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领情
放学后，苏峻石去班主任办公室交个人信息表。
还没进门，看见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纤细人影，帽子不摘，墨镜不去，站在许则身边上上下下扒拉。
“则则，你受伤没？脸破相了？在哪儿？在哪儿？”
许是隔着墨镜，看不清，那人把挡半大张脸的墨镜拿下来，顺手扔办公桌上，继续在许则脸上搜索所谓的伤口。
冯书波习惯性“咳咳”两声，说：“家长，您别紧张，破相的是另一位同学。”
“啊？”金素嫣这才抚着胸口，低声说，“可吓到我了。则则，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内伤？”
说话间她想要捏许则胳膊，被生生的躲开。
许则脸上的表情比被人打一拳还难看。
冯书波敲敲桌子，说：“许则家长，孩子一丁点内伤外伤都没有。”
可不么，内伤严重的是身为班主任的他啊。
金素嫣回头，不光冯书波愣住，办公室里其他坐着的老师，也个个心中暗暗吃惊。
这是见到活的大明星了。
金素嫣虽然不是一线，却也经常出现在各类热播视剧里，娱乐节目上过不少，代言的广告更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
这么一张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广告牌上的脸，屋里的人想不认识都不行。
跟金素嫣一起进来的是许庭，他身姿挺拔，样貌不凡，单看脸冯书波吃不准这来的是许则的父辈还是兄长。
从小到大无论家长会，亲子活动或是被叫家长，别人孩子是爸爸妈妈去，许则家出现的永远是各种秘书、助理、管家之流，有一次家长会，甚至去的是业内鼎鼎大名的金牌律师。
许则的父母可是一直活在老师电话通讯录里啊。
这次父母两人同时出现在面前，对他来说完全意想不到。
“您是……”
看着金素嫣一心牵挂许则并不存在的伤，那架势眼泪都要掉下来，冯书波只得跟许庭搭话。
“许则父亲，许庭。”许庭表情很淡，对呼抢的金素嫣和小爷我最大的许则似乎并不上心。
冯书波心里颤了颤，无比黯然的看一眼自己硕大保温杯，红枣枸杞都是精挑细选的，茶水也严格按照指定温度沏进去……这也没少喝，头顶上的发量咋就越来越少，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
比照着许庭，两人应该没差几岁，可这完全不像一代人啊！冯书波郁闷得很。
“这次麻烦两位家长来学校，是为许则跟同学打架的事儿。”
许庭点点头，“秘书已说明情况，也安排人去探望受伤的同学。”
许庭的态度让冯书波很奇怪，说不清为什么，明明是很客气的话，却无形里藏着拒人千里的感觉。
“探望？邹凯铭也配安排人去探望，亏了。”许则拂开金素嫣的手，冷笑着说，“许庭，有人想搞你儿子，还是个男的。”
金素嫣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好在是反应够快，立即脱口，“则则，到底怎么回事儿，跟妈妈讲清楚，咱不惹事也不怕事儿！”
冯书波一听，心头叫苦：绵中带针的话明摆是说给自己听的。
“许则同学，你是误会了，邹凯铭是一片好心，看你睡觉没关窗户怕会着凉，才拿外套给你披上，完全不是要冒犯，他真有什么不轨行为，我和学校都会严惩不贷的。”
提前在电话里跟邹凯铭问明情况，这会儿冯书波颇为自信的向许则和其父母解释情况。
“披外套？趁着披外套摸|我脸吗？恶心不恶心，都是男生。”
许则突然丢出这一句，金素嫣的脸上更加难堪，犹犹豫豫的将目光投向许庭，暗地里抓住许则的手臂，递讯息：别惹你爸。
“摸了吗？”许庭眼神凌厉，问。
“当然不能啊，小爷肉|体可金贵着呢。”许则嘟囔。
“没被摸就闭嘴，就算是磕磕碰碰，无意间接触又能怎样，你们是学习生活都在一起的同班同学，不是仇敌。男子汉要有男子汉气度，叽叽歪歪像话吗？”许庭继续训斥。
“我TM喜欢男的女的跟他邹凯铭有关系吗？时不时凑过来试探，烦都烦死了。”在许庭面前，许则收敛不少，口气也没那么冲。
