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秋风辞
余府派出的人寻遍了整个临安城,也没找到余鸿影的下落,大公子一怒之下,命令所有人全部出城去找,于是附近的城镇及村子,成了重点搜索对象。
余老爷听闻这个消息,又开始担心起来,余府这些日子注定是无法平静了。
雅园内到是一片宁静,花园里尤其美好。余鸿影坐在秋千上晒着太阳,看不出她脸上的忧愁,可是她并不快乐,她像一枚飘零的秋叶在风中轻轻摇曳着。
若无法穿越回去,自已的命运将会是怎样?她幽幽的想。
晴朗是否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位名叫晨曦的女孩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他大概永远也无法知道,那个女孩多么深情的爱着他。
不!余鸿影,绝不能放弃,你一定有办法回去的!
她从秋千上下来,挺起胸做了个深呼吸。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她决定为自已寻找回到现代的出路。
余鸿影忽然间有一个惊奇的发现,婉秋去了医馆,梦篱带着其他人出门去打探消息为她寻找家人,而李进也不知去向,偌大的雅园里,竟然只剩下她自已。
这是个溜出去的好时机!
打定主意之后,余鸿影悄悄的走出雅园,一路向灵隐寺的方向行去。
“李进说,我是在灵隐寺旁边的山谷中被发现的,既然从那里穿越而来,理应从那里穿越回去。”她喃喃自语着,坚信在那个地方有一道任意门,于是一路打探着来到了灵隐寺。
灵隐寺,是一处清幽而神圣的所在,据说,这里每天香火旺盛,是临安城最灵验的寺庙。余鸿影好像一下想到了什么。
对了,就在穿越前,她的好闺蜜王露露送了她一条从灵隐寺求来的三生绳手链,说是旺桃花,还鼓励她向晴朗表白,结果呢,她却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
天啊,该不会是那邪门的手链闹的吧!
余鸿影拍了拍胸口,让自已保持镇定。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也许是时间已晚,寺内一片寂静。
大殿中,香雾缭绕,佛光普照。
余鸿影走过去跪拜在佛前,内心开始虔诚的祈求。
佛祖啊,我余鸿影一不求财富,二不求功名,第三,我也不求姻缘,我只求你把我送回现代去。我已经失去了我的爱人,如今我才明白,我曾经多么的懦弱,愚蠢。晴朗那么好,我却辜负了他,若能回去,我定当倾尽一生去珍惜我所爱之人,用尽全力去把握自已的命运。
佛陀高高在上,沉默无言。
这件事,只怕是佛陀也帮不了她吧。她伤感起来,眼中泛起了泪光。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烦忧,轮回之中,缘起缘灭,皆有天意。”
余鸿影抬起头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和尚正站在不远处,他眉目清秀,瘦若仙骨,静如止水,不染尘埃,仿佛他不是这世间的人。
“大师,我方才并未出声音,莫非,你会读心?”余鸿影一脸惊讶。
和尚走到近旁,看清了余鸿影的面容,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只一瞬间又悄然隐去了。和尚并未回答余鸿影的话,只对她微微一笑,然后便自顾自的念诵道: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和尚的声音悠远绵长,不绝于耳,余鸿影好像听懂了什么,但又似懂非懂,待她回过神来想问个究竟,那和尚早已没了踪影。
直觉告诉杨少清,在灵隐寺附近,可能会找到鸿影。当他走进寺内的大殿时,唯见一女子纤弱的背影正跪拜于佛前,鹅黄色的长裙清雅而温柔。
鸿影,你真的在这里!
杨少清脸上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即刻又消散无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而又矛盾的情绪。
爱,却不能!恨,亦不能!
他默默的站在余鸿影背后,注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再也看不透她的心。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余鸿影思索着和尚念诵的经文,人因有爱才会产生忧愁和恐惧,若无爱,就不会再有忧愁和恐惧了。
很有道理啊!晴朗之于她,便是那个忧愁和恐惧。无忧无惧,固然内心平静,但若失去了爱,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余鸿影恍然大悟,她意识到自已在过去很多年里所犯下的错误。她没有勇气面对晴朗的感情,她选择了内心的平静,她一再逃避,把对方的爱拒之门外……
错了,我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晴朗,你我之间,难道真的缘尽于此了吗?
余鸿影摇摇头站起身,转而向外走去,抬眼的一瞬间,迎上了某男子的目光。
她心中一惊!并非因为那男子的帅气,而是……
她从没有崇拜过偶像,她也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她没有第一眼就对谁产生过特别的感觉。
而眼前的男子,却给了她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或是命中注定会相识的感觉。当然,不得不承认,男子有张帅气的脸,尤其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清澈又深邃。
清澈和深邃,这两个看似矛盾的词,竟极为奇妙的隐于他的眸光,那里面仿佛有一片寂然的山水,可以映照日月和星辰,也仿佛有一个无尽的黑洞,可以盛放大地与苍穹……
余鸿影忽然察觉到自已的失神,想起自己刚刚在佛祖面前说过的话,便立马严肃起来,她迅速收回视线,迈着庄重的步子走出了大殿。佛祖啊,请原谅,我可不是来求桃花的,我只是想要穿越回属于我的现代世界啊。
两个人就那样的擦肩而过,完全像陌生人一般,即便杨少清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一刻,他还是好痛,痛到心脏仿佛在炸裂。
当我是空气?这女人够狠!她果然说到做到了!
