司云泽安排完任务，于是道：“就这样，散会。”
然而众人却没有离开，小队成员原本就不多，他们自然也发现了司云泽没有给陆汶安排任务。
陆汶左看看右看看，才像小学生一样乖乖举起手：“报告。”
司云泽没应声，也没看他，陆汶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只好道：“指挥官，我呢？”
宽阔的会议室里突然陷入死一样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