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嫉妒心
午后,阳光正暖。
余府的后花园里,余辉和余珍兄妹二人正坐在假山旁的石凳上对弈一盘围棋。
余珍盯着余辉身上那件灰蓝色的长衫摇摇头。
“衣服太普通,颜色也旧了。”她不禁皱眉道:“二哥哥,母亲每年都有为你添置新衣,可你为何总爱穿这件,也太不讲究了,看上去真是有损你余家二公子的形象哟!”
“这件怎么了?我觉得挺好。我又不像大哥,要周旋于高官权贵之间,那些太讲究的着装不适合我,我若穿上只会浑身不舒服。”
余辉额头宽阔,眉宇间有一种自信的风度。他的目光在棋盘上飘移,最终在某处落下一颗白子。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余珍,微笑道,“像我这样优雅朴素,简单大方,难道不好吗?”
“二哥哥,分明是你太邋遢,不修边幅!你这样,哪家姑娘会看上你?”
“你说的是看上我?还是看上我余家二公子的形象?”他不屑。
“形象也是你的一部分呀!你看我今天这身衣服,这可是母亲找城里最有名的裁缝师傅专门为我定制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余珍扬起头,骄傲的像个小公主。
“你不说我倒真没注意!”余辉打量着余珍的裙子,真丝织锦缎的面料加上精美的刺绣和细致的做工,看上去十分华丽,鲜艳的桃红色衬得她皮肤光亮白皙,加上她圆圆的小脸,和一张樱桃似的红唇,看上去娇俏可爱。
“嗯,漂亮,完全衬出了余家四小姐的美貌!”
余辉口中赞美着余珍,心里却想起了鸿影。鸿影从来不穿这么华丽的服装,也不沾染这样俏丽的色彩。如果说余珍像漂亮可爱的公主,那么在余辉心中,鸿影便是清丽脱俗的仙女。而他,还是喜欢仙女胜过公主。
“二哥哥,你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是应该多注意下自己的形象了。”
“我说珍儿,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整天关心哥哥的终身大事了吧。”余辉看着余珍,眼里掠过一丝无奈。
余珍却把小脸凑过来,声音压低了几分说道:“哎,我听说,昨天临安最有名的王媒人来家中做客,与母亲相谈甚欢,临走时还将你的生辰八字拿了去。”
“什么?”余辉眉头一紧,手中抖落了一颗棋子。
余珍一脸俏皮的说:“二哥哥,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好事将近了!”
“不可能的!”余辉平复了一下情绪,拾起地上的棋子,随手将它放在棋盘的某个位置,“我尚且没这个想法,这事还是过些年再说吧。”
“可是母亲她已经托了媒人……”
“由她折腾!”余辉压着一丝怒气,“反正我不同意,这婚事也成不了。”
“怎么能说这是折腾,她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儿女的关心!”
“对儿女的关心?”这话在余辉听来甚是讽刺,他不由得情绪激动起来,不自觉的声调变高了几分,语速也跟着加快了,“鸿影失踪已经多日,她不想办法去寻三妹的下落,却在我身上耗费精力,这样的关心,未免也太不分轻重,太有失偏颇了吧!”
想到三妹,余辉的心便从棋盘上飞走了,只剩下一个躯壳坐在那里机械性的点拨棋子。
“二哥哥,你心不在焉哦,竟然输给我了。”余珍落下关键性的一颗棋子,宣告着自己的胜利。她一向是长败将军,难得赢过二哥,心里自然得意起来。
“唉,珍儿,你说鸿影,她会去哪呢?”余辉的眼神中流露出担忧之色,“我在灵隐寺周边的森林山谷都找过了,城内的大街小巷,以及她常去的那些地方,全都没有她的踪影。”
“我怎么会知道?”余珍的脸上忽然失去了欢愉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辜的怨气,“爹爹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你何必在那瞎操心!”
“已经三天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像消失了一样。难道她是离家出走了吗?”余辉思索着,忽然他眼神一亮,从凳子上跳起来,“对了,她一向和子澈要好,说不准子澈会知道,我问子澈去。”
余辉说罢,一转身便扬长而去。
“喂,二哥,你不要去,不要去嘛!二哥,你再来陪我下棋嘛!”余珍站起身,望着余辉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尽是失望与不满。
她狠狠的朝地上跺了一脚,余辉却连头也没回的消失在假山的尽头,只留她一个人独自在花园中,她嘟着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都那么关心鸿影?我哪点比她差?”
余珍越想越气,两颗委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双眼。
“哟,这不是珍儿吗?”
余珍急急的用手抹去泪水,抬起头惊讶道:“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只是刚巧经过。”余曦老远就看见余珍在那生气跺脚了,再见她拼命拭泪的样子,故而问道:“怎么回事,是谁惹我四妹生气啦?”