余鸿影走出灵隐寺,然而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天地间的景象和来时并无不同,只有云霞淡淡的显现出来,夕阳收敛了光芒,欲加深它的色彩。
想起李进说,她是在后面的山谷中被发现的,她躺在一片野菊花丛中,她认定在那里能找到出口,于是便向山谷走去。
余鸿影穿过一片树林,走进了山谷中,她感到有些疲惫,受伤的右腿越发疼痛起来,恰好前面有块巨大的石头横在路边,她蹒跚着走过去,坐在那里休息。
她的腿受伤了?杨少清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女子的身影,虽然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仍可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大树,选了一截形似拐杖的树枝折下来。他想,或许拄着这个,她走起路来能够省点力气。
片刻之后,余鸿影觉得轻松了一些,起身继续前行,绕过一座低矮的小山丘,穿过一条蜿蜒的小溪,她忽然眼前一亮,就在她的面前,一大片洁白柔美的花海排山倒海般袭来,铺天盖地的跃进她的视野中。
哇,野菊花啊!余鸿影提起裙子激动的跑过去,将自已融入其中。雪白的花瓣,柠黄的花蕊,嫩绿色的叶子,舒展着优雅的姿态,在这幽寂的山谷之中,它们默默的倾吐着芬芳,与世无争,只为自己存在着,宁静而美好。
“太美啦!”她站在花丛间,将脸凑近一朵小花,闻了闻,“清香!”
余鸿影沉溺于花朵间,流连了一会儿,便开始查看附近的地形。
这大概就是李进说的野菊花丛吧,她抬起头,果不其然,上面有一个高高的悬崖,那应该就是她坠落的悬崖了。
如果有一扇任意门,一定就在这片野菊花丛中,她低着头来回踱着步子,搜寻了半天却没有找到任何机关。
于是余鸿影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在花海之中躺下来,既然这样出现,就应该是这样离去才对。她默念着:上帝啊,佛祖,还有举头三尺的神明,请送我回家吧,谢谢你们啦!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她对着天空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缓缓的闭上双眼,她想像着自己穿越浪漫的花海,在那芬芳的尽头,有一个人正向她招手,那个人眼神明朗如星子,臂弯宽阔如大海,笑容温暖如阳光。
只是,像无数次梦里的一样,很想看却看不清他的脸。晴朗之于她,一直是一个模糊的幻影,却深深的占据着她的心灵。
要是之前见过你该有多好,我就不用再猜你的模样。
晴朗,你现在还好吗?
我,好想你!
余鸿影很快便穿越了,只是,她并未从南宋穿越回现代,而是从幻觉穿越到了梦境。
这个女人到底是在做什么?杨少清蹙眉远眺,余鸿影的一举一动,都近收他的眼底。
荒郊野岭,她竟睡意深沉!可是,睡在那里真的好吗?
杨少清悄悄走过去,解下身上的披风,动作轻柔的为她盖在身上,又把那枝拐杖放在了她的手边。
然后,他躲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拿出随身的横笛。这笛子原本是一双,鸿影也有只一模一样的。
鸿影的生母精通横笛,鸿影小时候耳濡目染受到启蒙,长大后竟也无师自通。
当年杨少清听过鸿影动人的笛声,非要拜她为师不可,于是兴冲冲的拉着她去集市上买笛子,卖笛子的人说也奇怪,非要两支一起才肯卖,于是他们就买回了一对。
杨少清在衣服上轻轻擦拭了一下笛子,此笛名叫“萧然若笛”,那四个字就刻在笛身上。萧然若据说是老板的名字,他卖的笛子,单支的都是孤品,世间找不到第二只相同,成对的也是唯一,再也没有相似的一双。
鸿影教他很是认真,他怕自己悟性差,每天都要一个人偷偷的练习很久,后来,他终于可以与鸿影一起合奏动人的乐曲,二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天衣无缝。
那时候,是多么无忧无虑啊!他们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一阵秋风袭来,黄叶又落了几许。
杨少清独自站在树下,吹了一曲他们曾经合奏过的《秋风辞》。这首乐曲,本是后人根据西汉武帝刘彻的词所谱,如今却道尽了他心中的惆怅。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杨少清看着不远处花海中的女子,他认识的她就像这山谷中的野菊花,宁静淡雅,与世无争。而那个为了嫁入豪门不惜与他绝交的女人,他搞不懂,她到底是中了什么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