许则说完，四周像被抽成真空。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看着气氛凝结，不自然的假装专注于各自手上工作，实际上一个个耳朵竖着，听风吹草动。
“这个我要解释一下。”冯书波挠挠头，说，“虽说是高二了课业紧，可是顾及到一些同学知识点掌握薄弱，班里有一对一帮助小组的活动，许则呢是安排了班上成绩最好的邹凯铭，邹同学认真负责，多次提出帮许则在学习上查漏补缺，怕是有些时候热情过头，引发了误解。”
班主任这番话听起来是没毛病。
“我又不想学，他自作多情什么。”许则并不领情。
“许则，你够了。好坏不分，黑白不明，不思进取，读书对你有什么用？”许庭威而不怒，看起来也挺吓人。
“不能这么说啊，则则学习上有需要的话，我们是可以请家庭老师，不必麻烦同学，咱也不能耽误别的同学备战高考呢。”金素嫣对许则的袒护也是到了一定境界的。
金素嫣的话让班主任冯书波很是棘手。
说来说去一片好心，不认可也就罢了，反倒成了坏事儿，授人以柄。
苏峻石看不下去，走到冯书波办公桌前，说，“冯老师，我的个人信息表。”
“好好好，放这里。”擦擦头上虚汗，冯书波连声称好。
有人来打破僵局，班主任自然是借机行|事缓和氛围。
苏峻石放下手里的表单，转身对许则父母道，“班级是个集体，大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如果许则同学觉得越界，只要他提前跟同学说清楚，我想对方是会有行|事分寸的。”
“喂，新来的，你这分明是打击报复啊。”许则哼着鼻音，目光大刺刺的在苏峻石身上游荡。
“就事论事。”
“还用提前解释说明？小爷我懒得说。”许则指着自己，继续道：“这张脸难道不是摆着‘生人勿近’四个字吗？他叭叭的贴什么。”许则故意做板着脸表情，也怪他的脸实在是好看，怎样板着看起来依旧阳光|气十足。
面对这样的学生，冯书波感到教书育人这个工作实在是任重道远。
“混账。”这两个字从看起来斯文雅致的许庭嘴里说出来，颇有违和感。
“阿庭……”金素嫣意识到许庭的怒意，心揪起来，一个劲朝着许则使眼色，无奈的是许则根本不瞄一眼。
“不光是跟人动手，这位苏同学今天才转来，一上课许则就踢他椅子，扰乱课堂秩序，耽误同学学习，还拒不道歉。”
冯书波本来不想提这个茬，但是面对金素嫣的护犊子，心里实在是下不去。
况且，之前在教室门口，自己跟苏峻石道了歉，许则硬|挺着，不以为然。
老师也有老师的脾气。
“道歉。”许庭命令。
“我不想。”许则朝苏峻石翻个白眼，暗示“走着瞧”。
苏峻石并不气恼，淡然说，“不必，我原谅他了。”
说完跟班主任知会一声，离开。
苏峻石刚一走开，许则不管不顾的跟着出来。
“喂，你故意找茬？”
“……”
“你告我状？”
“……”
“还想好过不？我劝你哪儿来的赶紧转回哪儿去。”
“……”
苏峻石完全不回应，加快脚步。
许则比他矮一丢丢，脚下稍微慢一点，就被甩开了些距离。
他咽不下这口闷气，自然不放过对方。
快跑几步，冲到苏峻石身边，抓住他袖子，说，“跑什么跑，怕我啊？”
“……”
苏峻石不应声，但是想要将衣袖从他手里抽出来。
许则捏的紧紧的，说“别想跑，下午说过的，去比划比划。”
“我不打架。”
“我打啊，用男人的方式解决矛盾。”许则梗着脖子，稍稍仰头，跟苏峻石对视。
“我和你，没矛盾。”
怕就怕这个，你觉得两人之间千转百回，对方却毫不鸟你。
“我说有就有，没有也有。比比去，谁输谁是狗。”
“幼稚。”
看着苏峻石的衣袖从自己手里被抽开。
许则一着急，干脆抱住苏峻石的手臂，不松手。
“都是男生，恶心吗？”苏峻石淡淡挑眉。
许则像是被电击了，“噌”的跳开。
“那，不动手，比别的。”
“没兴趣。”
“比打球好了。足球？篮球？网球？羽毛球？乒乓球？随你挑！我要是输了，任你宰割。”
夕阳余晖铺满大地，也将两个少年笼在光芒之中。
喧闹的校园归于平静。
晚来的风更像温柔手，来来去去的抚着，远处传来“叮叮咚咚”的钢琴练习曲声。
这怕是校园里一天中最恬静的时候。
苏峻石微眯着眼看许则，许则毫不示弱的盯回去。
“好，时间和规则我来定。”
很久以后，许则才知道自己今天逞一时口快定下的约定有多草率，还说出“任你宰割”这种丧心病狂的承诺。
只是在这个深秋的傍晚，他并没搞清楚为什么自己在得到对方确切回应之后，居然心里很是得意的盘算比赛时怎样把苏峻石虐到满地找牙，心服口服。