见余曦正关切的注视着自己,余珍心中的委屈顿时倾泻而出,“谁说我生气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余曦像个大家长一般关怀的问道,他的眼眸深沉,也许是因为年长于其他兄妹较多,他看上去是那样成熟稳重。
“其实三姐失踪,我也担心,可是爹爹已经调动了余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去寻她了呀,二哥真多事,为什么他非要去告诉子澈哥,让子澈哥跟着一起担心,那样真的好吗?”余珍心里一百个想不通。
“原来四妹担心的人不是鸿影,而是杨家那小子?”余曦试探着余珍的心思。
“大哥,你别乱讲啊!我可没有这样说。”余珍的小脸刷的一下红了,连忙羞怯的低下头。
“你放心吧,大哥会帮你的,其实我也急着找鸿影呢,下个月她就要和幕公子成亲了,她必须尽快回来。”余曦的语气淡定自若,又很温和,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真的吗?”余珍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余曦,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赢过余鸿影,对于她最在乎的那个人,她更是没有底气。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余曦的脸上乍现一抹微笑,又迅速收起。他向前跨出一步走近余珍,小声道:“其实这门亲事爹爹和幕世伯早已定下来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在府中宣布。”
“太好了!大哥!”余珍的世界瞬间雨过天晴。
子澈哥,你注定是属于我的!她心中暗喜,任由笑意化成一朵花,开在她的脸庞,也落在她的心底。
小儿女的情怀对于余挺来说,却是太遥远的记忆。往事不堪回首,他收起了《大漠图》,收起了对程素素的怀念,缓步离开书房,一路走到了正堂。
听说丝竹自那日回来之后,就被大夫人关在柴房里罚跪,也足足三天了,余挺想到鸿影和丝竹一向要好,于是吩咐管家去放了丝竹,许她好生休养几日。
正堂内十分寂静,只有余老爷一个人坐在里面发呆。
余曦从花园一路走来,正听到父亲的叹息,便问道:“您还在为鸿影的事担心吧?”
“是呀,你说影儿,她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余挺的眼神尽是担忧。
“父亲,您这是急糊涂了,如果是绑架,那些人第一时间就会上门索要钱财,都已经三天了依然风平浪静,所以,绝不可能是绑架。”
“嗯,你分析得有理。”余挺继续猜测道,“是不是因为我同意了你的建议,要把影儿许配给幕承安,她不愿意,便离家出走了?”
“不会,”余曦十分肯定的说,“鸿影虽然和杨少清从小青梅竹马,彼此有情,但杨叔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被调到江陵一去便是三年,即便封了怀化大将军,官位也仍在您之下。而幕家是临安首富,幕承安又是当今丞相的亲外甥,论财富权势地位,杨家哪一样都无法与幕家相提并论。”
“影儿,她不是贪慕虚荣之人,这孩子从小就重情重义,我也不想为了那些……唉……”余老爷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变成了一声叹息。
“那些儿女情长能成什么大器?”余曦不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成英豪!”
余挺没有做声,不置可否。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余曦提醒道:“幕承安这两年经常来家里走动,您以为他是为什么?他早就中意鸿影了,以幕家如今的地位,我们怎能得罪得起?”
“是啊,也正因如此,我才答应下来,我以为,只要幕承安对鸿影是真心,幕家就是她最好的归宿,可是鸿影却离家出走了,”余老爷心里一阵内疚,自责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父亲您多虑了,鸿影一向乖巧懂事,一定不会做出离家出走、令父母担忧之事的。”余曦极力劝说道:“况且,她亲口对我说,愿意嫁给幕承安。”
“啊?影儿真的这样说?”余老爷不相信似的看着余曦,希望能从他脸上得到肯定的答案。
“当然!小儿女的情怀不过是一时的梦幻,婚姻却是现实的,鸿影那么聪明,怎会不懂其中的道理?与幕家联姻,不仅能让鸿影有更好的归宿,也会令我们余家有更强大的后盾。时局动荡,我们更应全局思考,以大局为重不是么?”
“曦儿,你长大了!”余老爷忽然觉得自已的确是有些妇人之仁了,他当然希望鸿影能嫁得如意郎君,但同时他也希望余氏家族的前途命运更畅达。
看大儿子如此心思缜密,又顾全大局,他内心的忧虑一下子散开了,他轻轻拍了下余曦的肩膀,温和的说道,“你能为鸿影着想,为余家的处境和安危着想,为父深感安慰啊!”
“父亲过奖了,”余曦谦卑而恭敬的说,“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鸿影,所以,在此之前,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罢。”
“嗯,好。”余老爷听了余曦的一番话之后颇有如释重负之感,继而又叮嘱道,“在幕家还未发现此事之前,要赶快把鸿影找回来!”
“幕公子前些日子去了大理,听说幕家的商号已经开到那边去了,幕老爷得了风寒正在府中静养,所以幕家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余曦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爹,您就放心吧,我已派了人,在幕承安回来之前,我一定把鸿影给您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